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平及时打住,不过已经太晚了,凤凰嫇用膝盖也猜得出那人是谁。他开始得意地笑起来,摸摸小孩的脑袋:“乖,不想说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呵呵呵。”
他几乎能确定顾凌遥就是展逸派来的,教主之前一定随他来过名剑山庄,否则不会和这小鬼如此熟稔。
只是他说展逸不在庄中,那么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
凤凰嫇兀自陷入沉思,顾凌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来到他身边提醒道:“不管你知道多少,都要在此好好休养,不可自作主张。”
“这个嘛……看我心情吧。”凤凰嫇嫣然一笑,答得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不理会顾凌遥y-in沉的脸色,转过身,继续和宋之平玩闹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直到傍晚的时候宋言亲自来寻找晚归的儿子。
之前宋言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和闲云阁之间的恩怨,所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光临了。
正好顾凌遥有打算将林洪之事报信太子,见到宋言刚好可以向他询问闲云阁后续之事。
宋言面色凝重:“小柔虽死,不过杨全也在我庄被人诛灭。闲云阁表示此事他们并不知情,是杨全自己擅自行动才酿成此祸。闲云阁自知理亏,前几日,他们当中辈份最高的长老亲自登门致歉,我已命令名剑山庄所有弟子不得再追究此事,从今往后双方之间互不相相犯。你告诉展逸是非恩怨已了,让他无需挂怀。”
短短几句概括了所有事情,但事实上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叶小柔与同门师兄弟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她的死彻底激怒了众人。为了说服安抚他们,宋言也颇费了些功夫,好在结果差强人意。
顾凌遥点头应允,犹豫了一下便将林言君一事秉明宋言。
宋言也表示十分惊讶,对于牵扯到孟临卿安危之事,他丝毫不敢放松,立即随他一同去柴房审问林洪,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
“此事确有蹊跷,我会暗中派人跟踪林言君,注意他平时都与些什么人来往,你也要尽快将消息传予太子。”
“凌遥正有此意。”
两人就此事又商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黑,宋言这才带着宋之平起身离开。
宋之平这小鬼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顾凌遥想了想,随即修书一封,让驯化的飞鸟将信件送到太子的宫殿中。书中大意,是名剑山庄与闲云阁矛盾解除,以及欲派人暗中调查林言君之事。
忙完这一切,顾凌遥这才有空进屋休息会儿,不想婉秋荷又趁着这个时机来找他谈话了。
婉秋荷大概是方才精心打扮过,身穿牡丹翠绿罗衫,下着胭脂粉绉裙,外披白色纱衣。乌发高挽,斜c-h-a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肤白凝脂,淡扫峨眉,脸蛋娇媚俏丽,眼神顾盼生辉,确实花容月貌,妩媚迷人。
“公子,秋荷看您忙了一天,一定很累,我服侍您休息可好?”婉秋荷十指纤纤,轻轻按在顾凌遥肩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顾凌逍正好心想给弟弟倒一杯水,闻言,差点一个手抖将水壶给摔个粉碎。
而原本打定注意不跟他有半点交集的凤凰嫇也在第一时间立刻扭头看着他俩,那眼神,就仿佛属于自己的宝贝遭到别人不怀好意的觊觎,充满了警告和戒备。
顾凌遥吓了好大一跳,迅速起身拂开她的手森然道:“不必,秋荷姑娘,夜已深了,你请回房歇息吧。”
婉秋荷垂下眼帘,轻咬着红唇,泪凝于睫,黯然道:“公子,您对秋恩有大恩,秋荷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愿跟随公子,无怨无悔。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公子不要嫌弃我。”
顾凌遥板下脸,冷冷道:“秋荷姑娘,你误会了,我救你不过是出于道义,并无所图。过两天等官府的人撤走之后我就会送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不成问题,顾某一定护你周全,在所不辞。”
婉秋荷却并不领情,见对方话中之意是想与她划清界线,不由哭得更伤心。
害怕被抛弃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得罪恩人的愧疚,她不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鼓足勇气前拉住他道:“秋荷早已无亲无故,您还让我去哪儿呢?”
顾凌遥只好又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忍不住朝凤凰嫇所在位置看过去,这一看,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凤凰嫇仿佛被抽去魂魄般僵在那里,略显憔悴苍白的脸上早无昔日那般神气的模样。
他也在看着顾凌遥,深深蹙着眉,眼神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
顾凌遥突然一阵揪心,不自觉加重了语气:“秋荷姑娘,请你打消这个念头,你若真的无处可去,顾某定会另作安排,想来今后你也不适合停留此处,或许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从新开始生活。”
婉秋荷不依不饶,她早已看清顾凌遥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知道自己再不抓紧就会错过了,楚楚可怜道:“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迫离开凝香馆。虽然在外人眼中那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风月场所,但好歹也是一个可以栖身的住处。事到如今,只剩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你怎能忍心丢下我不管呢?”
顾凌遥还没来及拒绝,倒是一旁的顾凌逍开口了:“咳咳,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你们俩慢慢商量,慢慢解决问题,我先告辞啊。”
“哎!哥!”顾凌遥急了,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顾凌逍走的时候竟然也要把凤凰嫇带走。
“走吧,我们在这里不合适,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好好聊一聊。”
不合适?
凤凰嫇木然地看着他们,猛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偷偷地喜欢上人家,还妄图得到相等的爱,一厢情愿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想着,就真的笑出声来,只是鼻间突然一股酸涩涌了上来,难受地连眼眶都涨红了。
想说点什么,想张口骂人,但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阻止他。
顾凌遥真的很想他能拿出点像之前那样不可一世的张狂和自信来,哪怕是冷嘲热讽也好。
可是凤凰嫇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附和着朝顾凌遥点点头,便转身随他举步离去。
“你说得没错,他们站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我们不该在旁打扰。”凤凰嫇走的时候甚至还好心地带上门,站在台阶前,对顾凌逍发出这翻感慨。
月色清明,夜风严寒,他突然觉得有些冷,用手使劲搓了搓肩膀,可是还是觉得彻骨的冷。
顾凌逍不知怎的,觉得有些歉意:“这里风大,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凤凰嫇摇摇头,答非所问:“你说,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他会怎样呢?”
顾凌逍语塞。
没有回答,而他也早已不知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顾凌遥当然没有答应婉秋荷,他费了半天的劲才说服这个固执的女子放弃跟随他的念头。
婉秋荷也有骨气,见他确实没有对自己动情,最后只得死心。也不要他任何补偿,只求他再过几日护送自己平安返乡。
第二天,当顾凌遥心急火燎地去找凤凰嫇解释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凤凰嫇走了,走得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走得这样干脆决绝,什么都没有带走。
顾凌遥呆在门口,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他是真的爱过这个人的,不然为什么,一想到他是以什么心情离开的,就觉得心疼难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人就融为他生命的一部份,如今他一离开,就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生生分离出去的,刻骨的疼痛和悲伤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遍布身体每个角落,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不了解凤凰嫇,他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和家人,如果他离开,还能去哪里。
整整两天,顾凌遥发疯一般地寻找凤凰嫇,可是一无所获。
在他后悔迷惘的时候,宋言让宋之平传来消息,说是林言君今夜在府中摆酒设宴,邀请了许多生意上的朋友,想来到时会十分热闹,说不定连那幕后主谋也会出现,或可趁此机会夜探林府。
此事关系重大,顾凌遥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凤凰嫇,转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一身夜行衣去了林府。
☆、风流
是夜,月朗星疏,寒风阵阵。
林府却是一派热闹景象。院中早早就张灯结彩,仆人们来来往往,手脚麻利的搬桌挪椅,上下打点一切。
到了戌时,受邀的客人陆续上桌。
院子里越发热闹,没有人发现高墙上的某一处无声无息的隐藏着一个暗色身影。
顾凌遥暗中观察,只见里头足足摆了十来桌,那位坐在西首席上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应该就是林言君,其他人位列东西,围着他依次排开。
时辰到,便有容貌美丽,彩衣翩翩的女侍手拿托盘按照次序鱼贯而入,进酒添香。
不一会儿,就见案上列满了海错山珍,玉液琼浆。
香烟馥郁,烛影摇红,辉映着正前面一个新搭建的戏台。
台上的美人拨琵琶、吹笙管,秦一曲嘹亮仙乐。几名鸾裙翠袖,身材曼妙的女子伴随着声声婉转的歌声翩翩起舞。一个扭腰旋身,总算让底下的人看清面貌,皆是蛾眉螓首,千娇百媚,绰约多姿,一颦一笑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好女,好酒,好菜,这样好的氛围,客人们都放开了吃喝,席间欢声笑语渐多了起来。
林言君轻抿一口杯中的酒。轻扬着的嘴角浮起一抹云淡天高的微笑,貌似在听着旁边的人谈笑风声,实际上心思早已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