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掩面而笑,“大人谬赞了。”而后,召来一旁的阿妙,拿过酒壶,亲自斟满了三杯酒,而后一搂罗裙,跪在杨延顺面前。杨延顺不明就里,想要扶起自己的夫人,却被天一轻轻推开,就听天一声音清脆,目含深情地看着杨延顺,道:“我为夫君满满斟上三杯酒,你我夫妻举案齐眉效梁鸿。三杯酒杯杯情意重,满纳盛情与心声。”说完,拿起一杯酒,向上一递,“这头杯酒,敬汴京杨府婆母佘太君,略表儿妻我一点心情,祝她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青松!”
杨延顺欣然接过,饮下第一杯酒,天一浅浅一笑,又道:“二杯酒敬夫君,愿夫君多保重,为妻捧酒为你践行,切记为妻情如此酒,愿它时刻暖在你心中!”
杨延顺一把接过,痛饮此酒,不留一滴。天一拿起第三杯酒,“三杯酒敬天地,愿天地感动,但愿天地显神灵,保佑夫君攻无不克,平乱江南得胜还朝!”
杨延顺把酒捧在手,一行热泪滴酒中,酒泪相融心相印,肝胆相照夫妻情!待他俯身将这杯酒洒在地上,还没等站直身子,就听天一口尊一声夫君保重,随后呛啷啷一声剑鸣,天一拔剑,自刎面前。
杨延顺不看还好,一看此景,痛入骨髓,摔了手中酒杯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倒下的天一,“啊呀夫人,我的妻啊,你这是为何呀!”
天一泪洒衣襟,血溅中庭,声如离雁,凄凄凉凉,“夫君即将离去,妾身岂可独活?况且,天一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天一真的好羡慕白公子,身负武艺,不但可以常伴夫君左右,还可保护夫君平安。若有来世,愿我生得男儿身,再来寻夫君续今生缘。”话音一落,天一垂手而亡。
杨延顺心如刀绞,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憋了良久,才哭出声音,怀抱着天一的尸骨,怆地呼天!
白子路在一旁看傻了眼,“郎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离死别了呢?”
杨延顺悔之晚矣,只得如实答道:“我的妻,为何你如此刚烈?早知你会如此,我便是把你带在身边又能怎样?我只是怕出征之后郑昭明会对你们母子不利,才叫你去寻于大哥避一时危难。若有机会,我定然会回来找你们的,我岂会抛弃妻子呢!”
白子路一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汝南王郑昭明的事,气急之下,他捡起宝剑怒道:“如不是这个郑昭明,何至于此!我去宰了他!”说着就要冲出府门,被杨延顺一声呵斥,“回来!不要再做让我伤心的事了,子路啊,我已失去夫人,万不能再失去你了!”说完,两眼一黑,悲痛而倒,昏了过去。
☆、潘美身死
天一的死,杨延顺没有告知任何人。在出征的前一天,杨延顺将天一葬在白府后院,散尽家财,分发给府上的家丁仆人,而后将他们都遣散出府。偌大的白府,空空荡荡,只剩杨延顺和白子路,两个儿子也被送到三弟颜查散那里,交由他和金寡妇代为照看。杨延顺祭拜天一之后,和白子路在屋中对饮交谈,就听杨延顺自嘲道:“我杨八郎守得住扬州城,却守不住我的家!明*你我出城征战,想必也再难以回到此处,这宅子怕是也会沦为鬼宅,还顶着白府的名字,着实可悲!”
白子路劝慰道:“房宅只是身外之物,郎君膝下还有两位公子,身旁还有子路陪在左右。待到战事一了,我们回扬州接回两位公子,从此天南海北,四处皆可为家!”
杨延顺饮了一口苦酒,干涩地笑了几声,搂过子路在怀,亲昵良久,却是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杨延顺罩袍束带,顶盔掼甲,周身上午收拾得紧趁利落,倒提大刀,来到天一坟前跪下。
“夫人,延顺走了,你若在天之灵,保我们的孩儿平安无事吧!”说罢,再三叩首。而后,白子路牵来乌龙驹,杨延顺翻身上马,二人打马出了白府,直奔行宫而来。
行宫外,众人都已到齐,等待杨延顺发号施令。杨延顺到来以后,委命各将,分派任务,弃守水门,集中所有兵力。一切妥当之后,命兵卒从内而外凿开城门,破冰而出,直袭叛军营地。
叛军未曾料想到扬州守军竟敢主动出击,一时间乱了阵脚。杨延顺带着大五义,领着扬州兵将冲进叛军营地,憋了许久的扬州兵终于得以宣泄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势不可挡,大杀四方,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扰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混战之中,突然听叛军营地里一声长啸,一匹快马冲杀出来,扬州军纷纷避让,无人敢拦。就见这匹快马载着一人直奔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自知不敌,拨马便走。那人紧追在后,长刀扬起,誓要斩白玉堂于马下。危机之时,八郎延顺冲出,正拦下那人,大刀一横,扭头道:“白大哥,此间交付于我,你快去劫杀涪王!”
白玉堂擦干头上冷汗,应和一声,整理部下兵将,去乱军中劫杀涪王暂且不提。
单说杨延顺拦下这人之后,抬目一看,面前人身骑宝马悬光骢,体挂龙鳞白金甲,肩披鎏金凤尾袍,手提长刀名叫银龙锁日月,披头散发,目红如血,正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潘人凤!
“师父,可还记得徒儿?”杨延顺殷勤问道。
潘美冷哼一声,却是没有搭言,把手中宝刀一晃,直奔杨延顺劈来。杨延顺把手中大刀一横,接下一招,二人就此开打。前三十招看不出好坏,更分不出胜负,杨延顺边打边在心里合计,我应该把二师父带到没人的地方,这块儿人多混乱,难以施展。想罢,双腿一夹马肚子,乌龙驹四蹄张开,向战场外奔走,杨延顺在马上手也不闲着,抡着大刀边打边走,就将潘美引到一处僻静之处。杨延顺骑马在前,潘美在后紧跟着,等离了战场,喊杀声渐小,潘美突然警觉了起来,勒住战马,不再往前走了,一双血目紧蹬着杨延顺。杨延顺一见,也勒住战马,拨转马头,大刀一挥,向潘美攻来。潘美本来警觉,一见杨延顺主动出击,嘴角勾起浅浅一道笑痕,也纵马杀来。二马碰头,双刀并举,潘美气盛,抢占上首,大刀自上压下,直砍杨延顺脖颈。杨延顺一见师父毫不留情,心里就凉了半截,急忙撤回大刀横在肩头,挡下一招。紧接着二马错镫,圈马再战,两把大刀,横扫竖砍,左搂右剁,上挑下劈,杨延顺使出浑身解数来战潘美,九反朝阳的刀法招招使绝,拼尽全力。
不过,杨延顺还是分出一点心思来,始终不甘心的他,边打边叫着师父,想要唤醒潘美。可潘美却是不为所动,一直冷面寒霜,不搭半言片语,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宝刀上,恨不得一刀活劈了杨延顺。虽然他精神疯癫,但是打起仗来还是不含糊,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也使大关刀的不好对付,招招式式都那么扎实,沉稳不乱,进可攻退可守,竟然像极了自己。潘美久攻不下,难以抢占优势,不由得愈发地恼怒起来,挥着手中大刀带动风声,愈发凌厉,可苦了八郎延顺。
杨延顺眼见此情此景,知道没办法了,二师父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心中百酸搅肠,罢了,给二师父一个解脱吧!可转念一想,潘美毕竟是自己的师父,怎么也得让他死的体面点,想到此处,杨延顺虚晃一招,拨马便走。潘美不知是计,或者说根本就没在乎是不是计,纵马便追。杨延顺驾着乌龙驹边跑边回头,自己马快,已和潘美拉开了一段距离,便把手中九环金攥定唐刀往鸟翅环得胜钩上一挂,摘下s_h_è 雕弓,手抚箭壶抽出三支羽箭。就见杨延顺在马上猛然回身,拉弓搭箭,要s_h_è 还没s_h_è 的时候,他瞥见了潘美也在马上拉起了大弓,惊得他一身冷汗,潘美这张弓足有三百石,若是s_h_è 在自己身上,连人带马都得死。
就在他惊诧之间,耳边只听一声弓响震天,潘美先s_h_è 了!
杨延顺顾不得其它,也撒手将三支羽箭s_h_è 了出去,紧接着急忙俯身在马背上,不敢抬头。再看这六支羽箭,呼啸而来,s_h_è 向对方。“啪嗒啪嗒”,耳边只听两声响动,杨延顺心里明白,这是两人的羽箭s_h_è 在了一起,掉落的声音,不过怎么只有两声呢?另一支呢?难不成s_h_è 中了师父?杨延顺急忙回头一看,这一看吓得他一声惊叫,一支巨箭直奔自已面门!
原来,二人各s_h_è 三支箭,对掉两支,剩下的这一支潘美的巨箭在击中杨延顺的第三支羽箭后未停,携着雷霆之势s_h_è 向杨延顺。再说杨延顺,眼看箭到眼前,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可是不能等死呀,拼了命也要搏一把!就见杨延顺扔了s_h_è 雕弓,左手勒紧马缰绳,右手按下马头,大喝一声:“吁!”乌龙驹心领神会,得知主人有难,立即停下四蹄,猛然人立而死,先是一声嘶鸣,而后一阵哀鸣。再看杨延顺,也是惨叫一声,身影不稳,摔落下马。原来,乌龙驹负着杨延顺人立而起,这支巨箭正从杨延顺和乌龙驹之间s_h_è 过,虽然说没有s_h_è 中,但巨箭边缘的锋刃划伤了乌龙驹的后颈带去一块皮r_ou_,也刮伤杨延顺的左脸,惊痛之间向后一仰,摔下了战马。
杨延顺躲过一劫,心有余悸,急忙一打滚站起身来,手往脸上一摸,左脸满是鲜血,脸颊上一道血痕,又深又粗,疼的杨延顺脸蛋子直抽。不用说,定是破相了!就算日后伤好,也得留下疤!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先得活命要紧!眼看着癫狂的潘美挥刀而来,杨延顺急忙跳到乌龙驹跟前,摘下定唐刀,没等回身,潘美马到近前,脑后恶风来袭,定是宝刀劈下。说时迟那时快,杨延顺把定唐刀向后一背,就听当的一声,潘美的宝刀砍在了定唐刀的刀杆上,震得刀上的九个金环哗哗作响。杨延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前一耸,幸有乌龙驹挡在前面,他一下子就趴在了马肚子上,否则若是趴地上,那张帅脸定是保不住了。
另一头潘美也不好受,震得双手发麻,一个趔趄,好悬没掉下马来。杨延顺借着这个空档转过身,一见潘美骑在马上,自己站在地上,当即心生一计,单膝跪倒,横拉大刀,向悬光骢的马腿砍去。潘美没来得及反应,悬光骢四蹄被砍断两只,一声哀鸣倒地不起。潘美就觉得身子向下一矮,紧接着就被座下战马甩了出去。等他再想起身也晚了,杨延顺挺刀上前,刀尖逼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