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平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他跟前随手拈起一块翠玉豆糕,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再将展逸新沏的雨后龙井一口喝下,然后学个大人模样摇头又叹气。
“啪”一声,是展逸一掌拍在他后脑勺:“小子,装什么深沉,还有,茶是这么喝的么?”
宋之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啦是啦,我不像你啦,这么懂风雅之道,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展逸气得都笑出来:“臭小鬼,今天皮痒了,故意来找打是吧。”
宋之平咽了咽口水,鬼祟地指指孟临卿,又指指他,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吵架啦?”
孟临卿就坐在他们跟前,这么近的距离,即使他再小声也能听个一清二楚,他冷冷看了宋之平一眼,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当场就要逃之夭夭了。
“谁说的,没见我们现在正好得如胶似漆么。”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哥哥正在生你的气呢,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我说你到底怎么搞的啊,我都快被你愁死了。”
“哈,小孩子家家不懂就别乱说,吃你的桃花饼吧,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我吃的豆糕,不是桃花饼。还有啊,其实你刚回庄我就想问你了,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眼睛,啧啧,都肿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给谁打的呢。”
展逸下意识的摸摸脸,其实现在他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还剩几道红痕,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至于眼睛嘛,虽然昨晚又是冷敷又是热敷又是抹药的,到了今早还是稍微有些乌青和肿胀,被打的证据有迹可寻。
“想知道啊?”展逸将果盆放回桌上。笑眯眯地朝那个没眼力见的臭小鬼靠过来,笑眯眯的伸手抓住他,再笑眯眯的掐住他圆圆的脸,左右开捏,一边捏一边y-in森森地问:“好啊你,胆子肥了是吧,连你师兄都敢拿来寻开心?天天这么关注我,是被我英俊迷人的脸迷住了?还是被我风流潇洒的气度折服了?嗯?别的不学,倒把捕风捉影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再乱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呜呜,大傻瓜,我……我是关心你,为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做傻事。”
“呵呵”展逸笑得更和蔼更可亲了,手上的劲也更大了,直把他的脸往两边捏,捏成一个扭曲变形的小包子:“你说什么,有胆量就再说一次,谁是傻瓜?嗯?你说谁是傻瓜?”
“傻瓜!大傻瓜!临卿哥哥!展逸就是天字一号大傻瓜,我们不要理他!呜呀……呜呜……”
“还敢说!”这回,展逸不捏他的脸,改为挠他胳肢窝。
宋之平最大的弱点就在那里,被他一挠立刻笑得快岔了气,整个人软倒在地上,笑得直打滚。
“哈哈哈!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我错了大师兄……哈哈哈!我错了,你饶了我,哈哈哈……”
“哼,有空的话就多去练练武,栖凤法剑第二式“柳暗花明”还要不要学了?敢说不要我绝对揍你。”
展逸冷笑着看他。
不同于盘龙剑法所创‘血饮江山’‘龙游苍海’‘问鼎天下’以及‘风雷九洲’这样霸气血腥的招数。
栖凤剑法的‘风花雪月'四式就显得温和柔婉许多,充满宽恕之意。分别为‘春风化雨’‘柳暗花明’‘小雪初晴’及最后一招‘九天揽月’。
栖凤剑法虽然轻灵和缓,但威力依旧惊人,每学一式比之前更难,绝对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进展。
展逸是唯一一位悟通栖凤四式武学之人,闲暇时也会亲自传授宋之平武功,十分尽责。
“要,要学。”宋之平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扭捏了起来:“我以后一定要和师兄一样厉害。”
“哦?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展逸高高扬起下巴,那副得意的样子简直令宋之平又想翻白眼了。
几翻深呼吸之后,宋之平走到桌前重新认认真真地沏了一杯茶。
这沏茶的功夫也是跟展逸学来的。
展逸好茶,但一般情况下自己又懒得动手,宋之平被他使唤多次现在也学得有模有样了。
他左手捧着茶盘底部,右手扶者茶盘的边缘,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十分诚恳道:“师兄,我正气凛然,英俊潇洒的好师兄,请您大人有大量,继续指点之平剑法,好让之平日后入世能为武林铲除j-ian恶,造福百姓。师兄你胸怀无私,以天下大同为已任,想必也愿助之平出人头地,不会与我小小孩儿计较对不对?还请师兄原谅之平年少不懂事吧,喝下这一盏茶罢。”
“呵。”
展逸还没说什么,一旁孟临卿却率先嗤笑出声,勾起的嘴角满是嘲弄。
饶是他脸皮再厚,这时也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面上已泛红,却还故作镇定:“咳咳,你师兄自然不是如此小心眼之人,不过我之前答应过临卿会教他栖凤剑法,你且将这茶奉于他,若他肯赏脸喝下,便是答应了,如若他不肯,我也爱莫能助。”
面露微笑,朝宋之平眨了眨眼。
宋之平从小与他亲厚,两人彼此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一瞬间就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意涵。立刻心领神会。转眼就换了一张甜甜的笑脸,来到孟临卿面前,若兰茶香扑鼻而来:“哥哥,你来了这么些天还没喝过之平沏的茶呢,这是之平亲手泡的茶,请慢用。”
“……”
见孟临卿脸上依旧绷得紧紧的,宋之平笑容更甜,声音更软,撒娇道:“哥哥,我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好哥哥,你……”
眼看这小鬼又要滔滔不绝,胡绉乱造,孟临卿略微无奈的蹙起眉尖,端起眼前这盅色泽汤色清澈莹黄的上好香茗,啜了一口,及时打断他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奉承,顿时,浓郁芳气弥漫于绛唇皓齿间。
孟临卿放下茶盏,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一些,没有绷得那么紧了。
展逸见了,心中暗暗窃喜。
忙又献宝似的将那果盘往孟临卿面前一递,笑道:“喝完了茶,再来块一品轩的桂花芙蓉糕如何?这家的糕点最地道,品相最佳,味道最好。”
孟临卿一见他凑近的脸,猛然忆起昨晚那一幕,不禁有一丝慌乱。慌的是那人渐渐靠近的身体令人感到一丝不自在的压迫,乱的是那不受自己的控制的呼吸和心跳。这莫名的又慌又乱正是他懊恼的根源,真是好没来由。
孟临卿的脸色刹时变得难看,一双墨染的眼冰冷冰冷。
展逸却不高兴了,不依不饶:“这不公平,你肯喝宋之平沏的茶,却不肯吃我专程买来的点心,分明偏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你……”
孟临卿只想他快点从眼前离开,离他远一点,知道他向来惯会使用这种纠缠的伎俩的,若是不依言照办,他能喋喋不休的讲个没完没了,是以,只能随了他的意,准备随便吃一点。
手堪堪伸出去,未来得及触到,展逸却故意将身子一偏,避了开来。孟临卿顿时扑了个空,还没回过神来,那人纤长的指尖已拈起一芙蓉糕往他唇边一递。
孟临卿有一瞬间的怔愣。
唇上触到微微松软的食物,桂花香味浓郁,幽幽索绕鼻端。
对面一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微弯,正满怀期待的深深望着他。
也不知是被香味引诱还是被那灼灼的目光蛊惑,孟临卿不自觉得张口,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下。
入口松化,香味纯正,可是总觉得有别样滋味在里头。
对面那人便冲他开心的笑起来。
笑完了,将剩下的那一半毫不客气的当着他的面递到嘴边,慢慢地咬下,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双眼睛却仍死死盯着他不放。好像吃的不是点心,而是世间最甜最难得的美味。
孟临卿猛得一僵,一抹晕红悄悄曼上脸颊。
顿时。年轻俊美的太子笑得像只狡诈的狐。
“呀,真受不了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宋之平捂住眼睛,拿腔拿调的在一旁咋呼。
展逸狠狠在他头上赏了一巴掌:“滚,现在就看不惯以后更有你受的。”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保护哥哥,万一你又欺负他呢。”
“臭小鬼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顺窗口丢出去。”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皆没有发现孟临卿垂下的眼,若有所思,脸上浮现一丝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迷惘,这样孩子气的神情似乎被蒙上一层薄纱,显得朦胧而不真切。
直到宋言出现,屋子里才恢复了平静。
宋言这几日为了孟临卿的伤情很是费神,布满红丝的眼和黯然的神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他深深叹了口气,单刀直入:“临卿,你身上之寒毒并非药物所致,而是由于多年的自我谮心修练,使邪功的y-in寒真气渐渐渗入本身的经脉血r_ou_,最终成就至y-in至寒的武功招数,不可逆转,已非寻常药物可控制了。”
顿一顿,试探地问道:“或许你愿意讲讲当初所学的内功心法,好让我有个参考。”
孟临卿的眼神刹时暗沉下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似乎并不愿提及的样子。
民逸见状,连替他答了:“此事师父不必担心,上回您不是让徒儿以内力替他接筋续脉么,后来徒儿依言照办,如此反复几次后,倒让我发现有一个特异疗伤心法能化解他身上的寒邪之毒,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