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丈和屋里其他长老皆是摇头叹惋。
自打黄丛云在隔壁住下,鸿云心里的疙瘩越挽越大。
那圈涟漪那根刺都还随意地点在那,他却总觉得涟漪下面藏的是引而不发的海啸,那根刺是悬在七寸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心里有事,鸿云看什么都觉得颇有深意。
晨起练功时候,能撞上叫丧的乌鸦。
屋檐上的碎瓦今天也比平时多落下两块半。
景字辈的小弟子见到他就摔了碗。
当然,最让人汗毛倒竖的还是黄丛云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行尸走肉似的天天在他周围游荡,脸上永远挂着皮笑肉不笑扭曲弧度。
不论鸿云做什么,他都像个游魂傀儡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旁边。
鸿云经常一回头,就能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大凸眼,有时一眼看不见,也能很快在某个缝隙的位置,发现一只紧紧盯着他,随他动作转动的眼球。
就连睡觉时候,鸿云都觉得不安稳,好像有人透过墙壁在监视窥探他。
“你到底干什么,跟鬼一样?”鸿云被折腾得j-i皮疙瘩不停,急了就问黄丛云到底闹哪一出。
“嘻嘻,看着道长啊,”黄丛云每次都会牵起过度肥胖暴瘦后,松松耷拉在脸上的皮肉,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诡笑,“我的出路都在道长身上,嘻嘻,道长可别跑了。”
看着黄丛云的样子,鸿云总会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着的,死气沉沉,y-in阳怪气,眼珠转动也机械。
但他也知道黄丛云不可能是死的,死的进不了道观,他眼底的青黑和被人抽空精气的模样,都是他自己作的。
鸿云也曾试着暗自调查过黄丛云和厉家小子最近几年有什么交集。
可惜除了加深不详和再次确认怪异都是因黄丛云而起之外,一无所获。
他摸到厉家小子居住小区的时候,遇见了保安。
本着同类的相互直觉,鸿云嗅见对方身上一模一样的铜臭味,赶紧拿钱买话,让保安跟他说说厉家小子的事。
结果他的帐刚一转过去,就见保安自己把手指c-h-a进左眼,生生将眼珠完整地抠了下来,鲜红从干瘪凹陷的眼眶汨汨流出,给灰蓝暗沉的制服蒙上一层血腥。
鸿云不敢再问,直觉告诉他,再继续挖下去,线索会指向他,给保安打了急救电话就连滚带爬逃走了。
但是不安却在他心里烙下更加深浓的y-in影。
y-in影不断扩张领地,压榨着人心里的侥幸,最终鸿云在黄丛云住进来的第四天彻底爆发。
那天傍晚的云,灰扑扑地挂在天上,一团团的铅灰染着不幸的颜色,不断将太阳逼沉,企图吞掉白日的最后一点阳气。
鸿云看着吞吃了太阳,变成血红的云,心里忽然惧怕起夜晚的到来,他有预感,过了今晚他可能万劫不复。
回到房里,他提笔刚想抄两卷黄庭静心,却被一阵窸窸窣窣钻动的声响惊到。
鸿云顺着声音一找,顿时又惊又怒。
他早上推过去挡在两人房间公用墙上的柜子,被另一边的人钻了一个洞,洞的位置极其隐蔽,要不是他听着响动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不用想都知道,洞的那一头肯定是一只浑浊血红的眼睛,鸿云气急,当即心生歹意,悄悄摸到激光笔,打开,对着小洞快速闪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墙那边传来人类的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响。
为了现场抓包,鸿云爆发了中老年难得一见的敏捷,迅速串到隔壁,准备破口大骂。
“你……”鸿云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他的言辞在看到一墙洞孔的时候,被那些黑圆漩涡吞噬。
他一直刻意避开黄丛云,就怕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永无安宁。
谁曾想这个人,竟然在墙上开了那么多洞,那些洞每一个都是经过计算,从另一边很难发现。
这个人到底对他观察得有多细致,才能选址如此隐蔽?
又是多执着,才能在水泥砖墙上挖出如此数量的洞?
鸿云一想到之前睡觉时候感觉到的窥伺不是错觉,而是真正被人隔着一座墙,用昏黄疯狂的眼珠监视,就觉得恶心。
搓着一胳膊的j-i皮疙瘩,鸿云强迫自己忘掉所有关于眼的记忆,忘掉那天被保安血淋淋地握在手里,用失焦瞳孔锁着他的眼珠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得罪谁了?
那对青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罪吗?到底是什么罪?
看着蜷缩在地上捂着一只眼睛的人形傀儡,鸿云失了最开始冲进来指责的锐气。
黄丛云将手从脸上移开,没被照过的那只眼睛瞪得溜圆,眼黑完全暴露在外,受伤的眼睛半眯着,泪水沿脸上的沟壑滑成一条清溪。
他的嘴角还是弯成那种可怕又可憎的弧度,踩着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朝鸿云走进。
“道长,给我能杀死人的东西吧,”黄丛云的声音粗哑得像是被锉刀刮过。
离得太近,鸿云能从这个30来岁的年轻人鬓角看见几根过早苍白的发,能闻到他因为饥饿变得恶臭的口气。
“不可能,你不要再造杀孽了!”鸿云推开面前这个,神情怪异癫狂的活尸体。
“道长,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我要杀了他,”黄丛云被推开,没再继续上前,嘻嘻笑了两声。
“我也知道我没疯,但是我可能已经疯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道长给我你最强的符篆吧,我去杀了他,他死了,我们就解放了。”
黄丛云说着血腥的诱惑。
“是你!我没有做过什么!你疯了也别拖我下水!”鸿云用拔高的语调为自己虚张声势。
“嘻嘻嘻,我疯没疯你不知道?”黄丛云娘气地掩着嘴笑,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又是跟谁学的。
“给我能杀死怪物一样人的利器吧,符篆也好,小鬼也好,法器也好,只要能一遍遍杀死人的东西就行。”
他又换成尖锐的嗓子,扭捏的动作和丑陋的身形形成令人作呕的怪异组合。
“道长其实也在害怕,不是吗?只要我杀了他,就能一劳永逸。”
丝毫不理会鸿云的无动于衷,黄丛云继续睁着那双白眼球已经被血丝盖满的金鱼眼,劝诱,“而且,死了变成鬼也不可怕,道观除魔卫道,新死的怨鬼,送他入轮回,还是行善积德。”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鸿云总觉得对方的死气沉沉扭曲之中,还藏有着幸灾乐祸和某种急切。
“胡闹!”鸿云斥道,“我们道家都是正统,怎么可能随意伤鬼!”
然而黄丛云却好似没听到,依然像是勾缠人心黑暗的恶鬼一样,自顾自喋喋不休。
“这是一千万,我先转给你,这是买道具的钱。”
“我和道长只是交易关系,您只要给我凶器就行,我会自己去杀死,恶意是我,罪孽是我,因果是我。”
“现在不回答也行,道长好好考虑。”
说完这句话,黄丛云就把鸿云请出房间。
鸿云回到卧室,花了三天时间思考。
这三天里,黄丛云没再来s_ao扰过他,只是在他出行时候尾随,
三天后,他做出选择,知晓谜底之后,才知道死确实不是最可怕。
最可怕是人未死灯先灭,魂已出无所归。
作者有话要说:
纪念第一次锁文^_^
我会说,这几段看得我x冷淡?
第37章 谜底和真相
鸿云把符咒和法器交给黄丛云的时候,就知道,他完了。
他选错了路。
黄丛云在收到咒符的瞬间,两只浑浊的死人眼,当即露出显而易见的快意和狂喜。
“嘻嘻嘻,道长完了,”黄丛云用他的公鸭嗓掐出女人般尖细的声线,恶俗到怪诞,让人很想扯出他的声带在水泥地上磨糙,再塞回去。
“黄丛云,你到底什么意思!”鸿云也不文绉绉地叫人黄施主了。
当危险正式降临之时,人反而没有等待时候混合着侥幸的恐惧,无名的邪火从蜕变的恐惧中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