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
沈光明:“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开不得。我先走了,林小姐你慢慢吃……虫子,虫子记得先拿掉!”
他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上次的苏小姐事件在沈光明心里留下了宽大的y-in影:唐鸥未过门的媳妇们想法都比较特别,自己虽然是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也难免被绕进去。所以三十六计,还是远远遁避比较好。
少意盟比辛家堡要大,而且他能自由走动,自然快活许多。转了两圈,方才的惊悸也全都消失了。正询问唐鸥在哪里,有人便告诉他,唐鸥正和林少意在练武。
沈光明顿时来了兴趣,问清楚地方就溜过去。
林少意的父亲林剑少年成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仁侠。他创立少意盟的时候正是新婚,将未出生的孩子也以此命名。少意盟成立不足一年,仇人上门,杀了林剑的妻子。在悲愤中与仇人缠斗,林剑保住了林少意,丢了一只手。林少意十二三岁的时候便开始接管盟内事务,林剑因为妻子的死,早已远离江湖纷争,只专注少意盟的事情。林少意成了武林盟主之后,人们提起他,往往要多加一句“盟主的爹”。
林剑的“仁侠”名称是从林家剑法中来的。他与师妹携手江湖,留下了许多除恶扬善的美名,仁侠夫妇在行善的时候,也将林家剑的名声传了开去。林少意一手林家剑比林剑练得更圆熟,加之有其师父石中仙的教导,剑法掌法都十分精纯。上次他和x_ing苦打斗,沈光明没能旁观,非常遗憾。
还未走到练武之地一听到破空之声频频传来。
林少意立在练武场中,手里是一把薄薄长剑。唐鸥正落到地上,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角。
“这次你赢了。”唐鸥说,“林家剑日益长进了啊。”
林少意收剑笑道:“承让。秋霜剑的进展不大,你青阳心法的最后一层还是过不去?”
“过不去。”唐鸥沉声道。
他修习青阳心法已有十年,初始进展极慢,但掌握诀窍之后,很快就将青阳心法运用自如。但最后一层始终过不去,张子桥说他未绝望过、也未曾面见死亡。因参不破生死,因而不理解最后一层的关窍。唐鸥将剑放在一旁,抱拳道:“少意,我们来试试拳吧。”
沈光明站在场边看得心潮澎湃。他现在有练武的可能了,正是最好奇的时候。
林少意放好剑,奇道:“你什么时候懂拳法了?练的什么拳?”
唐鸥立在场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亮出起手式:“十难手。”
其余两人闻言俱是一惊。
十难手是青阳祖师载于《十难经》中的高深武术,必须以青阳祖师的内功,如青阳心法为基础才能练成。唐鸥将《十难经》带在身上,有空便阅读研习,苦于没有机会cao练,于是向林少意提出要求。
十难手仅有十招,却招招千钧。这门武功只有青阳祖师练成并展示过,此时唐鸥说出来,林少意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你不可能已懂得十招。”他想了想,对唐鸥建议道,“我们只试一招吧。我用天生掌的第二式,盘地。”
唐鸥笑笑,点点头:“十难手第一式,布施。”
他十分感激林少意。天生掌是林少意师父石中仙的独门掌法,掌掌都有巧变,而唯有第二式盘地,是毫无变式的以力打力,正好与十难手相似。
林少意见他应允,便不再留手。他脚掌蹬地,攥紧右手冲向唐鸥;在靠近的时候右拳突然张开,五指成扇,打向唐鸥胸口。
沈光明惊得浑身僵硬:他纵然不识武,也看出林少意这一出手至少有六七成功力。
唐鸥不闪不避,突然大喝一声,左掌手指并拢,横着击出,正好击在林少意右掌掌心之中。
林少意嘿地一笑,立刻收手回撤,落地时连退两步才站稳。
两人这个对招太快,沈光明只听到一声撞击,便见两人已飞快分开。
“名不虚传。”林少意叹道,“这式名为‘布施’,力量却不分散,全集中于你掌心,但后劲很足。”
他举起手让唐鸥看他左腕上的一根红绳:“阿澈今年给我求的平安绳,断了。”
那根红色小绳落在林少意手里,他将它揣入怀中。
唐鸥第一次尝试十难手,威力之大,令他也十分震惊。
“你运功看看,没问题吧?”他担心地问。
“没问题。”林少意甩甩手,“地砖倒是碎了两块。”
两人又讨论了片刻。林少意心情非常好,抓起自己的剑,招呼唐鸥去喝酒。沈光明还处于惊愕之中,看到唐鸥向自己走来,还在发愣:“你真厉害……”
唐鸥笑了笑:“所以?想跟我学吗?”
沈光明不停点头,看向唐鸥的眼神里刻意地放满了崇拜。
唐鸥捏了捏自己手掌,低声道:“今晚你先练功,练完了我就跟你说方寸掌的口诀。”
沈光明:“我想学剑。学剑比较帅。我太瘦,力气小,方寸掌不合适我。”
他这句话一出,面前两人都面面相觑。
林少意:“有点道理。”
唐鸥:“……很有道理。”
沈光明殷切看着唐鸥的剑,正要出口请求他教自己秋霜剑,林少意却接口道:“有道理便有道理,先去喝酒。喝完便想出办法来了。”
唐鸥连连点头同意,沈光明自然也被带着去了。
结果直到喝完办法也没想出来。沈光明喝酒不多,这一晚被林少意灌了半壶,居然站得稳,话也说得清楚,自己都很惊讶。
“我以为我不会喝酒。”他说,“方叔以前不让我喝的。”
此时他和唐鸥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少意盟里十分安静,有灯笼亮光照亮黑暗路途,两人慢慢走着。一轮圆胖的月亮贴在天上,屋顶瓦光粼粼。
“喝多了就不好骗人了。”唐鸥平静道,“以后别逮着机会就骗,厉害的人多得是,你会吃亏的。今天七叔说了,你这样的雏棍,他见得太多,你一张口他就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光明默默点头:“我以后小心地骗。”
唐鸥:“我是说,让你以后别骗人了。”
沈光明:“不骗人怎么来钱?我还要买房买地过日子。”
唐鸥不出声了。他又想起自己的那个念头:收留沈光明的沈直并不是什么好心人。如今沈光明除了骗人骗物之外什么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唐鸥越想越惊。
沈光明走在前面,摇摇晃晃的。他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只手虚扶着沈光明的腰。
或许是可怜他,或许是挂念着十年前没有救下来的那个小孩,或者是愧疚,唐鸥看着沈光明背影,默默梳理思绪。
敦促沈光明练功后,唐鸥回自己屋子里找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方寸掌的口诀,极为简单的十六个字。唐鸥翻来覆去念了几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这十六个字就能练成方寸掌?唐鸥觉得不可靠。
正要往外走,忽听沈光明屋子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唐鸥顿时想起张子蕴传功的那三天,连忙跑了到沈光明的房子里。
沈光明滚到了地上,蜷成一团,正抱着头呻吟。
“沈光明?”唐鸥将他抱起,发现他浑身颤抖,体温极低,身体舒展不开。
他急切地问:“怎么了?”
沈光明张了张口,眼泪流下来:“疼……太冷了……”
唐鸥气道:“是不是因为你之前不好好练功?”
沈光明点头又摇头,眼泪鼻涕一大把,用力抓着唐鸥手臂。唐鸥不知如何是好,想将他拖上床,但沈光明反过来抓住了桌腿。
唐鸥:“?”
沈光明尽量让自己远离唐鸥:“你先出去……别靠近我……”
唐鸥默了片刻,低头问他:“很冷吗?需要我抱你,还是喝血?”
沈光明闭着眼睛疯狂摇头,把手塞进自己口里堵着。
唐鸥坐在地上,靠着床沿将他抱着。他想起之前张子蕴说的话,于是一个手掌抵着沈光明的背,将青阳真气缓缓渡入他体内。真气入体之后唐鸥才一惊:沈光明体内除了与青阳真气完全相反的大吕真气之外,还有一缕陌生的、几不可察的真气游荡着。沈光明不懂如何疏导,真气便在他丹田里乱窜,搅乱了大吕真气的运行。唐鸥这才明白他为何一运功就变成了这样子,轻声宽慰:“一会儿就没事了。”
肩上又s-hi又凉,沈光明一边抽泣一边咬住了唐鸥的肩膀。布料之下就是健硕的身体,沈光明发觉自己的嗅觉从未如现在这样发达:他能闻到唐鸥身体里血液的气味,温暖滚热,是他急切需要的。他的牙齿隔着春衣,碰到了唐鸥的皮肤,皮肤之下是血r_ou_,是骨头,是唐鸥。
小血珠从创口冒出来,渗透了衣料。血液触碰到沈光明的舌头,他整个人都更加剧烈地发起抖来。
唐鸥紧紧按住他不让他挣扎,安抚着他。
沈光明流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吸吮唐鸥肩头渗血的地方。温暖的血液味道很好,他吞咽入喉,觉得寒冷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慢慢暖了起来。随着这暖,那曾令他心底快活的东西复苏了,还疯狂生长起来,缠住他的手脚与躯体,令他失去挣扎的力气,令他无法施展身体。他趴在唐鸥怀里,尝到了咸的眼泪和血,还有比两者还要浓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