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55)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无名寻死未遂,往前一扑,已在城外立定。转过身,只见无敌撑千斤闸的手已折断,千斤闸随之砸在了他肩头,一阵筋骨错位的闷响。

“哎……怎地,这般沉?”无敌本想逞能,此时却承受不住,憋得满面通红。

无名就事论事地道:“你是不是傻?从城墙上跃下来,你也死不了。”

“你能扛住……我……为何不能!”

无名摇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脱下外衣,揩尽身上的毒血,继而行至无敌面前,左手环抱他的腰身,与他协力用肩顶住千斤闸,同时以右手托住千斤闸底部。

就在此时,应惊羽也赶至城门前,见他二人让千斤闸压住,就要取箭来- she -。

无名好似没看见,与无敌对视一眼。

命悬一线,两人心意相通,无名右手发力,无敌猛抬左手,同时往上拍去。

千斤闸受了两位武林高手的内劲,轰隆一声,弹高半尺。

无名抱无敌纵身外跃,就觉巨响贯耳,地皮震动,千斤闸已擦脚落下,将兵戈声隔绝在内。

两人蹚地一滚,无名压在无敌身上,松开手,起身要去追庄少功。

无敌却爬不起来。他的右手已让千斤闸折断,右肩关节也已错位,加上千欢断绝散发作,此时脱了险,再难以忍耐,咬紧牙关,勉力忍住低吟,躺在地上直蹬腿。

无名见了此状,无动于衷地道:“你已经废了,就此退出江湖。”

“你这忘恩负义的臭王八,”无敌龇牙咧嘴地骂道,“我方才救了你的命!”

“你也知道,我死期将至,何必多此一举?”

“哼,大哥你想死,我偏要你活着,看你受苦!”

“那你为何还不起身?你要看我受苦,我可是要走了。”

无名做势欲走,无敌果然急了眼,晃悠悠立起来,眼冒金星地跟上无名。

无名待他行至身侧,斜睨一眼,冷不丁地张开手臂,是个要架住他的姿势。

无敌这才不情不愿,搭住无名的肩,把浑身重量傍上去。

当是时,一轮残阳落照。长干里的街衢,霞光熠熠,屋舍连甍,炊烟袅袅。

无名和无敌互相扶持,呼吸间的血汗气,已让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取代。不知哪家,老妪唤儿孙用饭,一声长一声短,悁悁切切,听得人思归。又有嬉戏的童声传来,天真烂漫,令人惆怅。

他两个家破人亡的孤儿,却均不以此为苦,只因,彼此就在身旁——

十载苦寒曝暑,见证彼此最盛的韶华。即便血脉从未相连,时时明争暗斗,他俩也如荒生荒张的棘蔓,无人看管,不觉长成一团。就算枝杈折断,根也始终纠缠。枯荣与共。

彼此在身旁,心里便安宁踏实。至于品貌如何,是否相看两相厌,并不打紧。

要紧的,恰好是对方,于恰时,恰到好处地陪伴左右。

——无敌即便让无名误会,也要死乞白赖留下,甚至不惜以死相换,所求的不过如此。

无名一无所求,可是有,总胜过无。

有一具热乎乎的躯体揽入怀中,和孤零零地死去,毕竟还是有差别的。

但他不知,无敌反复无常,胡搅蛮缠,究竟是想要什么。

两人走了不多时,见一只木鸢自暮色中飞来。无名扬手捉住,若有所思。

无敌喘着粗气道:“看来,少主遇见了匠门的鲁少主,已脱离险境。那鲁少主有马队,只怕现下已走远。等会路过驿站,我去弄两匹马来。”

无名听罢,中肯地说道:“你筋骨错位,骑马颠簸,只怕要瘫。”

“哼,反正迟早一死,瘫就瘫了,怕什么?”

无名凝望官道,望了良久,惫懒地道:“既然要死,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何必再追。”

无敌早知,无名滥用天人五衰的心法,已将阳寿借尽,死期就在这几日。

因此也毫不意外,随口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散功?”

无名漫不经心地答:“过不了今晚。”

无敌随上一任死劫学艺时,见过师父散功的惨状,当即止住脚步,突发奇想道:“大哥,你身上有没有,服下能死得舒服些的药?快别掖着藏着了,给我也来一打!”

“并没有。”

“唉,大哥,这就是你不够聪明了,你看魔教的‘千欢断绝散’多厉害?你就该写一张药方,取名‘含笑九泉散’,服下后飘飘欲仙,不如叫‘羽化升仙丸’,‘早登极乐丸’也不错,真教人难以取舍,干脆就叫‘含笑九泉羽化升仙早登极乐丸’。你想想,名字长有长的好,比如你给某掌门下药,某掌门大叫‘不好,酒里有毒’!一干弟子扶住他,拿来各式解药,问是什么毒。某掌门竭力道,‘是病劫无名的含笑九泉羽化升仙早登——’,一语未尽已咽气。岂不快哉?”

“……”无名觑着他,抬起左手,指间寒芒闪闪,煞有介事地道,“没有含笑九泉羽化升仙早登极乐丸,见血封喉的毒针,我倒是有一把一把的。”

无敌哈哈大笑,作势要躲:“这个我就不奉陪了,死得忒难看!”

两人行至半夜,进了翠屏山山林,未见官兵追至,便在背风的溪旁落了脚。

无敌腹中饥饿,掂着一枚石子,坐下盘算道:“得嘞,待鸟兽前来饮水,便烤了来吃!”

无名点头:“你想得很好,守株待兔,也不过如此。”

“最好是来一头乌金野猪,我一个人,就能吃他娘一头。”

无名先前比武招亲时,用了许多瓜果,并不觉得饿,见无敌不中用,便亲自动手,捡了些枯叶松枝,取出火折子,生起一堆篝火。

“大哥,别生火!”无敌急道,“有了亮光,鸟兽就不敢来了。”

“你膘肥肉厚,不差这一顿。”

“……”无敌气闷,裹紧了斗篷,倚着岩石,把双腿蜷起,不理会无名。

无名用回旋镖剖了几片竹筒,又取出一把铜钱,架在枝上烤热。趁这工夫,自去洗净双手,撕下衣袂,蘸了水回来,吩咐无敌道:“你把衣服脱了。”

无敌眉峰一抬,满眼火光,戒备道:“我不脱。”

“你脱不脱?”

“士可杀不可辱,老爷不脱,宁死不脱。”

无名蹲下身,捏着- shi -布,盯住他:“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我知道,大哥你要接骨,我不乐意,我-就-喜-欢-它-断-着!”

无名容不得无敌作怪,擢住他折裂的右手,往后一扭,再往上推送。

关节拧动轻响,无敌左肩归位,却溢出一声沙沉的闷哼,已是满头大汗。

无名老神在在,以郎中的口吻问道:“痛?”

“啐,我又不是金贵的少主,”无敌别开了脸,低声道,“我才不怕痛!”

“那你发哪门子骚?”

“大哥你才发骚,贱没廉耻的含鸟猢狲!”

无敌中了千欢断绝散,药- xing -发作已久,身上反应极烈。故而不愿生火照亮。

生了火,只好用斗篷掩住身形。此刻无名要与他接骨,他自然不愿配合脱衣,以免尴尬。

岂料无名根本不知何为尴尬,问出这等直白下作的话。

无名听无敌说出“含鸟猢狲”,寻思道:“荒山野岭,我上哪去,给你这小猢狲找鸟?”

“找你个乌龟王八蛋,大哥你这无耻的嘴脸,真该教少主瞧一瞧!”

无名听见少主二字,便不再说话,解开无敌的上衣,替他擦拭伤处,取出几根冰蚕丝,把滚烫的铜钱穿成串,一匝匝绕紧其折裂的右腕,又用两片竹板夹住。

继而在筋骨复位的左肩处如法炮制,铜钱用尽了,就折断回旋镖来熨帖。

无敌筋骨舒坦了些,气也消了大半,转移注意力道:“大哥,你可知晓,少主想和你断袖?”

无名看他一眼,低头自顾自忙活,用布条系牢竹板。

“好哇,”无敌瞧出端倪,顿时来了精神,“大哥,你果然是断袖!”

无名停了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哥要想汉子,都是拦不住的,我能如何?”无敌邪火正旺,见无名眉清目冷,一时鬼迷心窍,伸手抬起他的下颔,拇指略一摩挲,“也难怪,大哥你生得细皮嫩肉,全无英武气概,半点也不像男子,- yin -阳颠倒,招汉子疼,那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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