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自己房间里拿了林澈的灵牌,沈光明直奔东北角去。府邸的东北角是祠堂,沈光明在祠堂后头找了个地方,将香烛点燃,全都c-h-a在了地上。他朝着少意盟大概的位置深深磕了几个头。
悲痛被时间和各种突发的事件洗涤得有些模糊了。此时将它们想起来,令沈光明几乎直不起身。
香烛的火在风里时大时小,烛泪滴落得飞快。沈光明擦了眼泪,跪在地上一张张烧纸钱。粗糙的纸被短小的火舌吃了进去,眼见着化成了灰。没烧完的屑还有不少,沈光明将它们拢在一起,点火烧了。
他在地上掘了个坑,将灰烬和香烛残余的部分,还有林澈的那个灵牌都埋了进去,又磕了几个头。
起身准备回去,沈光明刚一转身,立刻就定住了。
祠堂的白墙下方,静静坐着一个徐子川。他腿上黑猫见沈光明回头,挺直脖子嗷呜地叫了一声。
沈光明背后悄悄流了一溜汗。徐子川眼神狐疑,脸色却十分平静。沈光明连迟夜白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却没发现徐子川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这让他大吃一惊。
很快想起自己还是舒琅的奴隶,沈光明又扑通跪了下来:“徐先生,我……我……”
他故意发着抖,声音也颤了,是十分害怕的模样:“小的只是想祭拜亲人……小的知错了!求徐先生网开一面!”
沈光明装什么都不像,唯独装害怕的技巧十分了得。徐子川也没看出任何破绽,皱眉道:“你从哪里被买来的?”
“十方城。”沈光明隐去了少意盟的名号,乖乖回答。
徐子川似是计算了一下日子,冷笑道:“倒是会趁火打劫。你被买下来的时候,十方城那头正乱着呢。”
“是啊是啊。”沈光明连忙绘声绘色形容了一番,谁知徐子川静静看他,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沈光明心头一惊,生怕被这个天上下凡的文曲星看出自己破绽,连忙噤声,将头低了下去。
徐子川却没有责罚他,摇着轮椅又嘎吱嘎吱地走了。他此番离开倒是动静很大,沈光明默默跟在他后头,完全不明白这人去祠堂那头是做什么的。
夜里唐鸥又来了,还给沈光明带来了养味斋的蜜汁烤j-i。
沈光明在狄人那边生活,饱一顿饥一顿,看到烤j-i就两眼发光要往唐鸥身上扑。
“小心点!别掉下去了。”唐鸥与他坐在客房的屋顶上,小声道。客房空空,此处倒是十分安全。
“太香了……”沈光明又饿又急,“唐大侠你真是天底下最英俊最厉害的大侠,我最佩服你。世传有昆仑子于雪山之巅烹鹤煮雪,引八方鸟兽齐聚……”
沈光明不知典故,只满口胡说,说着还伸手去够唐鸥手里的烤j-i。唐鸥早笑得不行了,直接将烤j-i按在他脸上:“吃吧。”
沈光明边吃边跟唐鸥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僵尸和司马凤。
傍晚时分,司马凤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
他一身火红衣裳,身下一匹红马,卓然于众人。只是很不合时宜地,沈光明想起了初见林少意时的事情。如果林少意是烧鸭……司马凤大概是烤j-i吧。
反正他名字里本来也……如果他跟盟主打起来……就像一只烧鸭和一只烤j-i打起来……沈光明双目直视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早乒乒乓乓地演了好多场戏。
迟夜白和舒琅在门外等他。司马凤一看到迟夜白就笑:“小白,你果然在。”
迟夜白神情一滞,好看眉毛死死拧紧,并不应他。
司马凤坐在马上,弯腰朝迟夜白笑道:“生我气啦?这地儿又干又冷,你皮肤怎的还是这么好?头发上涂了什么?小白……小白?”
舒琅和众小厮眼见迟夜白怒而拂袖走了,司马凤仍在那里小白小白地喊个不停。
沈光明仍旧面无表情,心里那个大戏院却又有一堆缠绵又新奇的戏敲锣打鼓地演开了。
唐鸥闻言点点头:“迟家和司马家是世交,两人自小相识,有一两个昵称不是什么奇事。司马凤x_ing情浪荡,这种事情他干得出来。”
沈光明撕了一只j-i腿给唐鸥:“我要是迟当家,早就一剑挥上去了。不过这昵称还挺趣致,和迟当家的样子好不相符。”
“但迟夜白打不过司马凤。司马凤那功夫可不简单。”唐鸥撕了j-i腿上的皮,在沈光明眼前晃,“小沈,吃不吃?吃不吃?”
沈光明:“……不吃。不对,小沈是什么?”
“昵称。”唐鸥自己吃了,“如何?”
沈光明表示不喜欢。
“那就小骗子。”唐鸥断然道,“说定了,改不得。”
沈光明哭笑不得,狠狠撕扯着那只烤j-i:“别玩了,还有别的事情呢。”
司马凤来是来了,却没有察看那尸体,而是费了一番功夫劝出迟夜白,两人拜访了徐子川的书房,谈了许久。
“谈到现在还没出来,也没听见有什么声音。书房外头有司马凤和舒琅的人,我没办法靠近。”沈光明很遗憾。
唐鸥问他:“你要靠近做什么?现今已不需要你去帮迟夜白寻屠甘。”
“可还有百里疾的事情。”沈光明说了自己和迟夜白的推论。
唐鸥接着他吐的j-i骨头,沉声道:“只是你们的推论。等到有了确切结论再说不迟,你不要蒙头栽进去。”
沈光明正想说什么,唐鸥厉声问道:“功都练好了吗?秋霜剑能使出来了吗?方寸掌的心得有进步吗?”
“……”沈光明不与他争,默默低头啃烤j-i,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如何从迟夜白那里撬出些百里疾的消息。
正想着,唐鸥突然拉着他跳了下来。沈光明连忙将烤j-i护在胸前,和唐鸥一起躲进了客房后面。
“唐兄,不用躲了。”司马凤的声音轻快地从前头传来,“有些要紧事想跟你说。”
唐鸥只好和沈光明走了出来。沈光明看看自己胸前油渍,又看看唐鸥胸前油渍,十分心疼手中的半只烤j-i的油皮。
司马凤和迟夜白都在,迟夜白又是满脸不快,司马凤却神采奕奕。沈光明打量他几眼:他印象中的司马凤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神情,唯有当日离开辛家堡大厅时他才露出片刻凝重神态,那时才比较像一个家族的家主。
几人寒暄一番,司马凤才说出找唐鸥的原因。
“府里人虽多,知道唐大侠这两夜常常探访的,只有徐先生。”司马凤道,“这徐先生可不简单,他十三岁那一年元宵在春意楼为花魁英纱写的诗,可是我心头至爱。尤其那句‘寒香凄凄入被枕,丝鬓瑟瑟畏春光’,真是绘情绘景的绝妙啊。小白当年还会背,是不是?”
迟夜白面皮微红,怒道:“我并不会!”
沈光明听了那两句,觉得有点回味,又不甚了了,便殷切地问:“全诗是如何?这两句倒不觉得有什么妙处。”
“嗨,你这雏儿,没见识过自然不懂。”司马凤搭着沈光明肩膀,亲热道,“听哥哥为你解读一二。何谓寒香?要理解寒香,你就得先懂何为女子体香……”
他话未说完,沈光明已被唐鸥一把拉到身边。
“司马,说正事。”唐鸥不悦道。
司马凤“噢噢”两声,立刻拧了眉头做出副严肃神态,迟夜白在他身后靠着树,清晰地发出一声冷笑。
“徐先生功夫是很了不得的。不论外功,单讲内功,或者与我不相上下。”司马凤总算认真起来,“当年我爹到灵庸城查探,最后僵尸莫名地便不再出现。他回家之后仍耿耿于怀,数年前才终于理出关键线索。”
司马凤收了手里那把描着香蝶美人的扇子,在手心轻轻一击。
“徐子川被人在城外发现双腿尽折。自那日起,到今日为止,灵庸城没再出现过僵尸。”
唐鸥:“那也不能说明他和这事情有关。”
“可他确实有关。”司马凤拿着扇子,在空中飞快地写了两个字,“徐子川编撰的《金玉诗选》,序言中就写过,他年轻时曾游历天下,经过南疆时见识过神妙的控尸之术。在他编纂的诗选中,也有提及控尸之术的诗句,但太过隐晦,作者也记为无名氏,因而无人注意到。”
“……这说明什么?”沈光明听得快忘了烤j-i,急急问道。
迟夜白在司马凤身后开口:“徐子川已经向我二人坦白,他确确实实在南疆那边,学习了控尸之术。但他不是这几次僵尸事件的始作俑者。”
第55章 异事(2)
沈光明听得云里雾里,十分迷茫。
“不是他,那是谁?”他连忙问道,“他说了是什么人么?”
“他说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司马凤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沈光明忍不住凑脑袋过去,被唐鸥又拉了回来。
“当年徐子川无故失踪,不是私奔,是被人绑走了。”司马凤嘿地一笑,“绑走他的人,正是他表妹的夫婿,东原王木勒。”
徐子川当年游历南疆,机缘巧合之下学习过控尸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