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遥走出酒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往后面比较冷清的小巷子走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他猛得旋身抓住身后凤凰嫇的手。
啊?!
凤凰嫇刚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被他扯得向前扑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耳边骤然一道劲风刮过,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来不及细想,撞入对方的怀中之后就被施了巧劲推到后面。他还一片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刚才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顾凌遥已拔剑与刚才从背后偷袭之人战到一起。
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顾凌遥!”
凤凰嫇惊呼出声。
随后,他看到两个身穿黑灰衣服的高大男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均被一剑封喉,鲜血如涌,当场毙命。
而顾凌遥则执剑站在他们身旁,剑尖犹自滴血,牵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凤凰嫇到此时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顾凌遥!你没事吧!”
他飞扑过去抱住顾凌遥的手臂,满脸紧张。
顾凌遥看他一眼,略有责备之意。
“无事。”他将长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
冷静犀利的目光凝望四方。四下一片寂然。
藏身于某处的刀疤男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确实是有点怕了,这个叫顾凌遥的身手不是一般的高强。方才,两名下属同时出招竟也没在他手下讨得半点便宜,不过两三招便被一剑毙命。
那可是他堂里武功顶尖的人,可是在对方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若换他与此人对上,能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还是未知数。
幸好方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躺在地上的人就该换成他了。
此人如此棘手,看来要报仇只能趁两人分开时动手。
“你认得他们?”顾凌遥踢踢脚下的死尸。
确认对方完好无伤,凤凰嫇这才有空去打量刚才想要杀他的人,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奇怪的说:“不认识,我从未见过他们。”
他边说边伸手去摸左边脖项处,他不知道那里有一条细细的血丝,只觉得有点疼,像被蚊子叮过似的,摸了两下就放开了,也没在意。
顾凌遥看着他的动作,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暗地里一阵心有余悸。
目光忍不住紧盯着他的伤处,久久没有离开。
凤凰嫇开始还没有查觉,围着尸体转了一圈,道:“他们真是冲着我来的?我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由一怔。
“你……”
这个眼神,这个角度,顾凌遥分明是在盯着自己的脖子,目光还那么炽热,感觉都要烧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凤凰嫇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但心里却十分高兴,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顾凌遥移开视线,也没说什么,举步离开。
凤凰嫇当然不让,立刻从后面紧追上来,扯着他的衣袖道:“哎,你说呀。”
“什么?”
“你刚才在看什么,是在看我吧?明明就被我发现了,还装。你果然是在意我的,干嘛不承认?”
顾凌遥停下脚步,道:“你想多了。”
说完,用力一甩,凤凰嫇被他甩得退开好几步。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欲言又止。
要说伤心,他已经麻木了。
顾凌遥气他恼他,疏远他,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谁。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自怜自伤,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追回他,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在之前,受点委屈没什么的,比这更苦更煎熬的时候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所以,一直到晚上,顾凌遥还是没能如愿将这个难缠的家伙给甩掉。
他站在下榻的客栈房间门口,看着眼前这个提着包袱硬要进来跟他宿一起的人,之前还算平静的心情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燥,眉头皱得死紧,怒道:“凤凰嫇,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凤凰嫇被他瞪得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地道:“可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昨晚我就是在村口的旧庙里睡的,可睡到一半居然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我差点打不过他们,后来我只能跑到别人家门口,可是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早上起来还被人挥着扫帚骂……”
凤凰嫇当然是说谎的,毕竟他也曾拥有一家京城最大的青、楼,风光无限,怎么可能没有偷偷藏点私钱作为以后不时之需。况且现在既然决定要跟踪顾凌遥,身上肯定要带够银子。当然他是不会说就是了,所有能接近对方的借口他都不会放过,要利用得彻彻底底。
果然,他只说到别人对他不轨时顾凌遥的脸色就得十分难看,再说到后面的凄惨遭遇,那已不是难看能形容了,他铁青着脸,当机立断,叫来店小二。
凤凰嫇一看有戏,乐得差点笑出声。
结果,大概是他欣喜的表情太明显,顾凌遥瞥他一眼,对店小二道:“给他要一间房。”
店小二上下打量凤凰嫇一眼,觉得他生得真好看,明明两个人一起来的,却特意要两间房分开住,可能真的如他所想,这个人是女扮男装呢。
想是这么想,动作可不含糊。小二连忙一边答应着一边利索地取出一把钥匙,指着对面的房间道:“这间是空的,不过二位爷请放心,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你们二位可以先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
店小二交待完就去忙其他事了,凤凰嫇捏着钥匙,气得浑身发抖。瞪大的双眼中似簇着一团火苗,就要卷着一股怒气把顾凌遥给烧了。
那股子怒火还没有烧到最盛呢,顾凌遥已从容进屋,当他的面把门呯一声关上。于是,火也烧不起来了,悄无声息的被失望和落寞所代替。
顾凌遥进了屋,又给他安排了住处,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没想到睡到半夜却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吵醒。
一声接一声,大约是不敢打扰别人休息,敲得不是很大声,却很急促,急雨般打在门上,仿佛被什么追赶似的。
顾凌遥只好连忙披衣下床。打开门,还什么都没有看清,就有一人惊慌失措地一头扎进他怀里。“顾凌遥!救我!”顾凌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人,他反应极快,迅速将他揽过推至身后,提步冲进对面房里。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朦胧的月光穿过大敞的窗户冷冷凉凉的映照着床头一角。他点起火烛四处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出来廊上走一圈,亦是毫无所获。静谧的夜里,其他房门紧闭着,四下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顾凌遥回到房间,只见凤凰嫇胡乱披着一件外裳,怀里抱着包袱,一脸苍白惊恐的靠过来,哆哆嗦嗦的道:“顾凌遥,有人要杀我!”
顾凌遥拿着蜡烛将他全身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沉着声音道:“谁要杀你?为何杀你?你看清他的样子了?”
“没有。”凤凰嫇还没有缓过劲来,说话都结巴了:“他,他就站在我床头……手里举着一把刀……”
不怪他害怕,任谁睡到半夜突然看见一道y-in森森的人影立在自已床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大刀,恐怕都要吓个半死。
凤凰嫇本来就有失眠症,这一晚未能如愿接近顾凌遥更是让他百爪挠心,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因此他才能及时发现有人从窗口潜进来偷袭暗杀。也幸好他随身带有□□暗器,在发现那人举刀向他砍来时,立刻出手反击。那人中了会使四肢瞬间无力的□□,不敢逗留,迅速跳窗而逃。
“你仔细想想可能会是什么人。”
“我曾经得罪过太多人……这……这一时也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凤凰嫇仍然觉得十分害怕,紧挨在顾凌遥身旁,瑟瑟发抖。
顾凌遥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也不忍心再赶他出去,只好把门窗关好,道:“先睡吧,此事明日再议。”
“嗯嗯!”凤凰嫇点头如捣葱,生怕顾凌遥反悔,连忙把包袱放到桌上,往里面走去。结果他还是太心急了,那包袱没有放好,一半悬在桌面,欲坠不坠。
顾凌遥随手一捞,抓是抓住了,不过胡乱系好的结毕竟不怎么结实,这一扯竟从里面骨碌碌地滚落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顾凌遥的脸色当声就变了。
听到声响,凤凰嫇立即转身,刚好看到顾凌遥从地上捡起银子,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瞪他。
证据确凿,无可反驳。
“身上半文钱都没有?嗯?”
凤凰嫇垂下头。
说谎被当场揭穿,又让他在顾凌遥面前平白矮了一截。
“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善于伪装。这话顾凌遥没有说出来,但脸上已表现出失望的神色。
沉默许久,他解下外衣,往床上一躺,背对着他睡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施舍。
凤凰嫇站在一旁,将涌上喉头的酸涩努力咽下,熄了灯火,也小心翼翼的上|床,不敢惊扰他。
夜很沉很静,也很冷。
凤凰嫇过了许多才适应这种幽微的浓暗。这张床本来也不大,顾凌遥虽然尽量睡往里面,中间留出的空地也才不过半尺来长。顾凌遥离得这样近,他们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张棉被,可是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不过能确定的是,那人仍将后背对着他,那样毫不掩饰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