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22)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无名好似没听见,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起身就走。无敌急了,使出一招倒拔葱,拦腰抱住。无名双脚离地,在无敌腿侧一蹬,反手扣住无敌的脖颈,就要借力用力,将他掼出去。

或许是此时还算和睦,两人不约而同,只用了外家擒拿功夫。

无敌眼看再较劲会齐齐摔进水里,又不愿放手,索- xing -往地上一坐,将他横在怀中。

如此这般,无敌抱着无名的腰,无名扣着无敌的脖颈,互为牵制,搂坐成一团。

来请他二人用饭的艄公见了,道了一声“对不住”,忙不迭地跑回船头。两人这才一齐撒开手,无名低咳一声,又要起身,无敌传音入密道:“我说还不成。那个龟息之法,叫做‘玄武定’,可以令人在入定之时,纳气久闭,与死无异。十二个时辰之内,想要出定也很容易——入定者的十指,有与十二个时辰相对应的关窍,预先以拇指扣住的关窍便可。这是武当的内家功夫,只传掌门人的入室弟子。武当派掌门叶隐岩,有个徒弟,名为萧尽义。大哥听说过么?”

第17章 见墨如面

无敌问无名,是否听说过武当叶掌门的入室弟子,萧尽义。

无名只想知道‘玄武定’的名头,此时遂了愿,不想再东拉西扯,一面穿靴一面摇头。

“大哥,别忙着走,”无敌抢过无名来不及穿的一只皂靴,“听我把话说完,你得承认,这是你不如我之处——你自视甚高,不屑一顾的人和事,我却知道的很清楚!”

无名旋即把无敌也划入不屑一顾的人和事,一把夺过靴子,转身回了船舱。

无敌指着他的背影:“好,这可是你自己不听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回来了?”庄少功正写着家书,见无名进来,一桌墨迹未干的笺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姑且搁下笔,正襟危坐,冲无名颔首。

无名乜斜他一眼,寻一角落,盘腿合目而坐,以拇指扣住小指关窍。

船舱逼仄,困着二人,江水隔着木板哗啦作响,好似心旌在不安地摇曳。

本来,与来时共处车内无不同。只是表明了心迹之后,庄少功便觉得有些尴尬了。

忽想到,无名是纵欲落下的痨病。没话找话:

“无名,《周礼》有云,‘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由此可见,- yin -阳- jiao -合,顺应天时,不是错。但也应该有节制。何况你有心上人,对女色来者不拒,岂不是始乱终弃?”

还未说完,便后悔了,心道:“完了,怎地一出口,就忍不住教训他?”

话锋硬生生地一转:“如今无敌来了,你也不必再劳神……”

“我在练功。”无名冷不丁地打断。

庄少功望过去,无名盘坐之状,与平日躺卧入定不同。这少年郎练功,从未知会过旁人。此时,刻意向他这门外汉说一声,必有深意,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功,要紧么?”

无名睁开眼,瞟了他一记,似有难言之隐。

庄少功似有所悟,以为无名是在练《天人五衰》,念及这门武功的坏处,关怀道:“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功夫……你有病在身,还是不要练了。回家,我便禀明父……?”

无名竖起一指,已封住他的唇,噤声,意味再明显不过。

庄少功终于明白了,这是嫌他聒噪。掩面出了小屏门,在船尾踉跄几步。

那指尖的触感,犹在唇畔荡漾。

君子坦荡荡,庄少功强自镇定,心还是砰砰地,跳得厉害——

不知是在何处看过,一古人做发财梦,偶得藏宝图,按图搜遍天下山川河流。最终,却发现宝藏埋在自家树下。

自己千里迢迢,去金陵参加比武招亲,岂非和古人一样,舍近求远?

然而,情不知所起,乍起之时,情便怯了,情还有些污秽不堪。

无敌旁观片刻,扶住胡思乱想的庄少功:“少主,夜里风凉,来,喝碗鱼汤暖暖。”

庄少功魂不守舍,随无敌用罢晚饭,无边夜色已降下。

没有一丝星斗微光,何处是天,何处是水,混沌地分不清。后舱的睡铺让无名占去练功,两人只好去中舱歇息。为这个傻不愣登的少主铺好被褥,无敌方才掇条长凳,在一旁和衣而卧。

没来由地,庄少功有了与亡故的车夫马大哥相处的亲切感。辗转反侧,便唤道:“无敌。”

“嗯?”无敌翻个身,侧卧支头看着他,沉稳地应道,“少主睡不着?”

庄少功不知从何说起:“……我心里有杂念。”

无敌道:“做人哪能没有杂念,少主也别太苛刻自己。”

“我在想,两个人素未平生,仅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情投意合,结为连理?”

无敌没料到有此一问:“少主是在想,夜盟主的女公子?”

庄少功拽起被褥,掩住半张脸,默默点头。

无敌又想,这少主真是呆,四下里一片黑暗,若非自己耳力好,怎知他在那厢点头?

略略思索,煞有介事地:“既然素未平生,又怎知不能情投意合,莫非,少主已有意中人?”

庄少功如同中了一箭,艰难地道:“这……的确……也说不上……”

“哦?哪家女子这么好福气?”明白少主动了情,想要倾诉,无敌便随意调侃一句。

本是无意之举,庄少功却着实有些惊惶。

“并非如此!我和他,只是我起了暗昧的念头。决心放下,却又做不到。”

无敌等了片刻,没听见下文,笑道:“若是无心在,定能为少主解惑。属下粗人一个,遇见心头好,强取豪夺,撒泼耍横,也定要弄到手。说起来,以前,属下喜欢过一位小娘子,那小娘子,半途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属下本可以威胁她,甚至杀了她,但没有。少主你猜为何?”

庄少功听得心惊肉跳:“这,君子成人之美,可见,无敌你的心地是善良的。”

“哈,少主猜错了。属下之所以不计较,只因没那么喜欢她,才懒得费那个劲!”

“……不懂。”

无敌别有用心地笑了一声:“属下说起这个,只是料想,少主对那意中人,也并非喜欢得要命。因此一受挫,便瞻前顾后的,有退缩的念头。这一点,属下倒是很佩服大哥。”

“无名?”

“正是,少主别看他是个懒骨头,认定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有时候,属下在想,世上怎会有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后来想想,这人么,各式各样的都有,情投意合才能相爱,这情投意合罢,说起来玄乎,其实也很简单,指的是同一类人。待少主遇见这同一类人,料想也会奋不顾身的。到那时,就像着了魔,一切水到渠成,就不会有许多杂念了。”

无敌说得粗浅笃定,庄少功听得将信将疑,不免有一丝惭愧——

自己空有一肚子诗书,却处处受制于诗书,连情投意合都不懂了。这大抵是阅历太少的缘故。书中有云,士有学,行为本。因得了些新的体悟,又暗觉与无敌相处融洽,心思渐渐多云转晴。

一日晨起,老艄公抱腿坐在船头。几个年轻艄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庄少功见状,凑上前问道:“船家,这是怎了?”

一名年轻艄公皱眉道:“我这阿爷年纪大了末,行动不便,劝他休息,偏不听。”

“放屁,”老艄公红光满面,吹胡子瞪眼,“我身体好得很,想当年,皇帝南巡,龙船在长江滩头搁浅,召集壮士作纤夫,是我领头拉了一夜的船。连皇帝都对我翘起大拇指。”

“阿爷就吹罢,皇帝身边多得是高手,龙船搁浅,也还有地方官兵,轮得到阿爷你?”

“小儿没见识,官兵懂个屁的水- xing -,你阿爷我年轻时,可是漕运道上有名的翻江小白龙,想当年,盐帮那伙贼人……”

年轻艄公急急地咳了一声:“阿爷,当着庄公子的面,就不要胡言乱语了。”

庄少功暗觉这一老一少亲切可爱,不疑有他,蹲下身道:“阿伯气血充盈,确是宝刀未老。这行动不便,怕是另有根由。能让在下瞧一瞧么?”

“还是庄公子有见地。”老艄公得意地剜了年轻艄公一眼,伸手撸起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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