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53)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为了稳住庄少功,鲁琅玕劝慰道:“阿佚,吉人自有天相,他只要还有命在,一定会来见你。”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只小木匣,又从小木匣中拈出一只木鸢。

这木鸢仅有一寸长,雕工入微,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他捉住木鸢的脚,拧转了数十匝,往窗外一掷,木鸢便展开翅,扑棱棱往来路飞去。

庄少功瞪大了眼,他在书中读过,鲁国的公输般,削竹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

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等手艺,当真是神乎其技,因此问道:“贵门是鲁般之后?”

鲁琅玕答道:“那怎么敢当,我祖上是前朝的工匠,名唤鲁一般,彼时住在雁门,经不住外敌侵扰,才进蜀中避难。岂料没多久就亡国了,只好在蜀中安顿下来。”

庄少功点点头,担忧无名的安危,听得心不在焉。

鲁琅玕观颜察色,转变了话题:“我和无名相识,也因我家世代为匠,认识许多同行。想当年,在京城,有间宝墨斋,远近闻名。掌柜的姓江,是一位儒商,和敝门常有生意来往。他所制的修造颜料,色泽鲜丽,经久不褪。就连皇陵壁画的颜料,也是他家提供的。”

庄少功曾翻开无名的行囊,见过一个彩绘泥偶,其底部刻有“见墨如面江晓风”。

问无名,江晓风是谁。无名自认是江晓风。

此时听鲁琅玕讲和江家有来往,他不禁正襟危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阁下与无名——”

“我和江晓风,”一语未尽,鲁琅玕已承认,“自幼相识,乃是儿时挚友。他这个人,一向知书达理,垂髫年纪便称我为排云兄。排云是他替我取的表字。我俩虽在两地,不常见面,却从未断绝书信往来。别说他改名换姓,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的笔法。”

说到此处,鲁琅玕顿了顿,目光如炬,盯着庄少功,好似在等他提问。

庄少功立即道:“那阁下可知晓,十余年前,江家惨遭灭门之事?”

鲁琅玕苦笑一声,欲言又止,望向抱着行囊坐在一旁的夜烟岚。

庄少功正待打听下文,连忙道:“夜姑娘不是外人。”

“哦?”鲁琅玕面露促狭之色,故意拖长调子,“不是外人,想必是内人了?”

夜烟岚不理会鲁琅玕的调侃,不温不火地对庄少功道:“义兄,车里闷,我出去透透气。”

不待鲁琅玕挽留,夜烟岚已跃出马车,与那些随行的壮汉一路骑马前行。

鲁琅玕收回目光道:“夜家小姐真是不错,虽然过于顽皮,- xing -子随了那玩世不恭的男宠,却能忍辱负重,颇有夜盟主之风。论起来,江家灭门一事,和夜家也有干系。”

庄少功听得一惊:“怎么还和夜家有干系,夜盟主……”

“夜盟主有一位兄长,名唤夜枭。早年落难,让一个姓穆的高手救了一命。”

庄少功莫名其妙,只觉鲁琅玕越说越远,却不好出言打断。

鲁琅玕又道:“阿佚你初涉江湖,有所不知,姓穆的原本是武林盟主,他二十年前归顺朝廷,当了大将军之后,才有了如今江湖中的乾坤盟和山岳盟。”

“鲁兄,你所讲的这位姓穆的将军,莫非……才是杀害江家人的真凶?”

“那倒不是。”

听鲁琅玕讲来,穆将军和夜盟主的兄长,有过一段断袖之谊,但不久便色衰爱弛,穆将军不仅娶妻纳妾,还四处寻芳猎艳,在勾栏院里,接了一个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回府。

这杨念初,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即便委身于穆将军,也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奇怪!杨念初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哪里比得上将军府的妻妾和夜盟主的兄长?偏偏她越是冷若冰霜,反倒越令姓穆的神魂颠倒。”

庄少功心道一声惭愧,听着这与己无关的旧闻,竟神使鬼差地想起了无名——

无名可不也是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如此推想,他与穆将军是同病相怜,能理解穆将军为何神魂颠倒。

“彼时,姓穆的妻妾争宠,想了许多法子对付杨念初,譬如咬定她和仆役有私情。姓穆的听闻之后,阉了仆役,杖杀搬弄是非的小妾,愈发宠爱她。姓穆的问她,如何才能博她一笑。她道,除非以- xing -命换取。姓穆的就解下护体轻甲,把轻甲当做自己,让士卒万箭穿心。”

庄少功听至此处,忍不住道:“这位穆将军的作为,与烽火戏诸侯何异?常言道,溺子如杀子。他若是真心喜欢杨……杨姑娘,就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教她如何为人,让她体会世间真味。这般娇宠,平白替她惹了许多嫉恨,岂不是害了她?”

鲁琅玕赞同:“这话讲的不错,杨念初除了以色侍人,样样不须经手,体会不到做人的意趣,怎能由衷开怀?当然,我等身为男子,妄自揣测她这女子的心思,有些子非鱼了。”

庄少功郑重地道:“女子也是人,那有什么难以揣测?穆将军若一心一意,想博杨姑娘一笑,就不该娶妻纳妾。陪在她身旁,与她长相厮守,才是最要紧的。”

鲁琅玕暗觉庄少功这番话,说来容易,做起来是何等艰难。烽火戏诸侯也只一时用心,长相厮守、情钟不二,却要一世用心。但委实喜欢庄少功这份不谙世事,因此也不说破:“要是杨念初能晚生二十年,遇见阿佚你,只怕早已引以为知音,乐得合不拢嘴了。”

庄少功心道,这是什么话?有些不悦,但也不痛不痒,难以发作。

鲁琅玕笑了笑:“杨念初没能遇见阿佚你这般的知音,却也遇见一个同样姓庄的人。”

“是谁?”庄少功恼他说话不甚庄重,勉勉强强地接茬问。

“劫门门主,庄家家主,”鲁琅玕面带笑意,目光却有些凝重,“庄忌雄。”

第42章 灭门旧事

庄少功本想打探江家灭门之事,以便弄清无名和自家的恩怨。鲁琅玕却东拉西扯,说到一位姓穆的将军,和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的风月之事。

陈年旧闻,事不关己,他姑妄听之,没想到,竟听见了父亲庄忌雄的名讳:“阁下是指,家父和杨姑娘曾见过面?”

鲁琅玕道:“岂止见过面,十八年前,姓穆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令尊请到府上,想要令尊做他的入幕之宾。令尊为了保住- xing -命,只得留下教穆府小姐念书。”

庄少功将信将疑:“这件事,怎么从未听家父讲过?”

“令尊道貌岸然,自然不会告诉你,他和杨念初有过一段私情。”

庄少功听他胡说八道,诽谤自家父亲,不禁恼怒:

“阁下贵为匠门少主,岂不知口是伤人斧,舌是割心刀,君子不唱流言之理。家父与家母琴瑟和同,二十年如一日,恩爱不减,怎会恋上那姓杨的烟花女子?”

鲁琅玕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阿佚你坚信令尊的为人,听一听何妨?穆府妻妾嫉恨杨念初,故意撮合她和作客的令尊。那么一来二去,才子佳人,暗生情愫。”

庄少功铁青着脸,半晌才道:“阁下到底是听何人造谣?流言止于智者,家父一生只爱一名女子,那便是家母,决不会辜负!”

鲁琅玕点头道:“的确,令尊只爱令堂。待杨念初这烟花女子,并非真心,只是想利用她逃出穆府。为此,令尊许下诺言,只要他逃出去,一定会回来接她——”

杨念初身为烟花女子,让穆将军买来玩乐,本就是身不由己。一天夜里,与庄忌雄私会,忽听他唉声叹气,问情由,才知他也是身不由己,让穆将军软禁在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杨念初生了怜惜之意,舍命助他逃离穆府。

临别之际,庄忌雄自表身份,说他乃是庄家少主,庄家是江湖八门之一的劫门,豢养了许多死士,待他回家秉明父亲,一定派人前来搭救她,将她迎娶进门。

杨念初道,卑身贱体,怎敢污了郎君清名?今夕一别,天人永隔。郎君若顾念旧情,他年来妾身坟头上一炷香,妾身此生便已无憾。

鲁琅玕继续道:“杨念初助令尊逃离穆府,没过多久,自知珠胎暗结。为了保住令尊血脉,不得已,与姓穆的行房,谎称怀的是穆家骨肉。到了临盆那一日,正室来告密,讲述了她如何与令尊种下孽根,如何助令尊脱身。姓穆的将那诞下的男婴抱来验亲,也印证了其所言。他纵然宠爱杨念初,也再难以容忍,将她乱棒打死,埋在台阶下,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

庄少功虽然不信,却也倒抽一口凉气:“那姓穆的将军,怎能随意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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