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褚黎的脸一刹那红透了, 他只顾着要来找喻衍了,忘记了自己刚刚做了那事,身上还留有那个味道。
“让开!”
直接拨开褚黎,喻衍大步前行。
褚黎虽然不好意思, 但是还想跟上去,然而他一迈步喻衍就停了脚步,紧接着回头瞪了他一眼,“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离我远点!”
一刹那,褚黎站在原地不动了,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
喻衍怕他在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别跟上来!”
褚黎心口就像被狠狠锤了一下,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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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隼刚到衍城时,命人将书房内的东西烧了个差不多,如今书房里已经没有多少书画,显得十分宽敞。喻衍踏进书房,看到的更多是空荡荡的书架。
“你来找我何事?”
褚隼坐在书桌前,头也未抬,他面前是昨夜加急送来的奏折。为了批奏折,他一夜未眠。
“我要见闻人仪。”
喻衍的声音在书房里清晰可闻,褚隼终于抬起了头,他将手中沾了红色朱砂的狼毫笔端放在砚台上,一夜未眠的眼中未见任何疲惫。
“你若想见他,得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看着依旧年轻的喻衍,褚黎好似也回到了年少的时光,不过眼前的处境、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他与喻衍早就有了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的立场。
喻衍冷哼一声,“你想要什么理由?身为天下之主,可不可以见只是你一句话的问题。”
两人再见,虽然看待对方的心境未有多大变化,但这种情况下,终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尤其是还有一个褚黎隔在中间,每次见面都有一份尴尬。
褚隼叹气,“你要见也可以,不过必须我在场。答应吗?”
喻衍嗤笑,“我只是要求见我闻人仪一面,你何必如此担心,难道还怕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不成?”
“不用对我用激将法,没用。”褚隼站了起来,直接越过喻衍的话,“你我都这么熟悉了,不需要再耍什么心思。你要见闻人仪就跟我去,不见那就作罢。”
现在是喻衍处于弱势,褚隼断定喻衍会妥协。他抬脚出了书房,喻衍果然跟了上来。
闻人仪虽然受了重伤,但终究是褚隼的犯人,醒来之后就被丢到了牢房,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有褚隼信得过的侍卫把守。
牢里进不去任何的光,只有火把和蜡烛照亮道路。
两人一前一后,喻衍跟着褚隼一路走到关押闻人仪的监牢前。
闻人仪醒是醒来了,可肩上的伤还重着,褚隼只保证了他能活命,伤没有再让人治。他背对着牢门口,蜷缩着身体侧躺着,受伤的那个肩膀在上面,听到了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侍卫将牢门的锁打开,喻衍率先跨了进去。
“闻人仪?”喻衍的声音不大,闻人仪听到之后马上就转过了身体。即使脸上苍白,他依旧强带着笑意。
“你来看我了。”
他的脸色看不出任何的血色,受伤的肩简陋地包裹着,发出腐烂的r_ou_的味道。他想要站起来,然而身体踉踉跄跄,还未站起便又摔了回去。
喻衍回头看了褚隼一眼,“你这是要逼死他。”
“我只说了保他x_ing命,可没有说会为他治好伤。”褚隼毫不羞愧,随着也踏了进来,又命人将牢门锁上,遣走了旁人,“你与他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说了。”
闻人仪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对着褚隼他可笑不出来。
“怎么?一看到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牢房内潮s-hi肮脏,褚隼只站在了一块稍干净的地方,脸色的笑意暧昧,“我问你不说,喻衍问你总不能也不说吧。”
他目光扫过两人身上,“昏迷之时,你嘴里可是不断地叫着喻衍的名字,此时我把他为你带来了。”
喻衍沉了一口气,褚隼的态度和说的话都让他不舒服,可这不是与他算账的时候,况且闻人仪的事情最后还要看他怎么处置。
轻咳了一声,喻衍直接切入主题,“闻人歌已经与我说了狼神的传说,我也明白了你为何要与我交换血液。”
喻衍走了闻人仪身边,把在Cao席上艰难动着身体的闻人仪扶起来,让他靠在墙上,“你应该也明白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想知道的不过是如何才能斩断我们两个之间的联系。”
牢房内一片安静,闻人仪虚弱的呼吸响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眼睛没有焦距,眼中空无一物。
“你就如此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喻衍不想在褚隼面前谈论这个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越过闻人仪的问题,“除了褚黎,闻人歌只有你一个亲人,我她不想你死,我也不想你死。你若没有办法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如何?”或许是呼吸不畅,闻人仪脸色一瞬间憋得发红,连着咳嗽几声,他边咳边看向褚隼,“我知道你不会把我怎样,想让我死的是褚隼罢了。”
“哦,”褚隼脸色变也未变,“你说的倒是不错,我的确想你死。”
“闻人歌说若是你死了,你与喻衍之间的捆绑自然就无效了,如此简单的方法为何不用?”
“呵呵。”闻人仪又咳了几声,说话断断续续,“自从那日没有带走喻衍我就不抱希望了,我以为会马上死掉,却不想还多活了几日。”
他脸带嘲讽,“你留着我,不过是想从我身上知道更多黎族的秘密。只不过,你恐怕无法如愿了。”
说完这句话,闻人仪咳出了一摊血,血溅在喻衍脚下,将喻衍的鞋子、裤脚溅了几滴黑色的血。
喻衍看他身体太差,若是这样下去,就算留着一条命日日也要受着煎熬。
“褚隼,可否有大夫?”
“死不了。”褚隼未动,声音变得冰冷如霜,“要让大夫进来为他治病也要等问完话!”
喻衍叹了一口气,褚隼这样做是真的动了怒,他若想让闻人仪得到医治只能快些和闻人仪说完。
“你真的不愿说如何斩断我与你之间的联系?”喻衍的手为闻人仪顺着气,他的手如玉一样暖。闻人仪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又移到他的脸上。喻衍没有易容,是他真正的长相。
闻人仪喉结滚动,带着血渍和泥渍的手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喻衍的脸,但是看到自己手上的污渍他又将手垂了下去,低着头,此时他低到了尘埃中,站在喻衍身边一点都不配,只会玷污了他。
他声音沉闷,“你我交换血液,一旦造成联系便无法挽回,除非我死,我们之间的联系才可能会断。”
或是自嘲,他轻笑出声,“让你伴我身旁已经不可能,那么对于生死我便已不在意。你会在意我的生死吗?”
喻衍想到闻人歌的眼泪,心口发闷,“还有闻人歌,她想要你活着。她为黎族做了这么多,承担了这么多,不要再让她伤心流泪。”
“你呢?”闻人仪问他。
喻衍梗住,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闻人仪又问,“你会为我伤心难过吗?就算你心中没有我,可会为我伤心难过?”
喻衍避无可避,声音干涩,挤出一个字来,“会。”
闻人仪露出笑来,像孩子一样天真,“谢谢。”他知道喻衍会为他伤心,不过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伤心,只是因为他是黎族人,他是闻人歌的弟弟的那种伤心。
他蹭掉手上的污渍,手指终于摸到了喻衍的脸,“我倒希望你不会伤心。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让你伤心了、痛苦了,便是我的错。”
在衍城时,为了守城、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妃,喻衍便常常会皱眉。那时他便在想,无论何时,他绝不会让喻衍为他皱眉,而且他还要挡在喻衍面前,为他挡下所有的烦心事。
可是,到了现在,他成了喻衍忧愁烦闷的源头,而且还为了交换两人的血液,让喻衍经历了那种痛苦。
“对不起。”
他身体发颤,眼睛里落下泪来,“是我太自私才会到了现在的局面。”
褚隼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两人,声音无情,“你现在想死还早,要死也要等褚黎成为完全的狼神血脉拥有者之后。”
闻人仪一滞,随之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大笑,“我就说若没有其他目的,你绝不会留我到现在,原来竟还在惦记着让褚黎成为狼神血脉的拥有者。”
笑过之后闻人仪又吐了一摊黑血,正吐在喻衍胸前,黑乎乎的一片,格外骇人。
他深情地看着喻衍,“狼神血脉我从来都不在意,我想要的不过是喻衍。”他又看向褚隼,“到了这个地步,你想如何便如何,我只能任你宰割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闻人仪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若是这样下去恐怕真会有生命危险。褚隼把侍卫招来打开牢房的门,他先踏了出去,朝着还在里面的喻衍道,“已经没什么与他好说的,你是离开让大夫为他看伤,还是留在这里看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