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在地搓了搓五指,他试图转移注意力,然而越是想忽视,记忆偏越见分明,他甚至忍不住猜测女人笑容里的死气越来越生动,是不是因为下一瞬那具尸体便要活过来,那两片沾了血的猩红嘴皮也会随之上下开阖,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企图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血肉。
不过黄老板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虽然被恐惧裹袭,却还保持了一定的冷静,很快便想明白,他现在的异常是九成那鬼在作怪。
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缠在周围拼命往他骨缝里钻的的森寒,黄老板适应了一会 ,最终还是保持住了镇定,只不过脸上几坨油汪汪的横肉时不时会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抽搐,“不好意思,我最近旧疾复发,状态有些不好,这房子我看小乔姑娘挺喜欢的,我给小姑娘先留着这里,等她想好慢慢谈。”
许次纾假装看不见对方的异常,面上挂着虚伪到无比真诚的关切,笑道,“可要注意身体啊,我家小妹买房子也不急于一时,黄老板还是要以健康为主。”
“无妨无妨,陈年老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黄老板忙不迭回道,“你们若是看好,电话联系,我最近养病比较闲。”
“改日兄弟做东好好谢谢黄老板,今天就先告辞了。”
“再见。”少女告别的声音依旧细小,再见二字也咬得极轻,原本平板空灵的声线,听起来更加飘渺,像是从世界彼岸漂来的亡者低语。
撇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黄老板揉了揉被y-in风侵袭起了一层j-i皮疙瘩的后颈,在心中打定主意,哪怕吃点亏,这房子也要尽快脱手。
里面这个冲他来的东西越来越厉害了,大白天的都敢出来作怪,连清水观道士给他护身的辟邪珠都隐隐有些不够看。
不过,不要紧。
再厉害也只是个地缚灵,离不了这百十平地,他把房子都卖了,彻底脱掉关系,看她这个死了都要作妖的难缠女人还有什么手段。
至于下一个人会怎么样,呵,关他什么事?
黄老板不知道的是,告别他,胆小少女几乎是在坐进商务车副驾的瞬间就变了个表情。
“大蝗虫长得确实挺蝗虫的。”少女就是凤零,此时已经恢复清冷,哪里还有之前躲在人身后的含羞带怯。
“可不是?看他肥腻的样子,每次他脸一抽筋,我都c.ao心可别有油给挤出来,”给自己和少女系好安全带,许次纾一面启动车子,一面调侃,“话说,你这变脸速度真三花,我还以为你是面瘫。”
没表情的捏了捏自己的脸,凤零张口准备解释自己无表情只是因为大多数时候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加上表情弧度小,才会显得面瘫,其实并不是。
但一想到这样可能要说很多话,便默默放弃辩解,认领了面瘫的名号,“三花好像成了贬义词。”
“它身上有什么正面含义?”
“好吧,”丝毫没有替三花平反的打算,凤零问出自己的疑问,“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演戏?”
见到房主之前,许次纾只要求凤零陪他演一场戏,让他扮演一个胆小的y-in阳眼少女,却没说为什么要这样演戏。
“要知道大蝗虫这个外号可不是因为他姓黄。”
凤零不认识大蝗虫,不代表许次纾不知道,他可是A城商圈里的名角。
人家一般生意人都要脸,但黄老板不是一般人,他是顶着蝗虫之名的男人,不旦做买卖吃相难看,还不留回头客,只要对方没留后手,能把人啃的骨头不剩。
有个被坑过的骂他大蝗虫,大家一听,还挺形象。
他人长得肥胖,挺个油肚,像c-h-a了两条人腿的肥蝗虫,生意也做的像蝗虫过境,寸Cao不留,于是大蝗虫这个名号就在背地里传开了。
正常情况下,这种不受见待的在A城肯定混不下去,偏他有个厉害的爹,垄断了一部分建材市场,还有一撮跟他一样心黑的狐朋狗友帮衬,在A城竟然也占了几分地。
许次纾看不上他的做派,却也绕不开他,每每遇到还要保持面上的礼貌。
这次,他故意让凤零演戏,就是提前以小人之心防其小人之举,提醒那只蝗虫别忘了闹鬼的事,免得他看有人要买就突然加价,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相鼠有齿,”听完许次纾介绍,凤零如是评价,“不过其实不用演戏,他也会低价卖。”
难道蝗虫转x_ing了?
然而脑中刚闪出来这个念头就先被自己否定了,相信那个人会不坑,还不如相信厉变态会变成正常人。
许次纾也不自己多揣摩,直接问道,“为何?”
“我跟绯衣约定,她帮我拿下房子,我助她脱离地缚。”
“绯衣是谁?”
“地缚灵,她要跟大蝗虫索命,亲自送他去地狱,”双眼没有焦距的看向前方,凤零不紧不慢地说道,“刚好我对这里很有兴趣。”
房子风水确实不错,而且在进门的时候,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感悟,这里和他有缘,许多因果线隐隐在此处纠缠,然后绵延向看不见的虚空,单凭这一点,凤零就对82601势在必得。
“地缚灵不能离开死亡地点,所以大蝗虫要卖房子,而之前那些怪事,都是这个绯衣姑娘做的,为了不让大蝗虫脱掉关系?然后你和绯衣姑娘达成交易,各取所需,”听到凤零描述,许次纾彻底想清楚其中关节,“……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躲你后面时候谈的。”
确定房子将是自己囊中之物之后,凤零就用神念和厉鬼绯衣谈起条件,对于凤零的提议,绯衣自然是无有不应,她的执念就是杀死大蝗虫,而绯衣的上道,也让心情不错的某人,顺便附赠了破开蝗虫身上护符的能力。
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少女就安排了后手,许次纾默默将她身上傻白甜的标签糊掉,换成天然黑,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要命,果然粉的切开都是黑的。
“那……大蝗虫会死么?”许次纾到底是个遵纪守法的新时代好青年,不像某个变态那样热爱混乱和死亡,尽管不喜大蝗虫,但意识到他会死的时候,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难免产生一些对同物种生物的恻隐。
没有注意到许次纾语气中微妙的感情变化,凤零回答的语气依旧风轻云淡,像是在和人讨论今天会不会下雨,“会,他可以死了。”
接下来几天,在许次纾和女鬼的共同努力下,房子被以每平84000的价格卖出,足足低了市价10000,除此大蝗虫还承下所有的税。
凤零则继续演他的胆怯少女,不参加谈判,直到签合同纳税过户时候才出现。
再看到大蝗虫时候,要不是气息没变,单从外表他差点没认出来对方。
大蝗虫面色灰败,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更显飘浮,像是在骨架外面虚虚披了一层肥肉大衣,眉心泛着黑色死气,眼珠赤黄,还有几条血丝横贯,怎么看怎么是暴毙之相,凤零不由得想起人类常说的一个歇后语,“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要死的大蝗虫和秋后的蚂蚱,某种程度上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处。
关于大蝗虫,许次纾其实也劝过不要闹出人命,但在凤零直接给他开了天眼,带他去找绯衣,亲自听到蝗虫的恶行还有恶鬼的下场之后,就默了。
世界上有时候并不真实存在所谓的感同身受,伤不在己身便不知痛楚,不明真相或者没有经历过,就随便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妄加评价,是一种无知,也是一种绑架。
知晓其中因果,许次纾自觉劝人原谅的话语说不出口,那些无底线无原则的劝诫,说白了就是伪善,靠着圣别人的老母,来标榜自己的高道德水准。
只不过大蝗虫这种恶人,最后惩罚他的竟然不是正义的法律,而是被害者的玉石俱焚,又是怎样一种悲哀。
办理完过户登记,房子算是彻底在乔羽,也就是凤零名下,许次纾还专门给他联系了自己做室内设计的朋友——沈归晚。
商讨装修风格时,住久了亭台楼榭的凤零准备换换口味,将房屋主体风格敲定为现代简约风,至于阁楼则只让粉刷了墙壁铺上木地板,连电路都没让走,说是准备自己DIY。
对此,沈归晚也不多言,只是按其要求设计房屋主体部分的装潢,在来之前,许次纾和她提到过这次客户很特别,不能太按照一般思路去理解。
抱着手绘板看了旁边在平板上打游戏正欢的某人几眼,沈归晚颇感失望,次纾说的特殊难道就只是中二游戏宅?
亏她对这个能从大蝗虫嘴里夺到肉的人很好奇来着,好奇谁这么厉害,结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乔羽这人五官中上,虽然气质很好,但是没什么文化,很多现代常识都不懂,学历也不行,没有工作,只知道打游戏,还要暴殄天物地把书房改成什么游戏房,整一个中二病犯了离家出走的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