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回来吧……”
周末很难过。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王八蛋,害夏磊饿肚子不说,还冲他乱发脾气。
想到夏磊转身离开前,眼里转瞬即逝的黯然,那一定是觉得他不可理喻透,再也不想理他了。
坐在沙发前,周末抱着膝盖,一边悔不当初地自责,一边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要怎么跟夏磊道歉。
对不起啊我昨晚心情不大好说话没过脑子。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难道心情不好就可以对人家为所欲为么?
夏磊啊大家都是大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了昨晚你就当做了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夏老板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决定自刎谢罪来世再报答你……大概还没说完夏磊就会抓起笤帚把他这个神经病赶出去吧……
脑补着各种荒诞的场景,眼皮也越来越重,累了一整天的周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窗外响起一声惊雷,他才猛地惊醒。坐在地上睡觉的结果就是,他的屁股后背和脖子都痛得要麻痹了。皱着脸扭了扭脖子,周末抬头看挂钟,已经半夜两点,而夏磊还没回家。
倾盘大雨说下就下,窗帘被吹得胡乱翻飞,周末连忙去把窗户关严实,心里郁闷地想,夏磊果然被他气到夜不归宿了,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淋到雨呢。
转念一想周末又觉得自己傻,这都几点了,就算夏磊不回来也早就回家,总不至于为了自己一句话就失魂落魄游荡街头吧?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窗外雾蒙蒙雨蒙蒙,什么都看不清。没办法,只能明天一早去咖啡屋找他。把客厅的灯关掉,周末死气沉沉地去洗澡。
洗了澡进房间,周末又看到了那只无辜的行李箱,跟着他这个恶劣的主人到处奔波,已经风尘仆仆。本来想着明天再整理的,不过反正现在也没有了睡意,周末还是走过去,把它打开。
留在魏凡那边的几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还有很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一件一件展开挂上衣橱,周末忍不住苦笑,以前从来没见过魏凡叠衣服,洗好的衣服总是胡乱扔进柜子里,衬衫总是皱巴巴,没想到他有幸享受一次,居然是在分手后。
已经很久没穿了,周末都差点忘记还买过这几件衣服,这么说来,毕业以后,自己似乎有很长时间没去魏凡那里了。
如果魏凡因为这个有了第三者的话……周末耸耸肩,好吧,那也算有自己一半的责任。
除了衣服,箱子里还有几个相框,是他臭美带过去摆在魏凡房间的,周末看着自己大学时候还算挺养眼的样子,一张一张摆在了自己的床头。
别人不欣赏了,
自己总不能嫌弃。
继续翻,带过去的小说啊,游戏光盘啊,日用品啊,一件不漏,全都收拾齐全打包好。
周末忧伤之余八卦地想,魏凡是不是要和别人同居,所以才这么急着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全部都清理干净,生怕他的新欢看见了蛛丝马迹会吃醋?
箱子的拉链隔层里,放着周末画的几张画稿,周末翻了翻,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大学旁边的那家咖啡屋,是他的最爱,这些画都是在那里,靠窗的一个小角落诞生的,画的有些是路边匆匆走过的行人,有些是咖啡屋里的客人,还有些是周末自己臆想的,没有主题的,线条凌乱的世界。
他还记得那一排干净明亮的落地窗,不同颜色的格子桌布,每张桌子上会摆不一样的小盆栽,吧台后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咖啡杯,还有那个总是自恋地给咖啡屋拍照,还死皮赖脸要了自己好几张画稿的,有趣的老板……
魏凡总是在下课后,匆匆赶过来和他见面,跑得气喘吁吁,一坐下就先要点一杯冰茶解渴,四季如此。
而周末面前,永远都放着一杯拿铁。
把画稿整理好放进抽屉,周末揉揉有点发酸的眼睛,倒上床睡觉。
—————————————————————————————
一觉醒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周末顾不上赖床,匆匆收拾好自己就赶到了咖啡屋。
可他没看见夏磊,店里只有夏致澜一个人在打扫。
“呃,澜澜,你哥不在?”周末有点心虚,如果夏磊昨晚回家的话,夏致澜会不会也知道他们俩闹别扭的事情了?
“呀!周末你来啦!快帮我把窗帘拉起来!”夏致澜看见周末很开心,一点也没有“捍卫夏磊,抵制周末”的敌意,让周末暗暗松了一口气。
诶?可是……
“夏磊……去哪儿了?”周末一边把落地窗前的窗帘都拉了起来绑好,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刺探情报。
“他?说是有事,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想偷懒找的借口。”
“哦,这样啊。”周末很失落,鼓起的满腔勇气像气球被戳了个洞,一下子全跑掉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刚才露了一下面的,开了门什么都不干,去鼓捣了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又急急忙忙打包走掉了。唉,今天又是周六,是要累死我吗?”
“他……刚走?”
“是啊,你这么早起来,没在家里看见他吗?”
“他……我……可能……我起床以前他就已经出门了……”周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听夏致澜这话的意思,难道夏磊昨晚根本没回家?那他到底去哪儿了
?会不会真的淋到雨啊?
一连串疑问盘旋在周末的脑海里,让他更加心神不宁,看来夏磊真的被他气得不轻啊,这边的家不回,那边的家也不回,咖啡屋也不来了,难道是猜到今天自己会来找他,故意躲出去的?
“那啥,澜澜,夏磊不在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周末怏怏地和夏致澜道别:“下午我再过来看看好了。”
没精打采地回到家,周末才想起出去一趟却忘记买早饭了,昨晚虽然下了一场大雨,可天气依旧很热,周末出了一身汗,懒得再跑一趟,只好去开冰箱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面条或者蛋糕。
一进厨房,就看到灶台上放着一只大大的塑料袋,周末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不确定地走过去,拨拉开来。
一个印着咖啡屋logo的纸杯,还很烫,周末掀开盖子,拿铁浓郁深沉的香味扑面而来。袋子里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盒,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块红茶饼干。
夏磊回来过,原来,夏致澜说他鼓捣的东西,是给自己准备的早饭……
突然间,周末觉得自己的心按捺不住地狂跳了几下,撞得他胸口闷闷生疼。
放下杯子,周末抓起钥匙冲出门去。
追到楼下,到处都没有夏磊的影子。周末不死心地找了很久,最后只能失望地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马路上的车流,喃喃地说:“夏磊,你快回来吧……”
下午去咖啡屋,夏磊还是没有出现,让周末惊讶的是,夏致澜做咖啡的手艺一点也不比夏磊差,据她炫耀,很多咖啡和点心还是她这位师傅手把手教夏磊做的。
“那红茶饼干呢?”
夏致澜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看了周末一眼,说:“那个啊,是他念大学的时候自己学的。我也很费解,他一个严重缺乏情调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去学那种奇怪的东西。”
周末只能干笑两声。
说到夏磊,除了沮丧,他的心里似乎又多了一种忐忑的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隐隐的悸动。
“哎,周末,你觉得这个咖啡屋怎么样?”
周末回过神来:“很好啊。”
“都是我哥设计的,是不是很了不起。”
“嗯。”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要开咖啡屋吗?很浪漫的故事哦!”
周末很平静地点点头。
夏致澜很惊讶:“你知道?”
周末又点点头。
“哎呀,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我哥的这个秘密呢!你们关系真好啊,连这个他都告诉你了!”
周末笑笑,说:“夏磊他……是很好。”
“其实我觉得我哥啊,就是太木头了,要真是那么
喜欢,当年勇敢一点去追不就好了,还等这么多年以后特意开一家咖啡屋,搞得跟罗密欧朱丽叶似的,酸死了。”
“是啊,酸死了。”周末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想要说点什么,嗓子里却像被堵住了。
他差点忘了,夏磊还有一个要等的人啊,他等得那么辛苦,那么专注,明明知道希望很渺茫,甚至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可却还是执着得让人心疼。
周末,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呸呸呸!才没有期待什么!周末赌气地喝了一大口夏致澜给他做的摩卡,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只是室友而已。”
“啧啧,看看谁来了,这不是两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要借钱才会想起我的稀客嘛。”程蔚采购归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两个老朋友面对面地坐在里面:“我先声明啊,今天店里的半价活动对你们两个不适用。”
杜然白了他一眼:“小气包,难怪生意这么差!”
“拜托,对我们这种开在学校旁边,靠学生撑门面的咖啡屋来说,暑假期间门可罗雀难道不是正常现象吗?”程蔚把刚买回来的咖啡豆交给服务生,拉开一张凳子和他们坐在了一起:“两位大爷,请问要喝点什么?”
杜然想都不想,说:“香蕉泥玛奇朵,谢谢。”
程蔚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盯着杜然:“你的口味可以再猎奇一点的。”
“真的?那就肉桂薄荷香蕉泥玛奇朵。”
“待会儿做出来你不给我喝完就别走出这道门。”
“无所谓啊,我本来也打算在这儿呆到你打烊的。”
“贱人。”程蔚懒得理杜然,转向另外一个:“你呢?”
夏磊从一开始就沉默地坐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的焦点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放空着出神,听见程蔚问,没精神地抬了抬头,说:“随便。”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叫随便的花式咖啡?”程蔚笑眯眯地凑近夏磊,仔细观察了他片刻,沉吟着说:“来杯Espresso怎么样?”
夏磊不作声,算是默认。
程蔚站起来,往吧台后走去,杜然大声说:“我的玛奇朵要加冰的!”
“你别浪费我的冰块!”
“豆子”咖啡屋是J大北门的一道特色风景,不放假的时候,生意好得出奇,有几个学生轮流在这里做兼职,老板程蔚有钱有闲,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在这里创业,本来只是想着玩一玩尝试一下另类人生,没想到一开始做咖啡就停不下来,现在几年过去,咖啡屋已经有了像模像样的规模。
“说吧,今天到底刮的什么风,平时想要约你们出来都这个有事儿那个没空儿的,我都快对你们的友情不抱希望了。”
杜然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刚忙完,想过来看看你这败家子儿有没有破产而已。”
“狗嘴吐不出象牙。”程蔚一掌拍开他脑袋,问夏磊:“你怎么了?店里遇到麻烦了?”
夏磊摇摇头:“没什么事,过来坐坐。”
“你想多了吧,这家伙什么时候不是这么副被欠了五百万的表情,我早就习惯了。”杜然靠上软椅的靠背,说:“你回来以前,我和他都默默对坐二十分钟了,你看我说什么了没有?”
“你还挺好意思,你关心过别人吗?”程蔚鄙视地白了杜然一眼,继续追问夏磊
:“真没什么事?”
夏磊很平静地说:“嗯,没有。”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杜然又被公司叫去了加班,程蔚看了看夏磊和他面前根本没动过的咖啡杯,问:“还是不想说?”
夏磊静静地想了很久,沉声说:“我又见到他了。”
“他?”程蔚挑眉:“那个他?”
夏磊点头。
程蔚不可思议地打量夏磊:“你还真是无所不能。”
“只是碰巧的,他和我租了同一个房子。”
“呵呵,世界很小嘛。”
“嗯。”
“挺好的。”程蔚说:“一直在等的人出现了,还离你这么近,朝夕相处,你不高兴吗?”
夏磊反问:“我该高兴么?”
“哦,对,我忘记他有男朋友的。”程蔚安慰地拍拍夏磊的手背,正要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就听他很淡定地说:“他们分手了。”
程蔚愣住,嘴巴张了又合,最后问:“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功劳。”
夏磊苦笑一声,说:“跟我没有关系。”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蔚察觉到了他眼底流露的几分无奈和失落,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看来,是碰了钉子,有点灰心了。
“哎,你别这样,都不像你了。”程蔚说:“夏磊,我早就告诉过你,凡事不要太执着,会受伤的。”
“是吗?”夏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才好。我不是说不可以抱希望,可现实它往往都不会太浪漫,先不说他接受你的机会有多渺茫,就说你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敢说你的感觉还跟从前一样?就算是一点都没变,那等你们熟悉以后呢,谈了恋爱以后呢?本来远远看着的一见钟情突然没了距离,你就能保证不幻灭?不后悔?”
夏磊抿着唇,不说话。
大概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程蔚瞄了一眼夏磊,挥挥手,说:“行了行了,我也是胡乱抒发一下,看把你说的,至于吗,一个大男人,还能为了感情把自己郁闷死不成。”
默默地把咖啡一饮而尽,夏磊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看到你门口贴着转让的告示,怎么了?”
“那个啊,嗯,想换个地方了。”程蔚伸了个懒腰,笑笑:“总不能一直呆在大学里吧?我已经老了,看见这么多青春逼人的少男少女,会嫉妒的。”
夏磊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角落一个靠窗的位置。
曾经有一个人,很喜欢那个位置,一来就叫一杯拿铁,最爱吃的点心是红茶饼干,大部分时间趴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画画,脸上的表情有时很得意,有时很苦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温柔地落在他的头发上,泛起明亮而柔软的光泽,就像他留给自己的记忆,也总是带着活泼而温柔的色彩。
可惜,他记得他,他却从来不知道。
——————————————————————————————————
钥匙碰撞的声音让在客厅打瞌睡的周末猛地回神,他紧张地站起来,看着开门进来的夏磊,脸红得跟番茄似的,吱吱唔唔地说:“你回来啦?”
“嗯。”夏磊淡淡地点头,换鞋,准备进房间。
“你,你吃晚饭了吗?”周末鼓起勇气叫住他,说:“我买了菜,不如我们,吃鸡蛋面吧!”
夏磊看看挂钟,又看看周末,无声地提醒他,现在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周末尴尬地低下头,咬着嘴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半晌,夏磊问:“还有事吗?”
周末委屈地扁了扁嘴,说:“没有,我……我找了你一整天……”
“周末,你不用找我的。”
周末惊讶地抬头,夏磊根本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就像你的生活,跟我没有关系一样。”
“不是的!我那天……那天只是……”
“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不是么?如果那天你没有生病早退,我也没有刚好要回来拿点东西,我们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夏磊走到自己的房间,不冷不热地留下一句:“你和我,只是室友而已。”
门被关上,周末呆呆地站在客厅,本来焦虑之余带些许期待的心情仿佛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凉水,冷得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和好嘛^_^”
夜深了,外面很安静。
有好几次,夏磊都想开门出去看看,可又忍住了。
总觉得,面对那样的周末,他无话可说。
闷闷地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在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躲在夜幕一隅的月亮,他才站起来,打算洗漱睡觉。扔在床上的手机闪了闪,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发出幽幽的光芒,夏磊本来不想理会,拿着衣服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周末: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我昨天也是,我们和好嘛^_^】
手机握在手心里许久,直到屏幕变得黑暗,夏磊嘴角紧紧绷着,心里有点酸酸的难受。
他记得很久以前,自己还没有这么深刻地记得周末,只是知道那是程蔚店里的老顾客,很爱画画,拿起画笔以后,专注的样子很特别,程蔚说,那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有时候店里客人多,点一杯拿铁要等半个多小时,只有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很好心地问要不要帮忙。
偶然的一天,当自己无意中看向周末的时候,他也正好抬头,彼此目光在那一刻交汇,周末很友好地冲他笑了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而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可是,那个笑容,却顽固地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沉寂,只有对面房间的门缝里泄露出一丝微弱的灯光,夏磊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慌乱的脚步。
急急忙忙把门打开,周末不顾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睡衣,紧张而局促地看着门外面无表情的人:“这么晚还没睡啊,我……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应该跟你……”
话还没说完,周末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把自己往后推了好几步,心里刚想不会吧难道夏磊已经气到不把自己揍一顿就不解气的地步,嘴唇就被一个热到有点发烫的柔软给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