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麦克揉着惺忪的双眼皮,低低“嗯”了一声,走到丕婴跟前,他嘴上明明还在笑嘻嘻地向他问好,脚尖却悄然转向盯着水池的郁律,话还没说话,他已猛地迎着丕婴朝郁律扑了过去,大手飞速扣住了他的肩膀,三下五下把他裹成了粽子。
小熊在水池里急得吐出一串泡泡,隔着水面听见郁律在冲欧阳麦克咆哮,同时一边手掌在只有他能看见的角度轻轻下压,示意他不要出来。
丕婴抬抬眉毛,没看懂欧阳麦克这一系列动作:“你这是要干什么?”
随即恍然大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不会还以为他和酆都是一对儿吧?”
欧阳麦克和她解释不清,索x_ing也不解释,丕婴在哭笑不得过后,也懒得再和他废话——她还急着出去打酆都的脸呢。
抛给郁律一个挺无奈的表情,她拖着裙子像只骄傲的小母j-i样走了出去。
他走了,欧阳麦克自然也要走,欧阳麦克一拽绳子,郁律向前跌了一跤差点摔倒,但他也没言语,闷声不吭地跟着向外走。
只怪他刚才光顾着盯小熊,一时叫这老妖怪得了手。仿佛被泼了盆冰水一般,他忽然就一点也不高兴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子,他想欧阳麦克一早就打的是这个主意——拿他威胁酆都,他太了解酆都了,倒不是怕酆都会被威胁到什么,而是无论欧阳麦克提出来什么狮子大开口的条件,酆都肯定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为了心上人而失去原则的鬼帝殿下,将来肯定会像他的父王一样被诟病。酆都能来救他,他自然高兴,可如果因为救他而被后世的小鬼们说三道四,那别说是那些阎王老儿们,连他也看不起自己了。
他可不愿意成为什么只会拖后腿添麻烦的恋人,这样也好意思说是马上要和鬼帝结婚的男人?他又不是什么柔弱无骨的小姑娘,他过去可曾经是叱咤风云的掌事大人啊。
郁律脑袋高速运转着,目光也不由得深沉起来,可一旦欧阳麦克回头看过去,他便立刻顺从地垂下头,仿佛是知道在捆鬼绳的束缚下自己想逃也不能逃,索x_ing放弃了的模样。欧阳麦克翘起嘴角一笑,彻底放了心,谁想走过一大半的时候,郁律瞄准时机忽然向他猛冲,一脑门磕上去把他撞在了楼梯口。
欧阳麦克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个眼冒金星,扶脑袋的瞬间丢了绳子,郁律在撞过他那一下后也失去平衡,直滚下楼。
哥特城堡极其高耸,楼梯修成了丕婴爱好的螺旋形,又臭又长。等欧阳麦克大骂着爬起来想去追的时候,郁律已经陀螺似的高速滚了下去,心里其实也在叫骂,绳子还紧紧捆在身上,他这一路滚得并不舒服,甚至堪称颠簸,如果他是个人类,经过这一下子,脑子必定要震荡。
在欧阳麦克咬牙切齿地向下追的时候,丕婴却是拍了拍手,大开眼界——原来还有这样独特的下楼方法。好省力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困成煞笔,抱歉今天只有这么点了(跪地接受批评。。),进入完结倒计时,明天多肝一点字数!握拳!
☆、第83章 68.60.58.39.38.36.1.1
等欧阳麦克追到底的时候,郁律早就没影了。
“次奥!”他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拳砸在楼梯扶手上,丕婴观看了一场高难度下楼梯表演,正是心情舒畅,本来想要好好地赏赐郁律一番,看到这一幕,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喉咙口,第一千零一次喊道:“欧阳麦克!这是我叫父王从南海海底捞出来的千年乌木,不许你对它这么粗暴!”
欧阳麦克耐心终于被磨光了,理都不理丕婴,一甩胳膊就往外走。
“站住!谁让你走我前面的!”
丕婴撑开阳伞蹬蹬蹬跑了出去,还没追上欧阳麦克,忽然看见远处的天空像劈过闪电似的飞速变幻着色彩,一会儿紫红,一会儿橙黄,牛头人吓得一咧嘴巴——他才走了多久啊,这就打起来了???
丕婴叹了口气,在隐约传来的呐喊声中单手捧住脸,涂成黑色的指甲上镶着的一颗六芒星和她眼中的光一起同情地闪了闪:“唉,这么大阵仗,一会儿我拒绝他的时候,他该有多尴尬啊。”
“……”欧阳麦克加快了脚步。
牛头人:“……”
躲在灌木丛里的郁律:“……”
刚才滚下楼梯的那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门口的灌木丛。没办法,身上绑着绳子,逃的话迟早会被欧阳麦克抓到,只能先暂时躲在这里。
谁想才蹲这儿歇了不到一分钟,丕婴就砸出来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拒绝他?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郁律特无奈地捂住脸,忍不住要笑出来——害他郁闷了几个晚上的未婚妻,居然满脑子想的也是怎么和酆都解除婚约,这都哪跟哪啊,让欧阳麦克过来捣了这么半天的乱,原来就是为了给酆都一点儿教训吗?
世界简直比他想象得要温柔多了。
眼看着丕婴一行人走远,郁律蹲在树丛里,想是先返回城堡把大鱼和小熊救出来?还是先去和酆都碰个头报平安?几百级的台阶在脑袋里晃了一下,郁律不暇思索地把身子背对了城堡——一级一级地蹦上去?还是算了吧。
“解。”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郁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紧紧绑在身上的绳子刷地松开,哗啦啦盘在了地上。
郁律猛地回头,先是看到了两截漆黑的裤管,再往上就是何清山背光下的脸。
他顿了顿,疑惑地看着他——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
四只眼睛一对上,郁律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睛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了,起码没有像以前那样犀利到让他立刻移开视线的地步。
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帮他解开绳子后,何清山居然又朝他伸出一只手,看那意思似乎是想拉郁律起来。
郁律有点想不出来他是哪根筋没搭对,没有理会那只手,自己整了整衣服站起来了,两人平视着,他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潦Cao地来了一句:“谢了。”
何清山收回手,脸上倒不见半分尴尬,道:“溶洞外的大门已经解锁,鲤鱼精想逃,随时都可以。”
郁律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何清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他歪着头,将那个“好”字咬得又轻又飘,甚至有点讽刺,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比较任x_ing的,讨厌一个人就想一直这么讨厌下去,内心也希望何清山能一直坏到底。
一阵坏一阵好的何清山,老实说,让他非常困扰。
何清山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困扰,只是垂下眼睛,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只要是鬼,就该杀。”
欧阳麦克从很久以前灌输的错误观念,让他在面对妖魔鬼怪的时候从不会有半分容赦,可此时此刻,站他面前的这只鬼,几次碰面,却一路逍遥法外地活到了现在。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我知道。”郁律漫不经心地把绳子在手上缠了一圈圈,笑道:“你那扭曲的价值观,早在陆老板那次我就见识过了。”
他以为何清山是在为自己以前做的事找借口,然而不耐烦地等了半天,何清山却把话题收在那里,不再往下说了。绳子缠到无可再缠,郁律终于抬头,想这人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说话,却见何清山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和遗憾。
“两辈子,都没活好。”他忽然道。
郁律愣了一下,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那里,打算掉头就走,可已经晚了,何清山苦笑着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杜郁律,对不起。”
郁律忽然一咬嘴唇,很突兀地做了几个干洗脸,隔着乱发仰着下巴看他:“连名带姓地叫我?所以你这是在替贺致因道歉了?”
何清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然而郁律却觉得他像是已经点了头。
头疼地拍拍脑门,郁律摆出一副无赖嘴脸道:“你道歉没用,让贺致因过来给我道歉,滚着过来,跪地不起的那种。”
何清山漆黑的眼仁里终于有了点波动:“你……”
“做不到?”郁律笑了,“那当然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做到。”
何清山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郁律却已转过身,把缠在手里的绳子往后一甩,一身轻地道:“因为我一开始就没准备原谅你。”说到最后一个字,他扭过头来做了个冷漠的鬼脸:“略。”
郁律少爷的气量可是很小的。
何清山接过从空中抛来的绳子,嘴角轻轻地一弯。
很坏的一段缘分,这辈子又让他炮制得坏上加坏,直到彻底扯断。刚才他看得清楚,郁律胸口上的那道让他挂心的伤口已经彻底不见了,从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不知道,有人说,鬼魂身上之所以会保持死前的伤口痕迹,是因为还有执念,执念没了,伤口自然也会消失。
何清山把绳子收进怀里,朝不断变幻着天空颜色的方向走,上辈子的恩怨和缘分已经断得一干二净,这辈子的缘分……那也可以称得上是缘分?他在心里做了否认。
只是,假如那个人真被打死了,他去收个尸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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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婴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念过那只死狐狸。
她已经几百年没见过符绣了,从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茫然,虽然每次都在欧阳麦克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等符绣回来了她要怎么怎么样,可她想象了一下,假如符绣真回来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