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往不利的江家大少爷遇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无依无靠的流浪儿;
商海里翻云覆雨的江家少爷说风光霁月里最精明的商人也可能折本,
不染指才是上上签……
叫沉墨的单薄少年说你怎么收回成本都可以……
到底谁欠谁的利,谁欠谁的债……
江上晚樵 1
作者:小751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虽比不得皇宫的恢宏雄健,但江家飞檐翘角深宅大院比的一般府邸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万古长风,一朝风月,从大宁王朝一起历经沧桑的江家也是跌宕起伏几经波折,才基起了家业。历代商人出之江家,各个精明神通。要说但是勇气胆识成了一时的莽夫之用,超人睿智运筹帷幄的计谋就成了江家商海更为高超的驾驭之术。
江家已是第五代单传,江家老爷商海上官场上摸打滚爬了一辈子,也是一代耆老,就是该下架不能升值的的压箱货了,他自己那么说的前提是他有了一个前景大好的儿子。江老的父亲也曾是浊世鹤立鸡群的英才,在天下被顽主搅的天下打乱时抓住商机囤积粮食买卖,加上左右逢源的本事和当红官家攀附,一朝发迹江家更上一层楼,从此在无商家敢于江家比肩。
后来朝廷出了彪炳青史的明君,江家一度衰落,看透世间万物江家东家从此惯看秋月春风,看破世间一切皆空留了白发长髯独钓寒江雪去了,他那时给自己的孙子起名为江晚樵。江晚樵的父亲惨淡经营,终于江家又重见天日。江老也是个开明的人,对自己的儿子说,晚樵,你娘去的早,江家就你一个独苗,胡天海地吃喝玩乐地放你也就是一时的事儿,将来你总要接爹的担子,反正是个时限,你自己看着办。
那时江晚樵未及弱冠,撩着衣摆屈膝一拜,“孩儿知道。”江老幽幽叹口气,紫砂壶斟出的冻顶茶味醇爽甘回,一闻就知道是熹微采摘的毛峰十道工艺精制的好茶,如同江家的孩子,看过去就知道,虎父无犬子。
徐客秋说就是官场上专攻揣摩圣意的马屁精也能让你江大少绕的吐血,你说女人心和你江大少的脑袋到底谁胜一筹?又是脂粉芙蓉帐的春风得意楼,莺莺燕燕偎红倚翠一片纸醉金迷。耳边熙熙攘攘娇声软语,徐客秋和江晚樵坐在梨花木的案榻前,好像隔岸观火。
“我再精明不过是个做买卖维持生计的,不及你们读书的风光,”斟了一杯梨花白一饮而尽,“会试快了吧,你还来这花天酒地。”“哼”一身红衣的徐客秋一眼撇响另一个方向,那边一个风流倜傥的纨绔子正被花娘灌酒,“我这花天酒地的本事可不及小侯爷。”“呵呵”江晚樵给徐客秋也斟了一杯,“你害怕吧。”“什么?”徐客秋扭过头挑衅地看着他“他朝三暮四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怕他什么?”“你啊,”江晚樵斟着酒不经意地压低声“怕今后无所依靠,怕不能长久,”微微眯起眼小心翼翼地将酒杯斟满,“所以,你才想要中举做官……”
徐客秋一时错愕,不知如何作答,江晚樵索性又靠近些“你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做个官在朝堂上以后跟他能见个面就能有将来,你不娶他也不娶就这么一辈子?你本知道这样也不可以长久,”徐客秋手中的杯子里酒突然被过来的客人碰到溅出大半,江晚樵一手搂住徐客秋,凑近耳缓缓吐字“小侯爷太过天真,而你太过现实。”霍一声,徐客秋站起来,眼神异常清明,露出嘴角的酒靥,举杯一敬,“不劳江兄挂心。”
一饮而尽,离席转身时宽大的衣摆拂过江晚樵的脸,江晚樵顺手抓住徐客秋的袖子,徐客秋忿恨的表情一览无遗,江大少脸上笑开“客秋,你刚才的样子,真有些你娘当年名满江南的风姿。”用力扯出袖子,狠狠甩在江晚樵肩头,忿恨升级成沈怒,江晚樵有的放矢,徐客秋从小开始最讨厌的话,就是说他像女子。周围喧嚣依旧,终于有花娘来敬酒,江晚樵大方地挽过花娘接过酒杯,掐丝莲纹的瓷酒壶做工不够细腻,颜色还算温润,小时候都是用来做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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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晚樵 2
作者:小751
天渐渐黑得早了,疏朗的星星烘托着一弯勾月,清风拂云天朗疏清。崔明旭和江晚樵离开春风得意楼,崔明旭虽然留恋花娘,但是家教严格,怕他大哥可又碍于面子,只说是喝醉了就同江晚樵一同出去走走,江晚樵也不拆穿他。
还没从茜纱灯的暖光中走出,就外面听见一阵喧哗,几个小厮围在一起打一个人,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也听不到那人的任何**,倒是一阵尖锐嘹亮的声音让人听了都得哆嗦的声音吸人眼球,势利发浪的**拿着个红手帕跳大神似的飞上飞下地舞着“竟敢偷到老娘头上,不长眼睛的下流东西,你当这时什么地方,到老娘头上做太岁,快给我好好教训他,看以后谁还敢在这偷鸡摸狗……”
“走吧。”崔明旭皱皱眉,江晚樵站住悠然回头说“崔三少爷总有助人为乐的美德,经常救人于水火中,怎么今天就不见义勇为了?”知道他又提齐嘉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崔明旭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江晚樵扇着扇子缓缓走到**面前,气喘吁吁的**见了,肥硕的身子像一个矮木桶滚过来“哎呦江少爷,怎么着急走了?今天玩的开心吗,呵呵让您见笑了,哎呦为,您给评评理,我这不是什么金山银山就闹个通宵亮堂的地方,也叫小偷盯上了,哎呦,你知道的奴家这里也是看着光鲜,实际上啊都是不折不扣的穷人家……您说是不是该报官?”
江晚樵看着那边蜷缩的人几乎不动了,摇着扇子说“是该,可是照这样下去,就不知该谁告谁了。”盯着那边努力看,**一瞧那人八成断气了,马上差点蹦起来“快给我住手,你们作死的,平时干活没劲没劲的,今天上来卖力来了,我让你们教训就把人往死里打,没用的东西……”那边喊道“嬷嬷,还有气……”**马上松口气,回头又是个像画在大饼上的笑脸,“见笑了公子,明天要来玩啊,嬷嬷这有几个刚来的相当标志的姑娘……”
“有劳嬷嬷了,告辞。”“哟,慢走慢走,您明儿一定要来啊……”提着灯,水桶骂骂咧咧回楼去了。月光下不怎么清晰,江晚樵走过去弯下身,看样子贼大概还是个孩子,“喂,他们走了,你还能起来吗?”那人不说话,江晚樵站起身准备离开,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袂“救她……”就晕过去了。咦,不让我救你吗?
商人的下人也看出利益得失,知道诈不出油水就把小贼搬到街角偏僻的客栈,倒还算简洁干净,江晚樵坐在床头,看样子这孩子只有十七八岁,营养不良的样子。好心给他敷上金疮药,外伤还好,只是左腿要养一阵子才能下地。孩子脖子上吊着个玉石头打磨粗糙的玉珠,一看也是劣质的,麻布衣服也烂了,身上更别说什么值钱的了。
叹口气,看一边的汤药,大夫说要趁早喝,这昏的怎么喝?叹口气,把手伸到额头,少年突然一把抓住江晚樵的衣襟,“你想干什么?”“哟,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脸上荡漾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少年楞了一下,墨黑的秋水瞳睁得不能再大,别说,跟徐客秋小时候还真像。“你早醒了?饿不饿?”“你……”皱眉,手劲小了,不甘心放松可是另一边受伤的手已撑不住了。
“我把那边点心拿过来。”眼睛一瞟那边桌子上的藕丝酥和胡蝶卷,手渐渐松开。“你叫什么?”耐心的江晚樵小心地为他顺毛。“凭什么告诉你?”饿坏的少年眼睛却是盯着盘子的点心咽口水。江晚樵慢慢走到一边,香炉一会升起袅袅的云烟,香气袭人,少年怔怔地看着“你……”“点迷香啊?”“……”少年好像被噎住了“咳咳什、什么?”“用迷香把你迷倒,好在卖出去。”江晚樵拍拍衣摆好整以暇坐好,说得理所当然,“什么?你……你是……人贩子?”少年指着他手抖得要掉下来了“算不上,就是个商人,我救了你,你又没什么东西还我,卖去当个奴隶什么的,还能回点利。”掀起茶盖,杭绿的雨茶细眉如卷,香气四溢。
看着他悔不当初的纠结表情,江晚樵笑得温和“送宫里当个内侍什么的也好,”笑意渐深“又不用整天挨打当小偷。”“你……混蛋!”少年将碟子点心一个个飞过来,可惜打得偏离太远,江晚樵仍在一边悠然啜着茶水。等东西都扔完,少年可能在考虑其他杀人方法时,江晚樵摇头:“别激动,怎么如此鲁莽,难怪小偷都当不成。”少年咬着唇瞪着他。“我要真放迷香,还能呆在这等着跟你一起迷y不成?”少年脑袋显然又一阵嗡响,看着缥缈的烟雾说不出话。
“这是上好的白檀香,营血祛风有助于跌打损伤恢复。”坐到少年旁边“常言十檀九空,白檀更有药用价值,你还是将药服下,以后才不会留下病根。”少年看着他,危险警惕的表情好像江晚樵手里拿得是毒药“你为什么要救我?”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同精明的商人一样都最懂得利益得失,锐利的目光显然不要什么救死扶伤的空话。“以后便告诉你。”“那你是为什么给我医治……既是萍水相逢……”“你不是要救人么?”不咸不淡的语气。
少年看眼前这个人,云锦绸缎,玉束带上白玉鱼形佩饰,向上是立领对襟上云形镂花盘扣,一张英挺的面容,深邃的眼睛寒潭星河好像永远隐匿着琢磨不透的情绪,,鬓角长发垂到胸前,乌黑的头发在后简单别了一支玉笔簪,留着长缨玉带。三分儒雅三分风流还有四分的气质都是琢磨不透的神秘。少年顿时安全和恐惧并生。“我叫江晚樵,你叫什么?”挑着剑眉,表情平淡。“沉墨,他们都这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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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晚樵 3
作者:小751
江晚樵终于又笑起来,撩起滚着祥云旭日的衣摆坐到沉墨旁边,端起药,舀起一勺吹气,微挑的双眼近在咫尺眸光却远在天际,眼神深沉的想要溺毙里头,看见自己的错愕“你还没告诉为什么要救我?”
孩子样一脸倔强,看到江晚樵做到身边已经满身不自在,抖着被子眼神游离到上面的绣花,“那你是去**偷东西吗?为什么又要救别人?”“……”“这样,”盯得段沉墨两眼发直,江晚樵将药匙递到他嘴边“作为平等交易,你告诉我,我便告诉你。”
少年看了一眼江晚樵,又狠狠甩甩头,“是……我……”勺子抵到唇边触到微微苦涩,索性一口吸进去,还没等第二勺送来,段沉墨抢过碗一口饮尽,趁江晚樵起身,沉墨一阵干呕,江晚樵将桌上的蜜饯端来,“好好休息,明天会请同德堂的大夫来换药,想吃东西就喊人就好,我已打点好小二。”
西窗透过棂纸夕阳的光晕在青色的衣袍上勾勒了一条金线的,挺拔的背影暗沉的黑暗残留着温度。“我先走了,”出门时江晚樵不经意说道,“你欠下的,我会记到账上,利润就翻五倍好了。”
沉墨瞬间如堕冰窖,“奸商——”江晚樵关好房门,门外柳梢已经泛黄,天气还是很暖和的,展开折扇,心情愉悦,傻孩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何况是无利不往的商人。其实深藏不露的江家大少爷总能三言两语直中要害,不知为何现在总是在一个小要饭的面前废话连篇,江晚樵无奈地摇头。
秋风飒飒,一分雨三分凉,淅淅沥沥地停了以后才放晴,秋闱就到了。江晚樵到贡院门口,宁怀璟和齐嘉两人默契地守在茶棚,那样子真有些望夫石的盼头。江晚樵坐了下来,跟宁怀璟有一打每一打说话,宁怀璟焦躁的很,不耐烦地答着,齐嘉那边更是抓耳挠腮词不达意,看给这俩人急的。
其实江晚樵早就看的很明白,从江南流离来的徐客秋最害怕的就是漂泊无依,别人都骂他和他娘一样攀龙附凤拣高枝,其实他要的不过是宁怀璟的一个决心。难为他替今后两人的处境考虑,中举后他有了官衔就不必依附徐家,宁怀璟不必太多累赘顾虑。可是如果徐客秋赌输了,单纯的小侯爷和他结局更难定数。
齐嘉那边,崔明旭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再中举飞黄腾达,齐嘉根本就是竹篮打水,还在边上念经似的为他祈福,江晚樵想,有些事就是看透了也看不破,尤其风光霁月里,他自己是步步为人引玉还是步步为己铺砖?
精明的商家在情上付再血也可能折本,还是不染指最是上上签。为这两人叫壶六安茶,斟好,然后一步三摇慢悠悠离开。傍晚到客栈,听说那个小要饭的今天硬撑着要走路,结果摔得不轻,加上受凉正发着烧。不过叫招财的小厮说话有些结巴,话头的重点始终环绕在贵客如何不劝告,是趁他小解时偷偷出来什么的,江晚樵看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损耗了贵客摇钱树的忏悔样,说没事的下次看好他。
结果最后一句成了房里沉墨心中一大疙瘩。沉墨听见了江晚樵的开门声就赶紧用被子蒙住头,结果被直接掀了被子,眼睛冒着金星瞪了一下马上又闭起,江晚樵将冰毛巾敷在他额头,大夫说吃过药只要烧退了应该无大碍,只是腿有得拖一阵子。江晚樵掖好他的被子就离开了。
其实只是做了不好的梦,让沉墨着实担心,沉墨缓缓睁开眼,烛光闪烁,昏黄的温暖,发烫的脸上还残存着指尖的温度。夜晚只要有一盏灯光一条温暖的棉被就已经足够,对于自己,不多不少就够了,可惜这都是奢侈。一阵迷离,一阵酸楚。
短暂的温暖让他更深刻得体会到曾经的寒冷,游荡了好多年无依无靠,唯一对他贴心照顾的姐姐又被卖到勾栏,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饥饿寒冷惯了的人最后就会惧怕温暖,眼圈打晃,阖上眼,手握住脖子上的挂饰,闭上眼再慢慢睁开,世界又是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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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晚樵 4
作者:小751
江晚樵偶尔都会来看他,不久就会离开。每日端来药都会在江晚樵好心注视下喝完。小要饭的再没机会偷偷倒掉或吐掉,所以沉墨的伤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沉墨郁结于心的是自己的医药食膳费用,每每开口又咽回去,支支吾吾半天在江晚樵面前指手画脚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江晚樵满意的说:“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小要饭的惊诧得抬头咬嘴唇,开始绞手指“是……是啊……”此刻满面笑容的江晚樵此刻在沉墨眼中真和看着烧鸡涎着口水的老狐狸没两样,“这样啊,那好吧”,石头样呆的表情,“也该是时候了……”要哭出来的表情“那,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哗的一声,茶盅翻了,“呼,”小要饭的漏气样倒在椅子上。
出客栈后沉墨故意在前和江晚樵保持一定距离,左拐有躲想甩了他走人似的,江晚樵也不着急,就悠悠闲闲地跟在后面,走来走去就来到市井平民的小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三教九流的吆喝叫卖,满是坊间巷里的市井气,倒是江晚樵有心左右看看,小要饭的一路目不斜视。
遇到街上有叫卖糖的,在一种粘着芝麻的糖块摊贩前沉墨停下来,卖麻糖的大娘就操着半哑的方言说“哎呦,小墨儿泥折阵去拿拉,好久没见着你。”“余婶,这阵子好吗?”“盎,庭好滴,额跟你说额家小宝都回认字儿咧,泥啥时来交交他。”“恩。余婶要保重身子,这阵天凉了,小宝那条被子该换厚的了,那哮喘的毛病可怕受寒……”“直到滴,你姐还好啊小桑好啊?”“恩……你们要好好保重。”努力挤出笑容。
离开时仍不忍一再回头看那已头发花白的枯瘦的女人“她是你亲戚吗?”赶上的江家大少回头看地摊上,“我没有亲人了,”边走边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不是姐姐收留,我小时候早死了。”小时候就是孤儿,沦落街头,像个底层的老鼠一样懵懵懂懂在街角活着,姐姐收留了他,其实也就是有个投宿的檐角。姐姐家里的爹爹是个赌鬼,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当初醉醺醺的男人拍着他的头,吐出满口恶浊的口气“就当收留个小猫小狗……”爹爹喝多赌输要打人,变卖家里所有的东西,童年的沉墨就在整日想办法弄到一点钱来填饱肚子和少受些拳脚的期望里一点点流逝,举步维艰的日子里温暖就总那么奢侈。
街角拐弯处是姓余的先生,走投无路时那里总能避避风,余先生会教他读书写字,余家大婶会偶尔送沉墨一些麻糖,那种在恐惧中的日子,那甜甜的味道熨帖着心,好像沉溺在温暖和甜美中不再饥寒交迫……在后来姐姐被卖,余家大婶成了寡妇,老来得子的丈夫撒手人寰,短暂的温暖也不在了,人人都是饥寒度日,在没有安逸没有温暖没有信任,就这样,沉墨还没有长大,却饱受世态炎凉。
“死了又能怎样,荣华富贵一辈子,穷困潦倒也是一辈子,就像喝药后在吃糖一样,不过是吃苦多还是吃甜多一点罢了。”沉墨在川流的人群中不疾不徐往前走,寂寥的风吹过,单薄的衣衫飞扬起来,整个人摇摇坠坠像被要随风而去的风筝。江晚樵加快脚步赶到他前面,沉墨惊诧地看着自己身上披上稠锦云纹的袍子,“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该吃饭了。”
“这里有酒家很近的不用走那么远,我知道这里的掌柜张伯人很好,他可以……”沉墨想想来一回,是不是也让奸商放些血接济下下层贫困者,“我的钱袋没有了。”江晚樵缓缓说道。“被、被偷了?”沉墨顿感惴惴不安,这老狐狸难道有怀疑到他头上了?“我留在你那个余家大婶那里了。”“啊?”“那个大婶家的孩子如果真的得哮喘,不去医馆再拖可能熬不下去的,”“你——”沉墨停下脚步,看着江晚樵的背影,江晚樵接着以友好的口气说道:“当然这会记到你账单上,这回我赔本,就不要你利钱了。”“啥?!奸商!!”老狐狸衣冠**,扒光鸡毛还腆着脸说自己赔本!真是小人喻于利,沉墨按捺住攥住江晚樵衣襟的冲动想。
抬头时,不知何时江晚樵站在自己身边不远,阳光温和,他脸上一片融融的光笼着淡淡的笑靥,他伸出手说“来,走吧。”那时喧嚣的周围却是安静的,秋风泠泠飒飒里沉墨也忘记了寒冷,连沉墨自己都不曾想到,这个人此时的笑容在经历了许多、很久之类的字眼后,从来没有退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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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晚樵 5
作者:小751
淅淅沥沥的秋雨以后,檐角的铜铃停止了缠**绵的叮咚。睁开眼时留下的残存的梦境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清澈如水的剪瞳,温婉的脸上淡淡忧愁,却是一笑可以倾城。江晚樵揉揉眼,让真实的世界更加清晰。又梦到了啊,真是……摇摇头起身斟了一杯玄武红茶漱口,昨晚又和那群浪荡子弟闹了一夜,说花天酒地真是小看了这群纨绔子弟,身心具疲。
不知小要饭的怎么样了,那些银子他不得纠结辗转一晚啊,呵,想到这些嘴角不禁勾起。去客栈结果却没见到人,招财结结巴巴地说:“早啊早早起来就就……就没见按着……昨儿……昨儿昨天……还在……”活活急死人。小要饭的逃跑了。江晚樵回到房里,干净的房间里还残留着夜酣香的余味,招财在一边察言观色,小声说“客官,要退房结账吗?”这句话倒不结巴,江晚樵慢慢说道:“不用,来一壶龙井,记到账上。”
三天后,秋风已经慢慢凌冽起来,长袍外要穿绒衫或斗篷了,不久就要穿棉衣了吧。招财想着。江晚樵每天早晨就来客栈坐一阵,要一壶龙井喝完就走,招财也开始嘀咕,这将家少爷的贵客不辞而别,江家少爷还每天痴痴在这睹物思人,小官八成是不堪为公子累赘殉情去了,于是一段无法公开的少爷于小官的无奈恋情成了小厮们的兴余讨论的面红耳赤的话题。
正当他们为这对苦命恋人唏嘘不已时,沉墨出乎意料地在一天客栈还没开门时回来了,满身灰尘,脸上疲惫不堪,回到房里关了门就不再有声响,招财怕有闪失,跟掌柜商量马上通知了江晚樵,江少爷在春风得意喝花酒,一直磨蹭到晚上才慢悠悠地来。沉墨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点心茶水都分毫未动,干净的房间好像只有阳光来过的痕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那坐了多久。
江晚樵也不说话,默默坐在一边,两个人石头一样僵持半天,烛光摇摇曳曳,散在沉墨苍白的脸上好像沾染一片月华,开口却是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顾庭筠大人满门抄斩。”江晚樵看着他:“皇上开恩,免了他九族。”沉墨对上江晚樵的眼,悲怆的神色黯淡了一室的光华。“为什么……”“圣旨如山,国法森严,没人能逃掉的。”
江晚樵移开眼神,啜了口凉了已久的茶水。“求你带我去找一个人,我要把他带回来……”“好啊。”“……”沉墨倒惊了一下,原本以为他根本不会答应,或者开出苛刻刻薄的条件,没想到无往不利的老狐狸竟一口答应。沉墨发现果然是无法发现老狐狸的底细的,原本细细思忖腹稿都被这期望的结果的突然到来而截断,人心真真叵测,沉墨暗暗叹气“我们来个约定吧。”“可以。”江晚樵起身到门口:“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还有,那个西域运来的夜酣香效果好像不是很好,我会差人再送些别的过来。”
江晚樵才走,招财就来送东西,除了一些香料外还有热水夜宵外加一套外袍和狐毛围领的斗篷,招财说:“江公子吩咐的,早就叫小的准备好,都是江公子自己带过来的,客官,别看小的什么不懂,可这是江家上好的料子,小的连店门都没敢进去过,却知道啊,这京城就属江家的衣料最好了,江少爷真是对您再好不过了……”“是么,这原不是白送的。”沉墨对着惊愕的小二笑笑,捧着稠锦斗篷,抚着上面的翎毛,空洞迷惘的心缓缓沉淀,安安静静的,就像抚平了心中的沉疴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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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晚樵 6
作者:小751
第二天一早,沉墨刚推开门就有早点送来,江晚樵的马车备在外面,清早的空气还是湿漉漉的,秋夜的凉寒还未散尽,江晚樵在一匹毛色亮丽的白马上依然摆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沉墨擦过江晚樵的衣摆上车,此后路上两人都不发一言。
走了一会儿,握着缰绳的老车夫终于忍不住问道:“江少,也是去哪啊,我这都不知往哪赶了。”江晚樵瞥眼车内,赶到帏帘边,道:“去顾庭筠大人府上。”“……这这,顾大人是已被砍脑袋了,还去干什么,这罪人身边晦气得很江少莫惹祸上身啊,再说这江府以被封了。”车夫看了一眼江少直视着远处一副完全不进耳的样子,忙改口“哎哟,这真是……”“去顾大人的坟。我到处找不到他,他在那吧。”里面沉默已久的人突然说道,轿帘被挑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顾庭筠的坟在很远的一片地道的乱坟岗。顾庭筠年轻时名满天下,而立时位极人臣更是品行端正,廉洁留芳的美名街头巷尾的口碑,一半已写到青竹简上了,可惜最终剩的了一个祖坟都入不了的下场。人这一生每一时分都可能峰回路转也可能瞬间万劫不复,不到亡命时刻什么都可能发生最后只有飒飒的秋风扫过这个人跌宕的一生,。
颠颠簸簸的车终于在颠簸的路途停住,荒草萋萋,满眼混乱的高低不齐的杂草丛生的连片的坟茔,生前无所交接,管他高低贫贱恩怨纠葛,到头还是萎缩到一起成了一群连名字都留不下更无人祭奠的可怜人,阴森满是戾气怨气的乱坟岗。
沉墨下车,在阴寒的风中站着,烧半的纸钱脚底纷飞,慢慢向前走。江晚樵看见那个新的坟的旁边有一把古琴,旁边作者一个一身素衣的少年,乍一看像开在坟边的一朵凄凉的纸花。沉墨走向他也坐了下来,少年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石碑,上面顾庭筠三个字,却再无其他铭文悼词。
“柳桑,”听见沉墨低低唤那个少年,“跟我走吧。”少年依然目不斜视,轻轻说:“我要带他到桃林去,他说起过就是生前一身冤孽生后也要能陪他爱的人一起……明年桃花开后,系的撼花铃响时便有落红满地……”“小桑,跟我走吧……他死了啊”扯着他的袖子,沉墨近乎乞求“求求你,走啊……”“他说他恨透世事,恨透这残忍的世界,他说他的世界早就结束了,”少年的手指缓缓从石碑上滑下来停在顾庭筠三个字上摩挲,“生前不能陪着他,死后他就只有我。”
慢慢将沉墨的手拽掉,“我不是玉如尘,我每时每刻都希望点醒他,我知道他爱做梦。”抚上那把古琴,江晚樵看到那是把做工精致的焦尾“小桑……”沉墨不停摇头拉他“可是现在,我却叫自己小尘,他不会寂寞的。”手指一勾,清凌凌的一阵琴弦的声音沁到心里,颤动的弦勾起了无边的思绪,无一不是秋风的凄冷。
“小桑你答应……跟我回去吧……”“和你回去又能怎样?”白衣少年冷静地近似质问,沉墨眼神瞬间一滞,“我们……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至少有我们……”“你现在都管不了自己,又怎么管我?”白衣少年眼神咄咄逼人,逼得沉墨眼里沁出泪水“可是,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还有姐姐,我们……我们……”“我答应他好好活下去,所以,请你离开。”少年仍然保持漠然语调,然后转头看一边的江晚樵,杏仁般的眼睛纯净的像小潭,好像初谙事实又像超脱红尘,他仔仔细细地看江晚樵,若有所思,然后说“麻烦带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