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能的！”江夜起身刮了刮林雨时的鼻头，又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外婆，咱们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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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家门林雨时就觉得很诡异，好像有了很多变化。仔细一看，门口的衣架上挂着江夜的外套，鞋架上摆着几双江夜的球鞋，墙边立着江夜的书包，再走进卧室一看，到处都是写着江夜字迹的卷子，多了一个大皮箱，枕头有两个，床也换成了双人床。
“这是？”林雨时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两人。
“我先去做饭。”外婆朝江夜眨眨眼溜之大吉，没经林雨时允许就让江夜搬进来，但愿那孩子会接受吧。
林雨时懒懒的倒在床上，等着江夜的解释，双人床就是比单人的舒服。江夜走过去把他的鞋子拿掉，林雨时这才发现刚才太疑惑竟忘了换鞋。
“我无家可归了。”江夜说，“所以外婆收留了我。”
“啊？”这显然在林雨时预料之外。
“继母怀孕了，说我故意要推到她，我就被那老酒鬼赶出来了。”
“哦，你终于‘失宠’了。”
“是啊，”江夜哈哈一笑，“正合我意！”说着在林雨时脸上亲了一口。
“喂！你……”林雨时脸红了，表情却冷下来。
“你等等。”
江夜打开箱子翻了半天，抽出一个本子。
“呐，我的日记。”
看着他递过来的本子林雨时下意识的动了动脚趾，“我要用脚去翻吗？”
“额……我忘了……”江夜挠挠头讪笑道。
他在挠头？看着这个江夜从来没做过的动作，林雨时觉得这家伙最近真是十足奇怪，“再说了，我看你的日记干嘛？”
江夜也不解释，凑到林雨时身边打开日记本读起来。
2001年9月1日星期六
今天新生报到。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好无聊，念到我的名字还说什么“春江花月夜”，我根本都没读过那首烂诗好不好。
不过那位“好雨知时节”同学还真有趣，动不动就脸红，都放学了还像木乃伊一样坐在座位上。
出去发现下雨了，我看到木乃伊还在窗边晃悠，就去超市买了把伞，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冒着雨跑了，我打赌他明天一定会感冒！
看着他捂着脑袋逃跑的背影，我忽然就想起小学学过的那首《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
难道木乃伊是因为这个脸红？
太会联想了吧……其实，现在我的脸也好烫……
蠢死了，笨蛋！
5
5、（五） ...
2001年9月2日星期日
这也太巧了吧！我竟然和木乃伊同桌！
他刚来就冲着我的头顶打了个喷嚏，真是倒胃口。早知道我料事如神，那笨蛋果然感冒了。
哪个男生会随身带纸巾啊，我特意为他准备的好不好，用了竟然连句谢谢也没有。
算了算了，我真是脑子坏掉了，在意他干嘛。
“喂，谁是笨蛋啊江夜！”
“你说呢？”江夜仍然翻着日记不看他。
林雨时努力伸长脖子，“你给我看看。”
江夜瞥了他一眼，故意露出奇怪的表情，“你不是不看么。”
林雨时想起身，无奈躺下容易起来难，用脚和臀部的力量动了半天，也只是倚着床头往上蹭了蹭。
“你欺负残疾人！”
果然，这句话起了作用。也是这句话，日后成了林雨时的杀手锏，无论什么事，这六个字在江夜身上就等于圣旨。
见江夜从日记上收回目光看着他，他自己反倒闪躲起来。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说错……”
江夜将日记放在身边，压住林雨时没穿袜子的双脚。由于夏天不喜欢穿凉鞋，他的脚很白，从柔软的皮肤上能摸到轻微突起的血管，只是上面的针孔破坏了美感。
“试试能不能坐起来，就像仰卧起坐一样。”江夜说。
“我干嘛要听你的……”
虽然这么说着，林雨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背上开始使力，上身抬到一半就落下去。又试了几次，他的脚总是随着腰背的力量一起往上抬，后来江夜干脆屁股坐到他脚上。脚被压了个结实，林雨时果然自己坐了起来。
“你看吧，”江夜曲着的腿夹着林雨时的躯干，双手揉上他的脑袋，“你就是平时不喜欢运动，多锻炼腰背和腿脚，以后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恩，勉强相信你。”林雨时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受伤一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他的大腿贴着自己的胸膛，小腿也几乎贴着江夜的，微硬的头发刺着自己的膝盖和对方的胸口。觉得痒痒的，江夜动了动胳膊搂住林雨时的肩，将下巴轻轻抵上他的头顶。
少了双臂，林雨时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滑溜溜的蛇，而江夜现在正用他的肢体将自己固定着。其实这失此得彼的感觉很奇妙，这被保护的安全感也算不上不好。
“咳咳！”
两人一齐转头向门口看去，外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说了句“吃饭了”又转身出去。
这才觉得自己的姿势很诡异，林雨时试着把脚抽出来，“哎，你屁股压得我脚都麻了。”
“哦……哦！”江夜立刻抬起屁股，为林雨时捏了会儿脚，然后两人出去吃饭。
这是林雨时出院后的第一顿饭，看着桌上的饭菜和餐具，他不觉想起以前为了一块精排用筷子和江夜掐架的情景。
“江夜，你再也不用怕我跟你抢好吃的了。”
林雨时笑着说出来，说得轻松，听在另外两人耳中却是十足伤感。
“吃饭。”
“吃饭。”
外婆和江夜同时说道，又同时伸出手去拿林雨时面前的餐具。
与江夜对视了一眼，外婆笑道：“你来吧，外婆吃完还要去福利院看看。”
“对了，上次奇奇要的小汽车我给他买了，放在哪来着……”
“你呀，东西总是乱放，”外婆嗔怪的看了林雨时一眼，“被我收起来了，一会儿给他带去。”
“嘿嘿。”
“就知道笑，快吃饭吧。”
林雨时将嘴边勺子里的粥一口喝光，咂咂嘴，“外婆做的粥还是那么好喝啊~”
“就你嘴甜。”外婆笑道。
江夜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外婆，这可是实话。”
带着雾气的青白光线溜进屋内，灰蒙蒙的天空挂着一轮红色太阳，木质餐桌的对面坐着外婆，她头发半白，眼角带着皱纹嘴角带着笑，旁边的江夜舀起一勺粥，再用筷子加点小菜上去，吹了吹举到自己嘴边。粥已经不烫了，林雨时的眼睛还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忽然觉得很感动很幸福，好像这才是他最终期待的生活，这就是他未来的家人和家。
外婆先吃完出门了，江夜收拾碗筷。以前这活儿两人也总是推来推去谁都不愿意干，现在林雨时坐在原处，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嘿，”江夜洗好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别发呆了，等你好了这些活就都归你。”
林雨时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好不了了。”
江夜看着他，眼神很坚定，“我说能就能。”
“恩？你身上有股味道。”林雨时吸了吸鼻子作势要躲远。
“是吗？”江夜揪起衣服闻了闻，“昨晚太困了就没洗澡，你长的是狗鼻子吗？”
“脏死了臭猪，快去洗澡！”
“知道了。”
江夜扶着林雨时回到卧室，自己进了浴室。
林雨时听着浴室响起水声挑起嘴角一笑，伸脚把床上的日记本勾了过去。
2001年9月7日星期五
明天就放假了，哦也！
这军训太累了，教官操着一口南腔北调的非普通话，听着难受爆，公鸭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说让我们歇歇。我这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都晒黑了，林雨时却还是白白净净小白脸一枚——凭什么啊！
2001年9月10日星期一
唉……教师节干嘛要赶在周一不是周日……
每天都被老师压榨，干嘛为他们过节啊！
班会的主持人一个是班长，另一个就是林雨时。其实他挺适合当团支书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哈哈！
好吧，说实话，他真挺适合演讲，说什么像什么，那些被讲烂了的内容我竟然都听进去了。
2001年10月1日星期一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放假，真讨厌呆在这个家里。我就不明白了，我一直就没明白过，我招谁惹谁了，我有那么讨厌？亲妈跟别人跑了，那酒鬼和后妈又对我跟对待仇人似的。
这破十一还正好撞上中秋节，屁的中秋节啊，我是“心中纠结”才对吧！
2001年10月3日星期三
崩溃啊，怎么还不开学，真是度日如年。好想林雨时啊……
呸呸呸，我写什么呢，我想他干嘛。
2001年11月13日星期二
其实我发现了，我这日记简直就像是为林雨时写的啊！
我有几天是没提到他的？啊？！
我不是爱上他了吧？！
我是同性恋？！
我是**？！
不要吧！！！
2001年12月24日星期一
我觉得自己忒没出息，放在书包里的苹果死活没敢送给林雨时。
江夜你说你怎么这么怂呢！
2001年12月29日星期六
快考试了，昨天林雨时为我补习到很晚。他讲题的样子特别正经，特别可爱。尤其是皱着眉头嘴里叼着笔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可爱！
我根本就不想上学，当然是考得越差越好。但是看到他的黑眼圈我还是挺心疼的，有点后悔。唉，真烦。
不过也有一件开心的事。
他昨晚睡得特熟，我叫了几声都没醒。于是……嘿嘿，我偷偷亲了他一口。
“啊！？”
林雨时看到这页一激动，夹着纸的脚抖了一下，把这页撕坏了。糟了，他心想，这脚趾头实在是不知轻重，还是换个方式为好。于是滚到床边，先把腿放了下去，再慢慢跪到地上，他发现用这方法下床不需要坐起来，还不错。接着他用下巴翻了页，继续看下去。脑袋里忽然冒出偷看别人日记很不道德的想法，林雨时又自我开脱的想，江夜刚刚主动要他看的，这不算偷看。
越往后看，林雨时嘴角的弧度越大，这日记简直可以称作“江夜情路历程”。看着字迹由最初的龙飞凤舞到后来的中规中矩，林雨时似乎也将这一年的经历完完整整的重走了一遍。其中内容大多和自己有关，让他觉得甜蜜又好笑，江夜你这个偷窥狂，你是我的生活评论家吗？由于他的日记都不长，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篇。
2002年7月5日星期五
我确定我爱上林雨时了，但是又不敢告诉他。他觉得我**怎么办？可我只对他有感觉，不算是同性恋吧？
我知道他躺下以后很久才能入睡，可是他不知道我每天四五点钟就会自然醒。每次醒后我都会静静地看他很久。
他睡着的时候微微撅着嘴，鼻子小小的，睫毛长长的，不看那倍儿爷们儿的眉毛和脸型，真是像个小姑娘。不对，他比小姑娘好看多了。
昨晚又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发现每到夏天我的手臂都会晒得像涂了层巧克力，他的却怎么都晒不黑。伸出胳膊在他身边比了比，比他的粗上一圈。这肱二头肌可是热爱运动的象征，谁像那家伙，懒得要命体育课都不想去上。不过我也喜欢他手臂上薄薄的一层肌肉，细细的毛孔和颜色浅浅的小绒毛。
我竟然不知不觉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小绒毛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刺得我舌尖痒痒的，浑身像触电了一样。
于是我立刻跑进卫生间，下面都有点硬了，幸好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真丢脸！！！
林雨时看着这最后一篇日记眼泪不觉流了满脸。
“江夜……”他把脸贴上日记本磨蹭着，皮肤感到纸张略微粗糙的质感和泪水混合的黏滑，左臂仅剩的凸起也感受着本子边缘的硬度。
江夜头上还滴着水，已经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此刻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也酸涩起来。他走过去跪在林雨时身后将他搂在怀里。
林雨时侧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着说：“江夜……你不许喜欢我的手臂。”
“恩。”
“我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和小绒毛，都没有了……”
林雨时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大声说道：“他们都没有了！你不许喜欢它们！“
“好，没关系，我不喜欢它们了，没关系。”江夜一遍遍说着，吻着他的头顶。
哭了一会儿，林雨时的情绪渐渐平静，看着地面，“怎么会没关系，这么快，我就把那些用手触摸的感觉都忘了。”
他动了动左肩的小肉球，接着说：“你知道吗，这一个月，我怀疑过好多次，我以后永远都没有手了吗？它们会不会重新长出来？会不会只是我做了一个噩梦？我不能自己吃饭，不能自己穿衣服，甚至不能自己上厕所，连路都走不好，原来那么平常的事情我都做不到了。新长的皮肤痒痒的，我都没有办法去挠一下。”
“我还记得，我记得触摸的感觉，我记得你手臂的形状，我把我的手给你，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不一样，”林雨时摇摇头，“你体会不到我的感觉，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会那么快，就失去了这么多。”
“子非鱼，林雨时，”江夜顿了顿，“你失去的就是我失去的。”
一阵沉默过后，林雨时挺直上身，侧了侧头，说：“你怎么这么肉麻？”
江夜把他扶到床上坐下，问道：“相信我了吗？”
他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林雨时哭红的眼睛，对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真是让我大跌眼镜，你这个超级无敌闷骚男。”
江夜脸红的挠了挠湿漉漉的头，“没办法，谁让你觉得我是同情你，只能贡献出私密日记了。”
“我觉得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我喜欢的江夜可不是这样的闷蛋。”
“你敢！”
林雨时看着江夜瞪着的眼睛，其实这样也不错，比面瘫的时候生动了不少，又不禁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没啊，我只说让你等等……”
“少来！狡辩！”
“恩……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天很晚了，写着写着日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哦，就是最后的那一篇。然后就被继母看到，她威胁我滚出去，否则就去学校告诉老师。我当然想滚啊，可是死酒鬼不答应。就这样一直拖了几天，我想反正是我单恋，和你没有关系，谁知道你也……所以我想和你保持距离比较好……”
“原来这样，害我郁闷了好久。”
“都是我不好，”江夜脸贴在林雨时膝盖上蹭了蹭，“现在他们有自己的小孩了，懒得理我，只希望我永远不要回去，你不要赶我走啊。”
“你傻啊！”林雨时笑道。
我也希望你永远不要回去啊……
把话说开了两人轻松不少，虽然还是会偶尔摔倒，林雨时已经在屋子里走了很多圈，也自己用脚脱穿了几次没有扣子和拉链的裤子。回忆着对方的糗事，互相揶揄着，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江夜总觉得林雨时的表情很奇怪，忽然想到一件事，“雨时……”
“恩？”林雨时有点不耐烦，全没了晚饭前的轻快。
“我忽然想起来……你好像一天都……没有小便……”
林雨时咬着嘴唇，脸瞬间变得通红。
“忍了很久？都怪我太粗心，走吧，我帮你。”
“不用……”林雨时小声说，“你帮我把内裤脱掉就好了。”
江夜扶他走到卫生间，见他自己用脚指夹下外裤，才把内裤拉下来，“真的行？”
“恩，你先出去。”
“有事叫我。”
“哎呀，啰嗦死了，快出去！”
林雨时房间有单独的卫浴，二者是一体的，中间只隔了层透明的玻璃。坐在床上等了很久，林雨时也没出来，江夜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林雨时还站在马桶前，裤子仍是挂在小腿处。 “怎么了？”江夜边问边走过去。
林雨时惊慌的看向他，似乎想躲，脚步一晃又停下来——他不知道能躲到哪去。
于是江夜看到了，马桶的白色边缘上有一片淡黄的尿液，还在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地面也有一小滩，液体落下去碰到地面又溅成几滴极小的水珠，林雨时的外裤和内裤也被弄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俨然混到中篇的队伍里了
囧
第六章我一定要结束！！！
PS：刚刚看到有人说某某文如何天雷如何狗血如何重口，于是心情复杂，尼玛若干年后我会不会也被人莫名其妙的骂一通啊。。。ORZ。。。
6
6、（六） ...
江夜沉默着撕下一块卫生纸擦了擦林雨时前面的小孔（噗……我给自己取得这是神马鬼笔名= =），又扶着他的腰帮他褪下沾了尿渍的裤子。
“我忘了，还像以前一样站着，就弄成了这样。”
“不用在意，我会擦干净。”江夜蹲下，开始擦地上的尿液。
“我以后都会很麻烦……”林雨时看着他的头顶，“呵呵，一时高兴把这些都忘了，你照顾我总会烦的。”
江夜擦过马桶边缘，按下冲水按钮，把纸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去洗手。
“说什么傻话呢。”
“真的，我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江夜擦干手，张开双臂，微微笑道：“过来。”
林雨时迟疑的走了两步，江夜搂着他的肩向旁边的浴室走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说着手又紧了紧，“更要对我有信心。”
“我怕你喜欢的东西我都没有了。”
江夜摸摸他的头，没说话，伸手去脱林雨时上身的短袖。
他轻微的挣扎着，不想被江夜看到赤*裸的自己。
“别不好意思了，以前又不是没看过。”江夜说。
林雨时仍然扭着向后退，却是已经靠在了墙上，小声说道：“以前……和现在不一样。”
江夜哈哈一笑，“色即是空，都一样的。”说着脱下他的短袖，三两下也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这是江夜第一次看到林雨时手术后的伤口，在医院清理和换纱布的时候，林雨时从不让他在场。
他的上身和穿着短袖的形状差不多。右臂什么都没剩下，肩膀也短了一小块，在肩的尽头两块皮肤缝合在一起，还有些青紫，黑色的疤痕在洁白的皮肤上异常怪异，像只蜈蚣停在上面。左臂还留着一个小肉球，孤零零的挂在肩处，里面已经没了骨头，末端的皮肤同样被缝在一起，有点皱，颜色也明显更深。
刚出事那几天，他一想起车轮底下皮肉翻卷的胳膊，还有断掉的整条手臂，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任何带肉的食物都不敢碰。
此刻他看着这样的林雨时，心中自然不会没有震撼。这一切都让林雨时原本匀称的身体显得病态单薄，由健康完整变得破碎残缺。这就是现在的林雨时，江夜告诉自己，他已经变成了这样，看起来这么脆弱，永远不会看到他挥舞着双拳和自己打闹的样子了。林雨时说的对，江夜想，他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别看了。”林雨时靠着墙，微微弯下背，似乎是想遮挡。
江夜双手轻轻放上他的伤处，“还疼不疼？”
林雨时低着的头摇了摇。
江夜揽过他的腰使他靠近自己，打开淋浴。
想起刚刚的尿液也滴到了脚上，林雨时把腿伸到水流下冲了冲。
“恶心恐怖，又很脏，是不是？”他看着蹲下开始为他清洗脚趾的江夜问道。
对方不做声，林雨时提高了音量，“没人要你做这些！”
动起来膝盖撞到了江夜的鼻子，他连忙后退一步蹲下去，“你没事吧？”
江夜手捂着鼻子，摇了摇头。林雨时好想伸手去帮他揉一揉，可他只是前倾着上身将额头贴上对方的，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那就老老实实让我给你洗澡。”
林雨时乖乖起身，不再动作。清洗到上半身时，江夜说：“我鼻子被你撞得好疼，给我揉揉。”
“我……”林雨时尴尬的仰起头，“你忘了我没有……”
“用嘴唇给我揉揉。”
“你……”
江夜低下头，林雨时涨红了脸，在他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再吹一吹。”
林雨时又认命的吹了吹。
“嘿嘿，真的不疼了。”
“傻透了，又肉麻……真后悔喜欢你……”
小声嘟囔着，江夜已经关了水，开始为他擦身体。水顺着垂在额前的发丝滴下来，林雨时一甩头，瞥见浴室里的镜子。
“我要去那看看。”
江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迟疑着不动。
“受伤以后都没照过镜子，我也要学着接受自己吧。”林雨时出神的看着镜子的方向说。
“好。”
江夜伸手擦去镜子上的水汽，林雨时看清了自己。他侧过身动了动左肩，小肉球也跟着动了动，看着眼前少了双臂、左右不对称人不禁皱了皱眉——好丑，像个怪物。
“这就是现在的我？”林雨时说，像试衣服那样从各个角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江夜从身后抱住他，用身体裹起了那个残缺不全的人。
林雨时侧头问道：“我自己都觉得像个怪物，你怕不怕？”
“不会。”江夜的唇轻轻碰上他肩上的伤口，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就算你化成灰烬，我也一样喜欢，林雨时。”
凌晨四点半，江夜睁开眼睛摸向身边，空的，没有一丝温度。隐约听到卫生间里有什么声音，他走过去，眨了眨眼，似乎是林雨时正坐在马桶上小声抽泣。
“你怎么了？”江夜一边说着一边开灯走进去。
天已经有点发亮，突然而来的灯光还是恍得他眯起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他终于看清坐在马桶上一丝*不挂的林雨时。他的内裤褪到脚边，前胸贴着大腿，浑身都压抑的颤抖着。
“怎么了？”
江夜扶起他的上身担心的问，林雨时看向他，苍白的脸色和泪痕吓了他一跳。
“我闹肚子，不想吵醒你，然后我……”
“别说了。”江夜立刻打断他。
然后意识到大便之后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擦干净是吗？我知道你的自尊心有多贵重，林雨时，我怎么能让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
江夜的手在他颤抖的背上安抚着，“我明白，我都明白，无助的话你永远不必对我说。”
林雨时靠在江夜身上，渐渐停止了颤抖，调整了一下声音，“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狼狈。”
“最坏的事都发生在开始，以后就会越来越好，否极泰来，不是吗？”
“但愿吧……”
林雨时茫然的看着前方，任江夜的手在自己身*下动作。
与此同时，外婆擦着眼角悄悄从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得不承认，她老了，她想为林雨时找个能相伴一生的人。以前她不急，她知道她的外孙样样优秀，一定会遇到很多好姑娘。但现在她的外孙成了一个残疾人，连最基本的事情都无法自理，她担心他的现在，更担心他的未来，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他？两个孩子的心思她这些日子也渐渐看了个明白，只是十六七岁太年轻，真的知道什么是爱，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外婆叹了口气，只愿她没看错，江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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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去了吧。”林雨时看着门外的江夜，退到外婆身后。
江夜回给他两个字，“不行！”
“外婆……”林雨时转向老太太求救。
“雨时啊，小夜说的对，”外婆侧身闪开，“这都高二下学期了，再不上课自学也会吃力的。”
“我……”
“别罗嗦了！”
江夜上前一把勾住林雨时的肩膀，后者被迫跨到门外，极不情愿的回头说了句“外婆再见”。
三月初，早燕啼春积雪融化，林雨时身上仍穿着厚厚的棉服，鼓鼓的袖子插进口袋里，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见他眯起眼睛，江夜伸手挡住了他的眉头。
林雨时一偏脑袋，“讨厌，把手拿开。”
“怎么，终于开始享受明媚春光了？”
“我是讨厌你胳膊压在我肩上，影响我长高。”
“认命吧林雨时，你这十七岁的老男人长不高了。”
林雨时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到了班级，没有料想中意外的目光，大家似乎都知道林雨时今天回归，只有热烈的掌声欢迎着他。他仍像第一次被大家注视那样腼腆的弯起嘴角，道了谢谢又鞠了个躬，向最后一排走去。
同学们在下面小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