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蠢。”李铮对着杨开建做了一个口型,瞬间气得杨开建双目充血,没等他动作,脸上突然传来一股s-hi漉漉的黏腻感,杨开建身子一僵。
他颤抖地伸手去那脸上的东西,这是一块漆黑抹布,应该是用了很久了,即使被水浸s-hi也能感受到其粗糙如砂砾般的触感,一团团恶心的灰尘凝结在上面,杨开建甚至还眼尖地在上面发现了蜘蛛尸体。
“你……你!你!”被如此恶心的东西糊了一脸,杨开建气急就搬起了身旁的椅子,作势就要向上砸去。
“你做什么!”张校长远远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差点吓得心脏停跳。一个瘦小的孩子停在窗台上擦玻璃,而地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同学居然搬起椅子要向他砸去。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张校长快跑两步,拽住杨开建,“你哪个班的!你这是蓄意杀人!”
“小同学,你快下来。”他一边拽着杨开建,一边柔声对李铮说道,他认出李铮是上回在课上被刁难的小同学,听说家里大人刚去世,在学校就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张校长觉得他这个校长当到狗身上去了。
八十年代的老一辈知识分子出生在华国最动荡飘摇的时代,他们正直、坚毅、充满理想,周总理那句“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是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这种清高、倔强的读书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们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
旁边的同学见到校长过来,早就搬了椅子放在李铮脚下,好让他顺利从窗台下来。
李铮慢吞吞地爬下窗台,在地上站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看到椅子被搬走,一时着急手滑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手滑”这个梗,但是杨开建硬是听出了李铮口中的调笑意味,顿时更气了。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因为他挣扎得厉害,张校长又年纪大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张校长更气了!
“退学!我们东流中学不能有你这种学生!”张校长吼道。
在1986年《义务教育法》出台前,校长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拥有极大的权力,想让一个学生退学,就是一句话的事。
杨开建先是一愣,随后狠狠甩开张校长的手,“退学就退学,谁怕谁啊!”反正他舅舅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新厂的工作,150多块的工资,这个狗屁校长都没见过吧!
看着杨开建自顾自走远的背影,张校长气得浑身颤抖,“马主任,马上给我注销他的学籍,马上!”
马主任暗自叫苦,他听学生讲校长在高一八班门口发了大火才火急火燎赶过来,没想到竟摊上了这么个差事,杨开建和王局长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东流高中虽是教育局管,但也少不了和文化局打交道,这事出的……
“散了散了,都散了,好好打扫卫生。”马主任一边驱散围观学生,一边去搀扶老校长的胳膊,“校长,您消消气,咱先回办公室。”
学生们一哄而散,李铮拖着椅子往教室里走去,他受了惊,得休息休息,校长说的。
周思甜听到消息的时候,吓得面色煞白。万一李铮出了事,她怎么和继父交代。所以她和郑晓东在第一时间跑到了高一教室。
看着靠窗坐着,还有兴致看杂志的李铮,周思甜长舒了一口气,她快步上前。
“没事吧,怎么和杨开建起冲突了?”她将李铮拽起来,将其转来转去看了好几遍。
李铮……他恨死自己的小身板了。
“思甜姐,这事怪不了李铮,是那个杨开建有毛病,他拿着椅子要砸李铮呢!”
“是啊,李铮根本没惹他!”没等李铮回答,高一八班的同学便争先恐后地指责杨开建的恶行,他们完全忽略了李铮那块“不小心”掉下去的抹布。
郑晓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和杨开建同班了这么多年,他觉得杨开建不可能就这样忍下这口气。
“小铮,从今天开始,你放学和我一起走。其余时候,朝阳你看着点,我怕杨开建会找事。”郑晓东严肃地说道。
李铮眨了眨眼睛,点头。他是个文化人,能用脑袋解决的,就不要用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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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要迎接外国投资商的缘故,县里最近对治安抓得特别紧,有时候上下学都能看到乡镇里的民兵队在路上巡逻。
盐田县里有案底的都被好好警告了一番,连无业游民都待在家里不出来了,县里,地区乃至省里的领导来了一拨又一拨,体现了海东省上下对此事的高度重视。
杨开建一直没有动作,一连十几天过去,李铮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更重要的是,罗氏的人来了。带队的还是李铮的老熟人戴维.安多里奥。
第9章
整齐的车队缓缓向清河镇驶来,道路两旁是镇中心小学的学生们,他们脖系红领巾,手捧鲜花大声喊着欢迎的话,红艳艳的标语飘在道路两旁,显得格外隆重。
与外面热烈的情况不同,车队领头的那辆老红旗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这几日下来,他们已经陪着罗氏看了五六个镇了,但那些老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清河镇是最后一个了。
如果还是不满意,罗氏的人会离开华国,去越南、印度寻找厂址,这个结果是省里和卫生部不想看到的!
“和镇领导都交代过了?”说话的是海东省分管卫生的副省长,这次项目省里本来是让分管经济的副省长下来的,但因为卫生部的要求,临时改成了他,这当中他自然是有运作过的,本想来摘桃子,却没想这桃子还可能是有毒的。
万一这么空着手回去,他会变成整个省.委省.政府的笑话!
“都交代清楚了,民兵队和当地派出所二十四小时执勤,务必让外国友人看到一个治安良好,民风淳朴的渔业小镇。”
李铮被李朝阳拉着挤到人群里,正好看到戴维几个从车上下来,那一群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一行人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戴维笑着说了什么,后面的翻译赶紧翻译,“安多里奥先生说,这太隆重了,他十分不适应。”
县领导一听,面色就是一僵,后面的秘书早已领会了领导的眼色,作了几个手势,没几分钟,小学生和横幅都不见了。
看着戴维那面无表情的脸,李铮心里就是好笑,他知道他这个老朋友现在心里肯定在骂娘,他只是客气一下,怎么真撤了呀。
戴维曾经和他说过,“流放香江”时期,是他职业生涯最低谷的时候。虽说那时候的香江已经是亚洲中心,但比起欧洲大陆以及北美市场,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随着华国的崛起,香江政治上的不确定x_ing更加明显。
那时候,只有不受重用的人才会被外派到香江。而戴维因为高层权力斗争被波及,不幸中招。他说,在被流放到香江的早期,他就是靠着华国美好的形式主义治愈了心里的创伤。那种每到一地,被人夹道欢迎的滋味简直太美妙了,让他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领导们不知道戴维心里的歪歪绕绕,外国友人的耿直向来是出了名的,他们并不晓得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变了异的英国绅士。
戴维一行被迎进了镇上的招待所。
李铮也已经打听到了,罗氏来盐田县考察是打算建一家提取杨脯氨酸的基础药厂。
杨脯氨酸是治疗神经x_ing疾病药物的主要原材料之一,最早是从鱼骨和鱼内脏中提取到的,九十年代末时,日本人成功从某海Cao中提取到了此成分后,杨脯氨酸的生产迅速由动物提取法过渡到了植物提取法。
李铮猜想诺华、辉瑞、罗氏这种巨鳄,早就有了植物提取技术,只是大家为了榨干动物提取技术的最后一丝价值,谁也没有率先出手,才被不懂规矩的日本人抢了先机。这种没节cao的事情这些制药企业可没少做了。
罗氏将目光放在盐田县,一是因为它离香江近方便管理。二、大概是看中了这里的渔业规模。
但……这大概也是罗氏最后放弃在盐田设厂的原因吧。
“真羡慕思甜姐啊!如果我好好学英语就好了!”李朝阳已经念叨了一路了,为了更好地招待外国友人,县里从各个高中挑选了几个英语成绩好的女生去招待所当临时服务员,周思甜就是其中一个。
李铮翻了个白眼,“那你学好英语还不够,还得去泰国做个变x_ing手术。”
李朝阳挠挠头,“变x_ing手术是什么?为什么要去泰国做?”
看着李朝阳清澈的眼睛,李铮一点都不想和他解释“泰国人妖如何诞生”这个科学命题。
晚饭前,周思甜偷偷回了一趟家,叫李铮去招待所吃晚饭。听着周思甜描述招待所里的饭菜有多么好,还有洋人带的洋酒,洋人们中午没喝完就不要了,她们几个服务员偷偷藏了下来。
“杨师傅说,这回材料肯定是有多的。等到洋人们吃完了,就给我们另做一桌,那些剩下来的洋酒也把它喝掉!”说这些的时候,她的杏仁眼闪着光,李铮深刻感受到了,周思甜那种想把她认为的好东西拿来和家人一起分享的心情。
“太好了!那一定很木奉!”李铮的眼睛笑成好看的形状,面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我……我也要去!”李朝阳终于c-h-a上了嘴,他暗自庆幸自己晚了一会回家,否则就没这口福了,洋酒啊,嘿嘿。
周思甜笑着点头,三人一行笑着镇上的招待所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晚餐的准备工作刚刚开始,两人不好打扰周思甜工作,就呆在了服务员休息室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