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给知府送什么礼才不算失礼?季宣和开门见山,没有一点迂回的意思。
不用太好,按县丞送的礼,再厚两成即可。甄老夫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
哦,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其他人要送吗?府一级官员人数可不少,人人都要送的话,邵云辰又得辛苦了,季宣和不由想到。
那个暂时没必要,这都是惯例,等以后有了来往再送不迟。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甄老夫子一席话将季宣和的问题都解决了,他只要照着先生的话做,出不了大错。
王元作为师爷,如何送礼并不是他的份内事,家里有现成的人选,季宣和就没找他询问。
给知府送年礼,这份差事也就邱伯能领。邱伯刚到西林县没几天,又马不停蹄地担负起送礼的重责,邵云辰决定了,等邱伯送礼回来,就让他多休息一阵,大年三十估计是赶不回来,年后再封一个大红封给他。
西林县隶属临州府,距离府城坐马车大约要五六天。邱伯稍微加快了行程,赶在大年三十前两天到达临州府。
邱伯递上帖子,说明来意。门房让人将消息递进府内,并请邱伯进屋内候着,每逢年节,像邱伯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一套程序走得非常熟练。
没让邱伯多等,很快就有小厮引着邱伯进了前院厅堂。知府闵大人家的柳管事等在那,他负责招待前来送礼的各官员家的管事。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说的。一阵寒暄之后,柳管事接过礼单,让小厮好生招待,他则离开去向主子禀报。
回礼通常是由夫人负责,旁的倒也罢了,这种下级官员送的年礼,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却也得心中有数,没有特别要求的,就直接让夫人处理,个别几个,老爷会指明需要添加的物事。
闵知府看了手中的礼单,是最常见的知县级别送的年礼,一看没什么要注意的,他便打发柳管事直接让夫人处理便可。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柳管事插手,他派人将礼单送往内院,自己则返回厅堂陪客。
呦,姐姐,这是谁送的礼单?不怎么样吗,太过规矩了。说话之人穿着银红的褙子,倩黄色的百褶裙,娉娉袅袅,看着别有一番风情,言语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不干你的事,下去吧。闵夫人理都没理她,从她手中拿回礼单。
夫人,您看倩姨娘如此嚣张,简直没把夫人您放在眼里,老爷怎么不管管?柳枝一脸愤懑。
随他吧,钱家对他有用。倩姨娘长得又好,作为贵妾,还有了个哥儿,可不就张狂了?闵夫人不以为意,只要她娘家不倒,她的位子就坐得稳稳的,无人能代替,只是老见倩姨娘在她眼前晃,确实让她有些膈应。
闵夫人很快就将礼单阅看完毕,只有礼单,没有递话进来,这就是让她按规矩办了。闵夫人思索片刻,心中立刻就有了方案。像季宣和这样远道而来送年礼的,一般都是当场备好年礼让送礼之人带回去。若是同在一城的,则不这么做,大多会晚个一两天,再派人回礼。
西林县只是个中县,又地处偏远,闵夫人就回了一些西林县少见的,量少,价值却不小。对于一个小小的知县,闵知府并没有和闵夫人通过气,闵夫人不知道此人的背景,但从礼单上却能窥视一二。
邵云辰送的年礼并不出格,只是并非西林县常见之物。这在闵夫人看来,不是季知县来自繁华之地,就是他存了交好之心,年礼既不出格,又不是各个知县都能拿得出来,倒是一番好心思。
闵夫人应付这些事那是得心应手,很快就让人准备好回礼,送到前院柳管事手中。
邱伯又坐了坐,随后起身告辞。
柳管事将人送到门口,才回返。
邱伯拿到回礼,一刻也没有耽搁。年前还好说,路过的县镇客栈都还开着,年后可就难说了,运气好,还有客栈可投宿,运气不好,就只能在马车上过了。
出行前,季宣和给了邱伯一面令牌,邱伯完全可以宿在驿站,只是他不想为这点小事为主子添麻烦。他没有公职在身,又不是官员家眷,有了令牌,驿站他是能用,却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年下天寒地冻的,白天温度还能忍受,晚上露宿人可就有些吃不消了,邱伯和护送的两个护院自是不想遭这份罪。邱伯想了想,决定若没有还在迎客的客栈,那就借宿民宅,多敲几家门,给点银子,总归有人会愿意让他们留宿一晚的。
44.
大年三十晚上,接近凌晨,西林县城季府,正房内室。
子正即将过去,守夜算是宣告可以结束。
也就这一天才这个时间睡,平时不管是季宣和还是邵云辰,都是戌时末亥时初便就寝。刚放完烟花炮竹,热乎的宵夜下肚,季宣和人有些懒洋洋的,再过一会就是仁泰二十一年,即将开启他来到锦朝的第十一个年头。
十年一轮回,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季宣和准备做点什么。他拔下簪子,只用发带束缚住过长的头发,免得发丝到处飞扬,不仅遮挡视线,还妨碍行动。
季宣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他真的长大了呢,脸不再青涩稚嫩,已经渐渐有了成熟男人的风范。至于那方面,季宣和一想到这个,眼睛仿佛都亮了几度,眼神更加深邃幽远,不经意间似乎还能看到其中夹杂着点点星光。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季宣和舒展着身体,左手支着额头,半躺在炕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邵云辰的美男出浴图。
是时候该圆房了,季宣和一改方才懒散的样子,顷刻间变得神采奕奕。
邵云辰穿好亵衣裤,向着炕上走去。浴室在隔间里,两人本是该在隔间沐浴才对,只是冬天天冷,怕人受寒,便将澡桶用屏风隔开放在内室。今天季宣和起了兴致,他洗完之后,亲自将屏风给挪开,光明正大地看着邵云辰洗澡。
邵云辰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青涩样子,对此已经非常习惯,轻易不会脸红。只是像这样全程在另一人火热地盯视下完成沐浴的过程,倒是不常见。平时最多就是两人一起沐浴,这和现在的状况还是很不同的。
邵云辰除了一开始略微有些不适应,稍后便放开了。他和季宣和在一起已经超过十年,夫夫间什么亲密的事没做过?不过是只差最后一步罢了。他有预感,这最后一步也快了。这样的念头在邵云辰心中一闪而过,脸色也有刹那的薄红,随即便恢复正常。
该来的终归要来,何况还是这种夫夫间正常的欢爱,没有反倒是该寻思两人哪里出了问题。
季宣和将邵云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那专注的神情完全无法令房间内的另一人忽视它。邵云辰的感受最深,那幽深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身上的衣衫,将他一览无遗。顶着灼人的视线,邵云辰一步一步朝炕靠近。
季宣和笑了,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一个人,那人还不会反感不满,这样的经历也就只能夫夫间才有了。换了旁人,他哪能这么失礼?季宣和这么看着邵云辰,反倒将气氛提了起来,室内渐渐升腾起无色无形却让人感觉异常暧昧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