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颖的眉头皱得更紧,瞧他那是什麽态度……。不与他计较两人的身份之差,他的不敬真该挨几大板。
此地并非公堂,抛开身份,自己不也是庶民。
想拉回两人之间的距离,翟颖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说:「念生,你昨夜喝醉了,我带你回老家翟院。」
「喝醉了……」冷念生收刀入鞘,大辣辣的坐回床沿,翘脚套上长靴。
「难怪我觉得这厢房好眼熟。」
「这房间是你以前睡的地方。」
曾经,也是他的房。当初继母把翟院卖给娘之後,才变成冷念生的。
如今,前後两位主人在房内剑拔弩张,翟颖拍掉衣袍上沾染的灰尘,约略估算了时辰,「等会儿,我要回府衙。」
「啊!」冷念生赫然问道:「我的马在哪?」
「阙三叔的宅院。」
「混帐,我要如何离开?」冷念生鬼叫。
「走回去。」翟颖那平淡的语气,彷佛他问了废话似的。
喝!
冷念生的脸色一黑,他才不要跟他走在一起!
「怎麽?」
翟颖瞥了一眼他恼怒的神情,嚅动的唇不知说些什麽,该不会是碎骂些不堪入耳的话?
暗恼斯文人太j-i婆,「你带我来翟院干什麽?何不让我在阙三叔的宅院睡。」
原来,昨夜所见不是幻影……
冷念生撇过脸去,抿紧唇,想什麽啊!
气冲冲的走出门外,紧握双拳,做了一个深呼吸、再吐气的动作--
「喀!」
听见身後的房门阖上,他隐忍著一股冲动,没回头去揍人一顿。
何时揍人需要考虑这麽久?
妈的!
冷念生从廊外阶梯跃下,抬起的脚朝地上一踢,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块登时飞去前方的树丛,一群鸟儿饱受惊吓,啪哒、啪哒的飞去逃难。
他回头斜睨著翟颖一副慢条斯理的步下廊阶,真火大……
冷念生愤愤的思忖--斯文人一定经不起打。
万一,他把人揍昏之後,不就还得扛著人去找大夫求诊……否则,斯文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德行能看嘛?!
事後,斯文人一定会追根究底,派人把他给押入大牢……
冷念生的脸色一沉,一翻白眼,张口发出「呿!」
不悦的撇撇嘴,他才不要为了他去吃牢饭呢。
翟颖对他露出一抹浅笑,心想:他有些小动作仍和以前一样没变,那麽……他若是笑起来,灿烂的神态是否也依然没变?
翟颖迳自走往庭院的方向,把冷念生甩在身後。
冷念生瞪著他的背影,喊道:「喂,你搞错大门的方向--」倏地住口已经来不及将话给收回。
他管他滚哪去啊?
翟颖顿了步履,回过头来,说明:「我要去拿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冷念生杵在当下,内心犹豫著该跟上前,还是各自分道扬镳?
懊恼了会儿,好奇心胜过一切,想知道翟院有什麽物品『非常重要』?
斯文人该不会偷藏了什麽值钱的东西,或许……
他的猜测肯定八九不离十。
乍然想起斯文人以前当过贼,进书房偷娘的画……。冷念生气呼呼的迈出步伐,决定跟上去看他搞什麽鬼。
哼哼,最好别让他发现斯文人做了忘恩负义的事。否则,他一定揍得让人满地找牙!
冷念生瞧他停在翟院中庭,左右张望,似在辨别方位。过了一会儿,只见他蹲在地上,随手捡来一根略粗的树枝,就这麽莫名其妙的挖土--
他究竟在找什麽?
翟颖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轻拍掉盒子上的土壤,冷念生也蹲下身来,问:
「盒子里面藏了什麽?」
翟颖打开铁盒盖,盒内有一只小木盒,拿著它,两人一并站起身来,翟颖才解释道:
「这木盒和里面的东西都有做过防潮处理,」他像捧珍宝似的打开木盒,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摺叠的纸。
「不难看出这张纸泛黄,甚至染了些斑斑点点的块状颜色。」冷念生批评他的防潮技术做得不好。
翟颖摊开纸张,更多怵目惊心的暗红血渍映入两人的眼眸,他说:「这是我爹的血。」
冷念生仔细一瞧,惊愕道:「是一张状纸……」
抬起头来,瞠然的眼注视他瞬间冷凝的脸孔,低沉而威严的嗓音窜入脑海--
「这是我爹死後仍紧握在手中的东西。」
一股执念,夺走了一条人命;活活被辗死在车轮底下……
10
看著他将状纸收入衣襟之内,冷念生才恍然大悟,质问:「你是不是为了这张状纸才选择官场仕途?」早有预感他并非池中物,鱼跃龙门的动机来自一股正义有待伸张是吗。
「这是主要原因。」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坚定他走上仕途之路--
想保护喜欢的人--他在道上混,难保不会惹出风波。
翟颖凝视他一身难掩的暴戾之气,是靠这几年的琢磨与经验累积出来。
「念生,你须慎防树大招风,凡事用武力来解决,并非好事。」
闻言,冷念生瞪著他--
怎麽,他忌妒他继承爹的事业,还是看不起他是道上混的兄弟啊。
斯文人的死脑筋依然不会变通,怎不想想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法律有法律的规范,若是自命清高--
「你有本事就抱著朝廷律法杜绝犯罪。前提之下,你得先肃清、整顿那乌烟瘴气的府衙。」冷念生摆明著讽刺官商勾结。
他就是其中之一,且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眼前,看他能拿他怎样?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若是回来对我说教,可以省省了。翟大人。」哼,他才不信他说的这套屁话!
翟颖的眉头一皱,很不习惯他话里带刺、浑身也带刺,真像一匹野马……
轻声软语,采取柔x_ing政策要他接受,「念生,我是为你好,不是说教。」
冷念生马上问他--「你算老几啊?」
干嘛,年少有成就了不起?
冷念生双手叉腰,抬头挺胸仍是没有斯文人的身材来得高壮结实。妈的!他要去多抓几个混帐东西来海扁一顿,练拳头、练肌r_ou_。以後,斯文人若是又不知死活的上他的床,他没乾脆下手砍死人,最起码也要把手无缚j-i之力的斯文人给压死算了!
这麽做,应该构不成谋杀罪吧?!
冷念生想了又想--了不起是被冠上误杀的罪名……,爹、娘应该不会责怪他的。
翟颖彷佛被雷给当场劈中,瞬间--遭受严重打击!
原来……他在他心目中就是算老几?
他也想知道。「念生,你把我当什麽?」小心翼翼的问,就担心得到什麽都不是的答案。
冷念生的眼珠子转了转,偏著头--由上往下瞄,再由下往上瞄--嗯,斯文人这德行肯定会引来不少官家或富家千金们的青睐,不知道他娶妻了没?
若是没有,等他哪天娶妻,他绝对不去帮他挡酒,让他在新婚之夜醉死……呵呵……
冷念生的唇瓣弯起一道弧线,笑得贼兮兮。
乍然一见,翟颖愕然闪神,原本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眼眸自然流露一丝不为人知的情绪;默默的喜欢著,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去想著,甚至有计画的安排著--来到他的身边,佯装若无其事的接近。
冷念生很认真的思忖--他还能是什麽?
不就跟自己一样都是爹娘收养的孩子。
斯文人八成是念了一堆的之乎者也,硬梆梆的脑子都坏啦?!
冷念生敛了笑容,撇撇嘴,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他说道:「我对爹娘是心存感激之情,我跟手下们是兄弟之情,我和阙叔的孩子们是好哥们。至於我跟你志不同、道不合,什麽都不是。」他对他才不是什麽手足之情,谁叫他以前坏了他的好事。
翟颖抱怨:「怜儿会叫我一声哥哥,你不会。」就连叫他的名字都不肯。甚至称呼『翟大人』……多麽生疏。
暗自压下心头泛起的受伤情绪,他能奢望他们俩也像爹娘一样麽。
轻叹息……,简直作梦,脑子在想什麽……。
不著痕迹的敛去贪恋的目光,翟颖立刻调头转向,踏出沉重的步伐,肩上扛著一宗冤案,府衙内还有许多重要的公案待处理。
不禁自嘲--算老几?
不是亲人,不是兄弟,连当朋友的边,都没沾上。
呃,冷念生瞪著他的背影,怎闷不吭声的走人?
什麽!
撇过脸去望著马厩的方向,蓦然,两人第一次相处的画面浮现脑海--
就在城郊外的小溪边,等待衣裳晾乾……
府衙
「大人,您昨夜没回来。」府衙的官差--邵军担心了一夜,因为大人从未发生整夜不回府衙的纪录。不禁担忧大人只身在外,出了什麽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