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顺无心管他,迈步进了花园,但见面前灯明火亮,一汪湖水泛着粼光,湖中央修建了一座浮岛,上面还盖了一座亭子。亭子很大很高,周围垂下幔帐,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是能看见烛火摇曳,还有阵阵笙箫传来。而自己脚下是一条甬道,直通湖中心的浮岛高亭。杨延顺紧握着右手的定唐刀,看了看怀抱着的白川,心中暗道:龙潭虎x_u_e我也要闯一闯,哪怕有去无回!想到此处,杨延顺大步向前,步伐沉重,声声作响,虎虎生威。到了亭前,大关刀一抬,挑开了幔帐,走进亭内,笙箫声骤停。
杨延顺抬眼望去,面前正中央的一条案几后,端坐着一人,背北向南,手拿酒杯,放浪形骸。只见他饱天庭,重地阁,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目之间一派尊贵之相,正是大宋的汝南王郑印郑昭明!但是却不见东平王高君保和他新认的义子张封锦。
再说郑昭明的两侧,也摆了两排案几,杯盘酒食,琳琅满目,而这两排案几之后,却是各不相同。郑昭明左手边的一排人都伏在案几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仔细来看,这头一位,乃是大辽特使密斯托哈;第二位,结拜的大哥白玉堂;第三位展昭展雄飞;再往下看,就是大五义剩下的那四只耗子。看样子这几人都被下了药,迷翻了。白川所言不假,他们都是郑昭明手中的人质呀!
再看郑昭明右侧,也坐着四人,杨延顺不看还好,看了一眼之后,愣在当场。这四人自己都认识呀,头一位,边关副帅,岳胜岳景龙;第二位,大葫芦孟良孟佩仓;第三位,双枪大将焦赞焦克明。再往下看,一个黑小子,圆不隆冬矬不隆冬的,正是杨星杨九郎!他们怎么来了?看样子今夜自己怕是过了这个坎儿了。
杨延顺正在发愣,倒是郑昭明开口说话了,“老八,快来,今夜摆酒庆功,你可是头角儿呀!”
听闻此话,杨延顺缓过神来,将怀中的白川尸身轻轻放下,手提九环金攥定唐刀,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哗啦”一声,劈碎了郑昭明面前的案几,杯盘散落一地,也惊坏了汝南王。
郑昭明猛然起身,“杨老八,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咱们俩的账也该算一算了!”说着杨延顺提刀在手,怒目而斥。
一旁的岳胜四人没想到杨延顺会突然发难,等到反应过来时,急忙从案下抽出刀剑护在郑昭明身前。杨延顺看在眼里,咯咯一乐:“好一个鸿门宴呐!昭明,这便是你说的摆酒庆功?若不是白川舍生忘死前来相告,我杨八郎今夜怕是难逃此劫啊!想不到你人面兽心,处处给我设下圈套,不但设计害死了我恩师潘美,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何必呢?我不就一颗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何非要我死呢?”
郑昭明听罢,面色一黯,“你...都知道了?哎...老八啊,非我本意要你去死,只不过圣上降旨,非要你这颗项上人头,我怎敢不遵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哼,我看此物何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君臣二人为何偏要我死!”杨延顺气急之处,晃动手中定唐刀,九个金环哗哗作响,岳胜等人神色紧张,紧紧护住郑昭明,生怕杨延顺一气之下,手气刀落砍死汝南王。
再看郑昭明,摆了摆手,叫岳胜四人退到一旁,而后叹息一声,“既然老八你问了,我便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此次我下江南有三个任务,第一,涪王要死!第二,通武王要死!第三,就是处理你杨八郎的事!第一个,我不必多说,无论涪王是否起兵造反,他都必须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盘踞江南,手握重兵,他若不死,圣上怎能坐得稳那龙椅!再说你那二师父潘美,开国的老王爷,功高震主,普天之下除了太-祖皇爷谁还能管得了他?先皇在世之时就屡次受他掣肘为难,如今圣上登基,岂可容得下他?他若不死,圣上威严何在!”说罢,觑了一眼杨延顺,后者虎目圆瞪,悲愤难当,却是没有何动作,看样子,也是默认了。郑昭明这才敢继续往下说,就见他点指杨延顺,“再说你杨八郎,哎...圣上其实没有杀你之心,临走之时,圣上说涪王通武王必须死,但是对杨八郎要审时而定!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杨八郎不一定非要死,能放就放,毕竟兄弟一场,断然不会对你无情无义。要怪,就怪你将星魁元,勇猛难当,普天之下,舍你其谁!”
杨延顺没听明白,怒目看向郑昭明,“有话明说,少扯闲皮!”
郑昭明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不是扯闲皮,这是真的。当初潘美率叛军攻打扬州,镖局的八位太保不敌,高大哥就劝我去请你出山守城,却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想保护你呀!我不想让你锋芒毕露,不想让你展露才能,可世事难料,太保们为国尽忠了,扬州城眼看着守不住了,我只好搬出你来。你倒也不负所托,浇筑冰城,刀斩潘美,伏龙谷一战,逼得涪王自尽,扬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呢,出了名却送了命。本来,圣上没见识过你的勇猛,才有心放你一马。现在可好,你一战成名,可以说宋辽两国都怕你呀!你在哪国,对另一国都是个威胁。可问题也出在这儿了,当年你y-in差阳错被俘北国,和耶律休哥的事边关两地尽知,圣上知道留不住你,你早晚都会回耶律休哥身边。如果说,你回到了辽国帮着耶律休哥南下攻宋,到了那一天,谁敢挡你呢?谁挡得住你呢?为了免除后患,才下旨要你x_ing命!”
听罢此言,杨延顺豁然开朗,一切都明白了,可我不能认栽啊!不可能说你要我死,我就得听你的啊。若是以前,我无牵无挂,死了一了百了,可现在我有两个儿子,心中还惦念着耶律休哥和白子路,况且白川的仇也得报啊!我得想个计策,既能保证大哥白玉堂他们不受我的牵连,还能保住我一命,以备日后寻仇。想到此处,杨延顺脸上假装悲痛,心中却在想着计策。时间不大,杨延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作冷笑,看着面前的郑昭明,问道:“你要杀的是我,他们又是怎么回事?”说着一指昏迷的白玉堂等人和岳胜四人。
郑昭明略显尴尬,答道:“老八,你也清楚,我想要你死...不是件容易的事。只好准备两手,一边押着白玉堂他们作为人质,逼你就范,另一边也要防你撕破脸皮,狗急跳墙。所以,我特地从边关调来了他们四个,如果你不自裁,哎...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就得请他们四人合力将你拿下,取你的首级回京复命!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是自尽身亡还是被他们四个斩首而死,只要你死了,你的这些兄弟朋友们就不会有事!毕竟他们都是平叛的功臣,等到你死后,他们仍旧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杨延顺一听,心中暗笑,这样一来就更好办了,想罢,开口说道:“昭明,你也了解我的为人,我杨八郎是不可能自尽的,那样死太窝囊!”
郑昭明脸色微微一变,利眉如刀,“老八,你可要听清楚了,只有你死了,你的兄弟朋友才没事。如果你死不了,他们就活不成!”
杨延顺哈哈大笑,“郑昭明,我话还没说完呢?想你打涪王都没舍得从边关调一兵一卒,为了区区一个杨八郎,你竟然把边关的副帅都调来了,我总不能让他们四个白跑一趟吧!这样,咱们动动手,比比刀枪,死在他们手里,我认了,曾经都兄弟长兄弟短地叫着,也算给他们送个人情,祝他们立一件大功!”此话一出,岳胜四人脸色羞红,颇显窘迫。杨延顺继续道:“如果我侥幸胜了,我再自裁,也死得体面些,你看如何?”
郑昭明闻言思虑片刻,终是点点头,而后一摆手,岳胜四人手拿刀剑,围上前来......
☆、他在等我回来
明月升,水银泻地,云荡天边,金陵城外的护城河缓缓流淌。突然,一阵马蹄声急,哒哒作响,从城中奔出一匹快马,马上那人提着一把九环金攥定唐刀,反着月光,透着森森寒意。那人勒住战马,借着月光辨别了方向,但见远处重峦叠嶂,山峰挺立,虎木狼林,一打座下马,这匹马翻蹄亮掌,直奔那最高的山峰而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八郎延顺!
话说涪王府内,杨延顺手拿大刀迎战岳胜四人,他们四人手里拿的都是刀剑,属于短兵器,杨延顺抡起大刀,谁都不敢上前。觑得时机,杨延顺一刀挑翻烛台,烛火落在幔帐上,瞬间燃起大火。众人急忙救火,杨延顺也得了机会,逃出王府,外面都是郑昭明的兵马。杨延顺话不多说,抬刀便砍,搂头便剁,引起一阵大乱。无数的兵马围上前来,想要生擒活捉于他,不过都成了他刀下亡魂。杨延顺不敢久待,抢到了一匹战马,扳鞍认镫上了马,打马扬鞭,就奔垂天山的方向而去。
杨延顺走后不久,城内又冲出五匹快马,正是岳胜兄弟三人、杨星以及郑昭明。就见郑昭明手拿钢枪,眺望远方。只见杨延顺还没跑远,借着月光看清身影,一挥钢枪,“追!”五人纵马来追。因为这事属于圣上密旨,故而郑昭明没有带多余的兵卒,毕竟人多嘴杂,若是传扬出去,圣上卸磨杀驴,平叛大军未等班师回朝,便先杀有功之臣,岂不令天下人胆寒愤慨!
再说杨延顺,心中焦急似火烧,他骑惯了乌龙驹,如今再骑着这匹战马,怎么都不顺手。虽然自己有着高超的骑技,但速度始终不快。可身后的五人都是当世名将,声名赫赫,座下骑着的都是宝马良驹,郑昭明更是大宋的王爷,座下马还能差吗?故而,杨延顺刚到垂天山脚下,郑昭明五人便赶了上来,两杆铁枪、一杆钢枪、一把车轮大斧,一口青龙刀外加一条镔铁铲,五人拿着兵刃便往杨延顺身上招呼。杨延顺抡着定唐刀,边打边走,猛然间想起二师父曾对自己说的话,群狼欺虎、群虎屠龙!自己此时此刻被五人围攻,纵然将星魁元、天下第一,又能如何呢?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啊!想自己一生征战,几番死里逃生,可这次还能侥幸逃脱吗?怕是不能啊!
他刚一气馁,猛然面前浮现耶律休哥的脸庞,记得当年马踏西域诸国,随着耶律休哥东征西讨,最危险的一次便是遇到了两个西夜王。那次自己也是回天乏力、心死丧志,亏得揽月驹以命相搏,自己才得以活命。后来,自己不但斩了两个西夜王,还被她她所救,保下命来回到了耶律休哥身边。耶律休哥百般叮嘱自己,要自己答应,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要自己时刻记得,他一直都在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