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江越也看了看。
那群人里富家子弟居多,没多少真正的江湖人,他们经常结伴同游,哪里好玩去哪里,有什么乐子看什么,从不在乎正邪和名气,纯粹就是为了玩。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却没多少好惹的主,他妹妹只看见了表面,看不见更深的一层。
他道:“多看看你便知道了。”
魏姑娘还是不懂:“能有什么好看的?”
魏江越道:“至少闻人恒肯与他们在一起。”
魏姑娘立刻道:“也对。”
“……”魏江越有点想把她当成水泼出去。
一群人从烈日当头一直挖到太阳西沉,连半张纸都没见着,一片怨声载道的。但抱怨归抱怨,《追成散》的诱惑实在太大,没人肯轻易放弃,他们还是得认命地挖坑。
闻人恒这时已经与师弟简单用过了晚饭,正站在一棵树下望着被挖得面目全非的土地,他问道:“有什么想法?”
叶右道:“他等了这么多年,又这般劳师动众的,应该真会有东西,只是做法有点欠揍。”
闻人恒赞同地点头:“还有呢?”
叶右笑道“但挺有意思的,我还是蛮想见见他。”
闻人恒看了师弟一眼。
这些天他思前想后,总也想不透师弟弄出这事的原因,所以他想了两种可能,要么是师弟不知从哪提前得知了此事,暗中推了一把;要么师弟便是放秘籍的人,这是想算计人。
问题是,师弟想算计谁?
当初师弟离开,他曾想过师父的事兴许另有隐情,更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回忆过细节,可确实没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何况那时师伯已经做到大将军的位置,手握兵权,对付一个江湖人不在话下,杀师父的人若真的另有其人,师弟直接告诉师伯便是,何苦一个人闷着?
叶右察觉到他的视线,问道:“怎么?”
闻人恒还没开口,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挖到了!”
他们看过去,见挖到的是灵剑阁的手下,那人抱起沾满泥土的箱子,走到了丁阁主的面前,周遭无数目光一时都投在了他身上。
丁阁主并不迟疑,抽出剑将外面的锁斩断,在众目睽睽下挑开了箱子,只见里面根本不是书,而是牛皮,并且分了好几张。
盟主捡起最上方的一张,上面写着害怕秘籍被私吞,所以想了一个好办法,便是将秘籍藏在一个地方,画好地图后撕成几部分,每人各持一张,按照顺序走就成。
还是得继续找。
众人感觉一口气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一向脾气好的魏庄主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他可真能折腾。”
众人齐齐点头。
第23章
地图共分六块,右上角写着号,那人说的按顺序走,指的便是这个。
像闻人恒和叶右这种聪明人,只需简单一想便能明白对方的用心——如果地图只在一个人的手里,或许会暗地里让手下先去,等众人赶到早已空了,而如此一分,不凑齐其他几人的,便不会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至于谁持地图,众人商议一番,为公平起见,提议抽签决定,不过很快有人提出了质疑:“先等会儿,要是等咱们过完了前五张,持最后一张的派人先去拿走秘籍,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其他人纷纷道:“对呀。”
盟主道:“那不如这样,等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每日轮两个人与他同吃同住,大家一起看着,不给他下令的机会便是。”
众人想了想,暂时没有别的主意,只能同意。
他们于是上前抽签,结果悲催的葛帮主命中了最后一张,顿时皱起一张脸,心想这一次千万别是耍人,不然若真的拿不到东西,大伙怀疑是他寻到机会暗地里拿走了可怎么办?
他苦笑问:“我能不要么?”
在场的都是人精,没人肯接这个烫手山芋,哪怕有人心里想接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葛帮主也只是随口问问,无论如何这张地图都过了他的手,最后若没东西,他一样有嫌疑,不如就握着。
闻人恒也抽中了,是中间的号,没什么危险。
天色将暗,众人看着面前这大坑摞小坑的惨样,简单收拾一番到了旁边的空地稍作休息,然后趁着还能看清路,决定先按照地图走走。
这几块地图与第一次翻出的牛皮一样,都是将路线一点点地叙述出来,诸如前行五里、转东南十里之类的,远没有画的那种好分辨,兴许是放秘籍之人的又一层考量。
持第一张地图的是丁阁主。
他为人严肃,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事,干脆扔给“月影”的人,懒得再看。
而有了前车之鉴,众人都忍不住怀疑会不会又是绕圈,因此走得很小心,若发现是远离崖底,他们便会松一口气,若见到有往回折的趋势,他们便会紧张万分,一颗心起起伏伏,等到停下休息,简直身心俱疲。
闻人恒这一路听到的最多的便是“别让我知道那老头是谁,否则一定按住打一顿”,不禁看了看自家师弟,然后望着远处的人生火,有些出神。
叶右很快发现他在神游,问道:“在想什么?”
闻人恒拖回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略微沉吟一下,道:“在想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放一本秘籍,若你是他,在手里根本没有秘籍的情况下,弄这一出会有什么目的?”
叶右想了想,道:“若我不是闲着无趣想整人玩,那便是想算计人,算计的还恰巧是这些人当中的。”
闻人恒道:“哦?”
叶右道:“而且要去的地方正是被我算计的人认识的一处,否则我不会千方百计地将地图弄成这样,引着他自己主动过去。”
闻人恒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叶右道:“不过我大概不会这么做。”
闻人恒看着他:“为何?”
叶右笑眯眯地道:“师兄,我觉得我若想折腾一个人,不需要这般迂回。”
这倒也是一句实话,闻人恒心想。
可这事若真是师弟弄出来的,便一定有某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不过这得有一个大前提,就是确保事发时能参与进来,所以如果师弟的受伤失忆不是巧合,那师弟肯定是非常信任他,才会放心地将失忆的自己交到他手里。
想到这里,他心头微微一热,看向身边的人,在这人望过来时道:“走吧,你该换药了。”
叶右摸摸脸上的布,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内早已点好蜡烛,闻人恒等师弟把衣服脱了,便为他解开了布条。叶右看看旁边托盘里新弄好的布条,观察一下这个数量,感觉没什么变化,不抱希望地问:“师兄,我没必要再缠这么严实吧?”
闻人恒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百草露是江湖上流传多年的神药,师弟自从受伤后便不要钱似的往上抹,从没落下过一次,如今身上的几块烧伤早已变浅,也小了一圈,确实不用都缠,可这张脸太祸害人,他是真不想放出去。
于是他镇定道:“在你没想起来之前还是先这样吧,免得你以前惹的仇家找上门来。”
叶右本就是随口一问,其实心里也觉得缠上比较安全,便“嗯”了一声。
马车停在路旁,刀疤男正带人在外面守着,见魏姑娘的丫鬟过来喊门主与晓少爷去吃饭,便告诉她晓少爷在换药,稍后便去。
这事是魏庄主方才直接找闻人恒定下的。
魏庄主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经历的事太多,虽然今天也被整得有点窝火,却不会太在意,反而有心情命手下打点野味,准备和好友及小辈们围成一圈边吃边聊,权当是出来玩了。
魏姑娘朝闻人恒的马车张望,瞧见丫鬟回来了,从她那里得知闻人恒在给他师弟换药,不由得撅起嘴。刚开始她也替闻人恒找回师弟高兴,但经过最近的观察,她发现闻人恒对他师弟特别好,还走哪都带着——她自从认识闻人恒,就没见他对谁这般好过。
她问道:“爹,那真是他师弟?”
魏庄主道:“嗯,失踪十年了。”
魏姑娘闷闷不乐:“那恒哥也不至于……”
魏庄主打断她:“人家以前一直相依为命,除去京城的老将军,小恒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这一个了,对他好是自然的。”
魏姑娘还想再说,却扫见闻人恒和他师弟来了,急忙起身过去。
坐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魏江越这才看向他爹:“您真不觉得他待他师弟有些好过头了?”
魏庄主回想十年前的事,说道:“他之前便是这样。”
魏江越道:“那小妹?”
魏庄主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闻人恒这个年轻人聪明稳重又有能力,更别提还背靠大将军府,前途不可估量,这人哪怕结不成亲,也不能结怨。
只是让女儿放手似乎有些困难,他想了想,说道:“他待他师弟这样,他师弟不见得也待他这样,咱们给他师弟寻个媒试试,但不能刻意,只需带着他师弟多认识几个人就行,成与不成不用管,免得被看出来……其实也不用,等他师弟的伤好了,多的是人会往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