此时也不例外。
见小沈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晏无师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好了,我带你去玩,过两日就送你回去。”
小沈峤含着泪,委屈兮兮扯着他的袖子:“晏宗主,你,你能带我去见师尊吗,我想他了。”
晏无师:“好呀。”
小沈峤瞬间喜动颜色,小脸绽放出来的光彩简直肉眼可见了。
二人下了马车,外面正是市集,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有了新鲜事物看,就暂时忘记伤心事,小沈峤左顾右盼,满脸好奇。
晏无师抱着他来到一处做糖人的摊子前。
“给你捏个师尊好不好?”
小沈峤看着栩栩如生,颜色各异的糖人,欢喜点头。
小贩笑道:“小郎君想捏的人长什么样,有多高,穿什么衣裳?”
小沈峤认真比划:“这么高,喜欢穿青色衣裳,背后还背着一把剑……”
小贩心灵手巧,很快将糖人捏好:“小郎君瞧瞧,这样可像?”
小沈峤连连点头,眼睛都转不开了,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晏无师笑道:“我没骗你罢,这不就带你来找师父了。”
小沈峤愣住了,小嘴微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糖人,眉毛拧起,陷入纠结半天,似乎很委屈,又忍下去了。
连晏无师都忍不住有点佩服他的自制力了,要知道这不是十岁的沈峤,更不是十五岁的沈峤,他仅仅不满七岁,一夜之间忽然来到陌生世界,周围一个熟人也没有,还能勉强维持基本的判断力,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忍得再好,小沈峤说话时也带上了一点鼻音:“晏宗主,您知道我师尊在哪里对不对,能否劳烦您帮我找一找他?”
晏无师:“他将你暂时托给我,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人,必然不会有事。”
他的温柔抚慰,让小沈峤稍稍缓解了惶恐,后者吸了吸鼻子,环住晏无师的颈子,点点头。
但下一刻,晏无师低头张口,直接咬掉糖人的半边肩膀。
小沈峤目瞪口呆,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37章 番外9
一瞬间,晏无师遭遇了包括小贩在内,来自四面八方的谴责目光。
生得人模人样,竟然去跟小童抢糖人,还把人家的糖人咬掉一大块,这种情况下,有哪个孩子不哭啊!
小贩家里也有两个儿女,见状有些心疼,忙道:“阿叔再给你捏一个,不哭了不哭了!”
小沈峤闻言反而停下哭声,抬袖抹了抹眼泪,鼻音浓重:“谢谢阿叔,我有一个就够了。”
再看一眼自己没了肩膀的“师尊”,不禁鼻子一酸,小沈峤连忙强忍住眼泪,看起来越发可怜又可爱,别说那些母爱泛滥的女子,便是小贩见了,都忍不住想多捏几个糖人哄他一笑了。
也有心生不平的路人想斥责晏无师,奈何对上对方的冷眼,为其气场所慑,愣是憋得面色通红,没敢开口。
晏无师对小沈峤道:“好啦,我方才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让人再捏一个给你就是,这个残缺的祁凤阁就给我好了。”
小沈峤怒道:“师尊才不残缺,是你咬掉的!”
晏无师笑道:“可你再这样凶,我就将你直接带走,再不让你见到祁凤阁了。”
小沈峤扁扁嘴,要哭不哭,泪眼汪汪:“师尊……”
“我要师尊!!!”
压抑已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小沈峤直接变成哭包,这下子十个糖人也哄不住了!
晏无师抱着人,额角和嘴角直抽抽,终于体会到自作孽不可活的销魂滋味。
素来乖张肆意的晏宗主,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若怀里不是沈峤,而是别人,他自然有一百种办法让对方闭嘴,但沈峤在他眼里,无论做什么都可爱,只是晏无师表达喜爱的方式与别人不太一样,他也忘了小沈峤和沈峤的年龄差距,一不小心就逗弄过火了。
……
所有人都以为沈峤在一夜之间变为小童,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沈峤睁开眼睛,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诚然,身下还是柔软的被褥,头顶也是熟悉的房梁,但窗外却是沉沉夜色,明月高悬。
黑夜没什么不妥,不妥的是习武之人一向五感灵敏,正常情况下绝不至于陷入昏睡状态,就算他睡得沉一些,这会儿也早该天亮了。
无须烛火,借着月光,沈峤将屋内四周打量一圈,发现更奇怪的事情:此处的确是玄都山,可这屋子分明是他从前当弟子时住的屋子,不是醒来之前住的地方!
古怪的感觉越发浓郁,但沈峤毕竟不是小沈峤,他固然感到惊骇,但与此同时心中也萌生了某种设想。
莫非是在梦里回到了过去?
他思忖道,一边起身,推门往外走。
夜静悄悄的,沈峤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朝左右望去。
这一望,顿时愣住了。
他所站的地方,正是一座小楼前方,而这座小楼,则是师尊祁凤阁及门下弟子的居所,他当了掌教之后,不愿占了师尊的屋子,便在旁边屋子住。
而此时,左右俱黑,唯独师尊从前住的那个屋子,正幽幽透着微光。
烛火摇曳,仿佛里面有人在。
沈峤的心一时激动起来,他上了楼,一步步朝那个亮着烛光的屋子走去。
既觉得像在做梦,又怕在梦里失望。
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脚步声,屋里之人自然很快发现他的存在。
“外面是谁?”对方没有起身开门,语气随意温和,似乎坐在烛下翻书,一如沈峤无数次听见的熟悉。
他无法控制自己加速的心跳,眼睛跟着一酸,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是谁?”没有听见沈峤的回应,对方有些奇怪,终于起身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两人面面相对,多少次回忆起来的面容就出现在自己眼前,沈峤的身形仿佛被定住,连半步也迈不开,他定定看着对方,眼睛都不舍得眨。
“你是……”祁凤阁顿了顿,“阁下何人,不知来玄都山有何贵干?”
此时的祁凤阁,正当盛年,鬓发乌黑,想是刚沐浴好,头发束起,犹带- shi -气,他的容貌并不十分俊美,充其量只能说俊朗,但岁月的洗练,阅历的丰富,涵养学识的宽广渊博,却为他增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若说这世上有一种人,会令人见之而不由自主去信服,那无疑指的就是祁凤阁了。
沈峤记得很清楚,在师尊冲关失败即将坐地仙逝之时,沈峤曾奉命进去见了他最后一面,那时候的祁凤阁已经完全没了平日保持了数十年不变的容貌,脸色变得衰败,鬓发也都生出丝丝霜白,连眼神都黯淡无光,所以当他再一次看见旧日模样的师尊时,怀念悲伤一下子纷涌心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直接流了下来。
“师尊……”沈峤哽咽一声,发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匆匆将眼泪拭去,再抬首:“师尊,弟子是沈峤,是、是二十几年后的沈峤,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回到从前了,也许这么说您会感觉意外,但弟子并非心怀叵测之徒……”
祁凤阁:“我信。”
沈峤的话生生中断,他有点吃惊地看着对方。
祁凤阁笑道:“我信,你虽然变……长大了,可轮廓还是那个轮廓,话语步法乃至其它种种都能看得出昔日模样,怎么会认不出来?”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沈峤的头顶:“原来阿峤长大之后是这个样子的。”
沈峤只觉头顶一时温暖,忍不住又有鼻酸的冲动。
祁凤阁:“不过这是什么神通,你说你是二十几年后的沈峤,那六岁的阿峤呢?”
不愧是祁凤阁,一下子发现关键。
沈峤皱眉:“弟子也不知晓,我原先在打坐,不知怎的就昏睡过去了,再醒来便发现自己回到二十几年前。”
祁凤阁饶有兴趣地问:“那二十几年后,为师又在何处?”
沈峤沉默。
祁凤阁了然:“那时我已死了。”
沈峤:“师尊……”
祁凤阁好笑:“生老病死,不过寻常,练武之人虽然多些寿数,也不可能与天齐寿,阿峤为何作此情态,难道你空长了二十几岁,反倒看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