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很安静?这是什么形容法!”掌柜的暧昧笑笑,“怕是貌美如花的绝丽佳人吧?”
“貌美如……我说的是个男人!”
“我没说是个女人。”
小二嘴角抽搐一下:“那这是什么形容法?”
掌柜的理所当然说道,“谁都知钦王爷爱男不爱女,郴州内知己遍地,这所寻之人若不貌美异常,也值得这样大费周张寻找?”
“唔,有道理。”小二喃喃道,“不过,我听来的真的只是一句‘安静’啊!”
“要说安静……”掌柜压低声音,冲坐在窗边的某位客人努努嘴,“那边不就有一个?”
小二瞧过去,正想点头认可,那客人便起身走了过来,他赶紧笑脸迎上前:“客倌,要结帐?”
客人点点头,付了帐后,安安静静向外走去。
掌柜的隔着柜台拍了一下小二:“喂,愣什么呢?”
小二眼神跟着那客人背影,慢慢贴到柜台上,很古怪地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人付钱的动作特别好看?”
“啊?有吗?”
“而且,我觉得……他走起路的样子也俊得不得了。”
掌柜的疑惑摸他额头:“怪了,没发烧啊。”
小二白了一眼,“我说掌柜的,您的眼光真是很有待提高啊!”
“臭小子,说什么哪……”
话音未落,那客人忽然急匆匆跑了回来,低声道:“后门在哪里?”
小二愣愣地顺手一指,眼神又随那人而去,“我觉得,他跑起来的样子也很美丽啊!”
掌柜面皮微抖,合什祷告:“老天爷,您可千万保佑这小子别疯了,不然我一时半会儿还真雇不来看店的……”
几个人走进店里,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举起手里一张画像:“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年轻人?很安静,不大爱说话的。”
小二凑上去仔细端详一番,沉思了好阵子,咧嘴一笑:“有没有赏银?”
中间高大英伟的华服人有趣地笑笑:“有,而且很多。”
☆☆☆
店后是一片山麓,蒿Cao半人来高,要真一一寻来,怕是几天也寻不完。
朱祁沧看看疲累的少女,正有些惊惧地望着他,低低叹了口气:“你去那块石上坐罢。”
姣儿迟疑一阵,眼下侍卫全被遣了回去,只靠他二人慢慢寻找吗?
才在石上坐下,一柄沁凉的长剑就架在她颈上,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惶恐地望向朱祁沧。
朱祁沧却不看她,四顾一望,树林蒿Cao,空寂寥旷,平静得犹如一鸟一虫都不存在。他沉声道:“卿程,你不出来,别怪我拿姣儿开刀。”
四野仍是一片寂然,朱祁沧剑往下压,姣儿吃痛,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又是半晌。
朱祁沧眼神深晦,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当我不会么!”
只听“哧”地衣衫破裂声,然后便传来少女的惊叫声,似在挣扎扑打,便有一人冷冷道:“住手!”远远的在蒿Cao中站起。
朱祁沧低声一叹,扔掉手中衣袍,将姣儿拉起来,长剑仍架在她颈上:“卿程,跟我回去。”
卿程望过去,见他撕掉的是自己衣衫,姣儿惊惶失措地瑟瑟发抖,才想到他若制了姣儿什么x_u_e道,让她惊叫挣扎并不难,刚才不过是为引他现身才弄了暧昧声音。
“我既出了郴州,就不会再回去。”他淡淡道,“你逼我,只会让我更厌你。”
朱祁沧忧然一笑:“现在由不得你了,只要你一天心上没有我,我就不会放你走。”
卿程倦然垂眸:“这么久以来,你也该腻了,卿程平常人,不想过高楼深锁的日子。”
朱祁沧心里一动:“我若放你自由,你可愿与我往来?”
卿程看他半晌,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如你一般倾心浓情,你何必强求。”
这话平淡无波,却如刀锋一般刺冷,朱祁沧怔怔凝视,瞧他淡然的表情,微倦的神态。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清清冷冷,无欲无求,朱祁沧一丝一毫,他都不曾放诸心上。除了愤怒冰冷,最多的,不过是平静淡漠,就算剖了心给他,又有什么用?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卿程不见得再恨他,可是如果不恨了,便再也无一丝情感在其中,他近一年来强求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么?
他有点茫然,心头空荡荡的,舌底苦涩,猛然牙一咬,长剑压下来:“你当真不同我回去?”
这一剑见了力道,姣儿颈上立时现了血痕,惊得她哀叫一声,差点软下去,卿程脸色冰冷,将手里长剑缓缓拔出,随意抛了剑鞘:“你放了她罢。”
朱祁沧涩然一笑:“你的身手还差得很远。”
卿程冷冷道:“我还不至自不量力到和你动手,但你应知,我最恨人威胁。”
在朱祁沧愕然目光下,他右手执剑,左臂慢慢抬起,姿态优雅,如剑舞起势。
“你要卿程血r_ou_之躯,给你就是。”
剑刃如霜,狠狠向左臂斩下——
姣儿骇极而呼,一道寒光掠过,双刃铿锵相击,齐齐飞出丈外,“叮”地钉在一棵树干上,修长身影颓然而倒,朱祁沧心都跳出喉口,一纵身掠了过去。
“卿程!”
卿程白衣染血,他那一剑斩得决绝,毫不犹豫,纵使朱祁沧及时掷出长剑,仍是斫上手臂,鲜血淋漓。
“你这呆子!”
狠狠地骂,狠狠地抱,怀里的人剧烈喘息,他却只听得自己如雷的心跳,痛切低吼。
“你到底要我怎样!”
卿程勉强挣了挣,脸色白得骇人,吃力推开他,撑起身蹒跚几步,又蓦地摔倒。
朱祁沧眼前模糊,上前合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道:“好,我放你回去。”
卿程茫茫地仰头看天,天色很蓝,清澈深广,刺得眼底有点酸涩,一队大雁排空而过,悠游碧霄,若是此刻夜深,必是月满西楼时候。
☆☆☆
细雨潇潇浥轻尘,街道s-hi润,行人稀少,有一点雾气朦胧。柳叶漫着水汽,清新如翠,碧Cao芳菲,隐隐传来Cao汁特有的清冽味道。
朱祁沧皱眉系着青年身上大氅长带,低声叹道:“这两天下雨,路也不好走,干什么急这一时。”在他臂上摸了一摸,“路上梳洗,小心别s-hi了绷带,你这样漫不经心,又不要人跟随照顾,谁能放心。”
卿程低头看他手指系好缨带,又轻柔抚了抚自己一缕垂下的长发,将其塞到氅里,静静道:“姣儿呢?”
“你不放心?”他笑笑,“我难为她干什么,倒是你,一路好好照顾自己,我叫老王督促你吃饭,睡觉他看不了,你自己有点分寸。”
“你还是很啰嗦。”
朱祁沧一怔,扬眉笑道:“你记我一点,我就谢天谢地,好,以后再没人啰嗦,你可满意?”
卿程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又不肯我送你,多嘱你两句又嫌我啰嗦,你这人也算难伺候得紧了……”
真的是很啰嗦——
卿程漫漫然自顾想着,神游到不知几重天,耳边一热,却是朱祁沧凑得极近说了一句话,他自是不放在心上,当是平常让他加衣督他早睡那几句,一概跳过。
待马车辘辘远去,朱祁沧低低喟叹,细雨微风里,伫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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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飞渡,漫漫长途说远也近,才一思量间,惊舞已近在咫尺。
缓缓步上小楼,与街对面二楼远远相望。那里,灯火通明,喧哗热闹,一群少年男女追逐打闹,笑逐颜开,熟悉的人形容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他倚栏而坐,淡淡笑着。
那厢,锦绣华裳的肖玉仍是媚丽慵懒地执杯小酌,娇俏的绯儿师姐仍是暗地里戳着邵师哥,和他斗着气,冷盈仍是不给小宁一个好脸色,塞了一个盘子给他,大概警告他多吃少说话……
只有他一人,冷清寂寥,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闭目许久,再睁眸时,一袭华衣鲜裳映入眼帘,如云霓霞色,光彩流溢。
“回来了?”
他倦倦一笑:“嗯,回来了。”
十七、
明朗的晴空下,心情也应当是明朗的,但玲珑貌美的少年却沉着脸将他的师哥扯出门外,闷着气瞪他:“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你老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倒是日日骂我,她挑我的刺,你还帮她!”
冷盈皱皱眉:“你也说她是个小丫头,和她计较什么。”
凌小宁冷笑:“她十六啦,也不算什么小,隔壁宋家的燕儿和她一样大,都快做娘了。”他气哼,“我也十六,还比她小一个月呢,怎么没人叫她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