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埠算是周围村子中最为富裕的,村子里娶男子的比例比其他村子要小。越是穷的村子,越是需要壮劳力支撑门户,娶男子的现象也就越多。对于贫穷的人家来说,娶男子的花费比娶女子的费用更高,毕竟满足这些要求的男子足以顶门立户,若不是太穷,谁家舍得让自己优秀的儿子外嫁?当然本就喜欢同性的男子不在此内。
果腹都有难度的百姓中,长子娶男子的现象比较普遍,然后底下弟弟娶个姑娘,待几年后从中挑上一两个侄子过继,这日子就能过了。
季宣和的生活虽不至于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却也过得养尊处优。若不是他有着成年人的心智,这样安逸的生活真能将他养废了。怪不得多数家族富贵个几代就开始走下坡路,那些绵延几百年不倒的世家,必然极重规矩。家族大到一定程度,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
在穿越前辈们的不懈努力下,羽绒衣羽绒被都已经出现。羽绒一个处理不好,会有很难闻的味道,羽绒制品也不好清洗,还容易漏毛。因着关键技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羽绒制品又贵,锦朝百姓们盖的多数都是棉被。店铺里卖的羽绒被价格昂贵,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消费的。
羽绒被还好,看着挺美观,颇受富贵人家的青睐。羽绒服则不然,直筒样式并不受人欢迎。羽绒服更多出现在寻常百姓家,自家积攒个几年,就能给老人小孩做上一两件。他们不在乎样式,也不在乎味道好闻与否,漏毛就更加无视了,要的就是保暖的性能。
邵云辰嫁妆不多,除了一些笨重的家具,就被子最多,棉被羽绒被都有好几床。现在季宣和盖的就是一床蚕丝羽绒被,被面上绣了大朵大朵的连茎带叶的荷花,振翅欲飞的蜻蜓,看着颇为漂亮。
季宣和靠在床头,手上拈着一枚白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邵云辰冥思接下来该如何落子。冬日天黑得早,季宣和他们不用早起,晚上便有大把的时间。这日季宣和没有早早上床去和写手系统联络感情,趁着难得的闲暇,决定与邵云辰在棋盘上厮杀一番。
下围棋是个脑力活,季宣和却是将它当作休闲玩乐。他的棋力不如邵云辰,却胜在一个快字,随心所欲,想到哪下到哪。都这样了,季宣和自是不会在乎输赢。两人一个下的随意,一个认真对待,居然没人因看不惯对方而跳脚,看着反而异常和谐。
今夜接近月中,月亮偏圆,冰冷的月光洒进窗内,没有一点温度。窗外覆着薄薄一层雪,反射的月光照亮了小半个夜空。如此夜晚,走夜路的人有福了,不用担心摔了碰了。
啪一声脆响,将季宣和跑远的思路给拉了回来。季宣和看了看棋盘,棋局已到中盘,局势有些紧张,趋于白热化。他难得纵观起全盘,发现邵云辰这一子下得极为精妙,难为他想了这么久,心思确实没白费。
又下了几个回合,季宣和丢下手中的棋子,主动认输:又输了,想赢你一盘可真费劲。
那是你不用心,你动真格的话,我想赢你也没那么容易。邵云辰对两人的棋力非常了解,只要季宣和收起娱乐的心态,十盘他也得输上个三四盘。
那样太费脑子,白天学习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就已经够累了,晚上不正该让脑子清闲下来?看着时辰不早,季宣和边说边收拾棋子。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一碰棋思维就自动高速运转。放下棋子后,邵云辰舒展开身体,随即加入收拾棋局的行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房间内重又复归平静。
长夜慢慢,正是好眠的时候。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很快又到了年根下。
宣和,今年府里怎么还不来送月例?再晚些就来不及了,我们要不要先送年礼给季府邵府?邵云辰看着村里年味越来越浓,想着再等下去,恐怕要耽搁送年礼的时间。
再等等,这么些年都按时送到,今年应当是晚了一些,不大可能被遗忘在脑后,不然前面做的岂不是白费了?季宣和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他只是按照惯性思维猜测他娘的动静。
季府祖先出过能人,为子孙争取到了一个实爵和虚爵。传承到季老太爷这一辈,实爵品级已经降到正五品。季大老爷也就是季宣和他父亲能承继到的只是个从五品爵位,再传四代等爵位降到从七品之后爵位就该没了。
锦朝爵位设置和季宣和所知任何一个历史朝代都不同,这里封爵最高的是超品,接着是正一品、从一品一直到最末等的从七品而断,总计十五个品级。前三品称为国公,分别为一等到三等国公,正二品到正三品称为侯府,从三品到从四品称为伯府,之后没有相应的称呼,一律以爵位品级相称。
看着似乎能传承很多代,其实不然。不是每个爵位一获封就是最高级的超品,更多的是伯府以下,传不了几代就没了。与锦朝官员数量相比,拥有爵位的人数实在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季家得的实爵和虚爵品级不同,实爵到了季老太爷这还是正五品,虚爵就是正七品。如今季宣和继承的是最末等的从七品虚爵。
季老太爷赋闲在家,季大老爷则在外为官。季府明面上是大夫人当家,实则暗里老夫人还抓着一部分至关重要的权利不放。
只要季老太爷还在,季宣和该得的月例和其他份额,如何拖也不会拖到明年。
正如季宣和所料,季府送份例的仆从过了腊月二十才姗姗来迟。这回来的不是孟管事,听新来的周管事所说,孟管事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走一趟杨家埠。
这位周管事是新提上来的,还处于对主子派给他的任何差事都兢兢业业对待的时段,即使面对的是眼前这两位好几年前就被分家出门的二少爷二少主君,他也很是恭敬。
年根下,官道上积雪被清理干净,路面却有些湿滑,马车行进不快。周管事到季宅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邱伯核对好物品后,便安排周管事一行人在前院住下。
一朝皇帝一朝臣,带队的是周管事,底下随行之人也换了,全都是新面孔,季宣和一个人都不认识。
宣和,今年的份例不如往年,银子数目照常,其他不少物品都降了一个档次。邵云辰拿着礼单阅看,一一核实送到的货物。
我看看。季宣和接过礼单,又找出去年的礼单,一对比,发现字迹相同,应当是同一人所写。既然礼单没问题,而送到的物品和礼单所写相吻合,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一切都正常,季府就只送了这些,要么拟礼单的人参与其中,以次充好。
从周管事身上看不出什么,季宣和陷入沉思。他同那些被家族放弃的子弟不同,只要他愿意,他能随时登季府的门,想见季老太爷也不难。拟礼单的是同一人,之前都好好的,他犯不着为这点东西得罪季宣和,最大可能就是大夫人给的东西就是这样。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季府有困难?今年各地都遭了灾,季府产业损失一部分是必然的,但也不至于如此。还是说他母亲看他不顺眼,府中今年收益减少,就将他和邵云辰的份例给降了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