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扬翻了翻白眼,是谁给他的错觉,觉得鬼非要一个个吐着长舌留着血泪那样可怕才算鬼?也就厉鬼长成那样了,普通的鬼无非就是滞留在人间的魂魄,生前什么样,死后依旧什么样,不过是比常人苍白一点,没有生气一点罢了。
“毛毛,”老板颤着声喊了一句,小鬼立马转了个身,不再盯着高景看了,小鬼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奔向老板,“爸爸!你终于看到我啦!”
老板没敢抱住毛毛,他怕手穿过毛毛身体的瞬间自己会崩溃,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前两天我怎么喊你,你都不理我。刚才我不是故意把锅子弄翻的,我喊你你不理我,我就想弄点声音出来让你注意到我,你别生气好不好。”毛毛说道,抱着自己的玩具熊,声音软糯。
“不生气,爸爸不生气,毛毛做什么,爸爸都不生气。”老板小心地伸出手,虚虚停在毛毛的脑袋上面,好像在摸孩子的头发,“爸爸最喜欢毛毛了,毛毛是爸爸最乖的乖孩子。”
高景揉揉眼睛,转过身不想再看那边父慈子孝的画面,明知道之后得把其中一人送走,现在这场面看得就觉得分外难受了。
殷扬给两个人留了一点离别的时间,眼见着就要过了凌晨最聚y-in的时间,殷扬终于出声打断了面前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时间差不多了。”他说道,蹲下身放缓了语气,“毛毛,你有什么愿望吗?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实现好不好?毛毛愿望实现了,就该离开这里,去毛毛该去的地方了。”
老板看着儿子一脸懵懂,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挂着笑,“毛毛想不想n_ain_ai?n_ain_ai已经提前过去了,毛毛也该去了。”
“毛毛是不是不该留在这里了?”毛毛抱着玩具熊收紧了双臂,小声问道。
“毛毛留在这里的话,会害得爸爸生病、难受。”肖业蹲下身,“毛毛不希望爸爸难受的是不是?毛毛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毛毛点点头,眼睛里噙着泪花,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毛毛不要爸爸生病,n_ain_ai生病了,咚得摔在地上,毛毛怎么喊都不理毛毛,毛毛肚子好饿,只好啃小熊,小熊被毛毛啃得好痛。”
“那毛毛告诉哥哥,毛毛还有什么心愿?”殷扬哄道。
毛毛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毛毛就想爸爸看着毛毛。爸爸每次回来只有很短的时间,毛毛一觉醒来爸爸就不见了。我想这次睡着了醒过来,还能看到爸爸。”
“好。”殷扬答应道,看到一旁的老板哭得已经泪流满面。
老板擦干净了脸,把毛毛带到自己的床上,他没有给孩子盖上被子,他知道就算盖了,被子也只会直接落在床铺上,他轻轻拍着床榻,轻声哄着,“毛毛睡吧,爸爸在,睡吧,睡吧……”
毛毛收紧了手臂,抱着玩具熊把脸埋在毛毛里,眼睛慢慢地阖上。
高景悄声问道,“鬼真的还睡觉哪?”
“……”
“喊一声天亮了它就醒了。”殷扬小声说道,同时瞪了一眼高景,让他不要乱说话。
老板闻言看向殷扬,轻声恳求道,“您再让我看看孩子好不好?我想看看孩子睡着的样子。好久……没看过了……”
殷扬点点头允诺了,他轻轻叹了一声,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后却在后悔里度过,这是人世百态中的常态,是避无可避的常态。
……
“毛毛,天亮了。”随着殷扬的声音,毛毛睁开眼,那双眼清明得很,从未入睡过。
毛毛看向床头坐着的爸爸,开心地眯起眼睛笑了,“爸爸,你还在这里!”
“爸爸答应过毛毛的,爸爸怎么会走开呢。”老板微笑着,眼睛紧紧锁住自己的儿子,抓住这为数不多的每一秒。
“毛毛,心愿达成了,那就该走咯?”殷扬提醒道,同时一手放在自己的折扇上戒备着,就怕小鬼一时犯难不愿离开。
“嗯,毛毛也会像爸爸一样,说到做到的。”毛毛轻快地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他踮起脚,在老板脸上留下虚空的亲吻,“毛毛其实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人了。爸爸不怕毛毛,毛毛很开心。爸爸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毛毛和n_ain_ai会在天上保佑爸爸的。”
这一段话,把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说得哭得稀里哗啦,溃不成声。
殷扬没多说什么,轻轻念诵起了经文,小鬼的身体发出金光,从下半部分渐渐消散。
这一案子就这样结了,他收了老板三碗米线算作报酬,当作他、高景和肖业三个人的早饭,吃完便回家睡了个回笼觉。
高景吃饭的时候全程安安静静,估计这个案子给他留下的影响太深,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干净。
殷扬看着肖业,问道,“以后还打算跟着我取材么?”
“取,为什么不取?”肖业说道,“跟着你看这人间百态,遇人间百事,尝人间百味,我还是赚了的。”
殷扬嗤笑了一声,“还尝人间百味呢,一碗米线就算是人间百味了?”
肖业笑了笑,“这算是我说错了,想用个排比嘛。那就,跟着我,尝人间百味怎么样?我来做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宵夜大大不愧是宵夜大大,追人的手段全靠吃~\(≧▽≦)/~
----------------------------------------------------
明明这一章的故事自己并没有什么相似的经历,结果写得难受得不得了orz
☆、第14章
“那就跟着我,尝人间百味怎么样?我来做给你吃。”
听到肖业的话,殷扬没搭理他,又叮嘱了高景几句,便起身走了。
高景吸溜了口米线,看着还坐在自己对面的肖业,问道,“喂,其实你是想跟着我老师学手艺吧?”
“怎么这样问?”肖业喝了口米线汤,对于高景,既然是殷扬的学生,那他就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鬼当作晚辈来看,便也就不在意对方的口气了。
“不然你总在老师身边待着干嘛?”高景反问道,然后做出苦口婆心的样子规劝道,“我跟你说啊,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向我学学,装个可怜,都来啦。”
“哦?”肖业挑挑眉毛,“装可怜?”
高景点点头,指指自己,指指现在吃的米线早饭,“你看,赖上老师啦。”
“谢谢。”肖业站起来,拍拍高景的肩膀,“不过呢,我暂时没有学手艺的打算。我会把你的小窍门告诉殷扬的,相信你会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他顿了顿,看向已经木了一张脸的高景,嘴角勾起来,“有空来我饭店吃饭,给你打九折。”
高景等肖业走远了都看不见影子了,才懊恼得直拍自己的脑门,怎么就是不长记x_ing!人家早说了是个厨师了!是老师的朋友了!你还瞎显摆!
等等,他那是什么饭店啊?名字都不报一个的?!这个打九折太不走心了吧!
高景在心里叫道,把米线吸溜得直响,心想着要是那肖业真和老师讲了自己的坏话,他也绝对死不承认。
殷扬回去直接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成了黄昏,脑袋都有些昏沉。他支愣着下巴看着窗户外头发呆,睡了一整天也不觉得饿,只是在想自己好像真的许久不曾做过梦了。
梦这种东西,是心里想着什么,想多了,夜里便以梦的形式出现在脑海里头。殷扬向来不觉有什么可想,就也不曾做过梦。
只是刚才,他居然做了梦,梦到了那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三只母j-i和一条土狗。他梦到一个穿着青衣的男人撒了一把粟米,喊了他的名字,让他出来看,他还笑话,说这j-i啄米有什么好看的,却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殷扬垂着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按揉着发胀鼓痛的太阳x_u_e,他带上苦笑,居然还能梦到那个人,那他是不是也算得上长情非寡义了?
他思考自己今天怎么就做了那个梦,思来算去,归根结底是认了高景那个熊小子做学生,他站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小香囊袋来,两指屈起轻轻在香囊上弹了一下,“不过是认了个小孩做学生,又不是做徒弟,这就吃醋了?”
他说完,自己都笑起来,那个人早就不知道投胎转世过几十轮了,要是还能吃醋跑到他梦里来,那还真是不得了了。
他把香囊袋子系系紧,又放回壁橱里。香囊里装的是那人的骨灰,半点马虎都省不得。
他往窗外瞥了眼,天看起来是要下雨,看看时间,估计肖业要过来给那些小东西喂吃的,便好整以暇地往落地窗上一坐,随手拿来一个抱枕靠在腰后,手边是之前读了一半的小说书,他边看着小说书边往窗外瞄着。他这窗做的是单向窗户,他看得见外头,外头的人看不到里面,所以他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着。
肖业照旧拎着个塑料袋过来,袋子一打开,小东西们就循着香味围过来了。
殷扬在楼上看着,觉得那几只流浪猫流浪狗好像长大了一圈,毛发都光亮了。他心里腹诽着肖业给烧的吃的是不是都带了激素,看这猫猫狗狗,长得那么快。
小灰又在拍小黄的脑袋玩了,殷扬看着那只狗被拍得整张毛茸茸的狗脸差点埋进碗里,嘘了一声,不忍直视。
外头打了个响雷,殷扬看看是该下雨了,再看看肖业还再给小家伙们分吃的,他啧了一声,心道他今天做了梦心情好,要是过会儿真下雨了,就让这家伙进小诊所里头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