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宫泽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待在全是孩子的孤儿院中,莫名的压抑悲伤用上了心头。
男子没有撒谎,这里确实是专门收留各种无家可归的小孩,然而收留这些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宫泽仍保持怀疑态度。
这里有老师教授孩子们各种各样的基础知识,有武士教导他们如何吸收灵气化为灵力,有许多小孩陪伴不需要孤单一个人,有温暖的被窝保证不必遭受严寒,一日三餐每顿好吃好喝管吃饱。
相较之前的流浪生活,这里美好得如同天堂一般!
宫泽表面非常心悦,无忧无虑,但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提醒自己,这世界没有白来的午饭,事情一定不简单。
面具男很少会出现在院落中,宫泽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他似乎很忙碌,有时候几个月才出现一次。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院子里的孩子全都是男子的义子义女。有些孩子特别崇拜他,每次都亲热地“义父义父”叫着,搞得宫泽浑身恶寒。
老师武士家丁对面具男极其恭敬,见到男子都会躬身行礼,敬重地唤一声“家主”。
越是成功有地位的人,越是懂得掩饰自己。正以如此,不管面具男表现得多么仁慈无害,宫泽都心存芥蒂,暗暗警惕。
哪怕整天和一群同龄小毛孩混在一起,宫泽也找不到什么共同的喜好和话语,反而和年纪大些的孩子凑在一起。
可是后来年纪大些的孩子却表现出一种淡淡的疏离,宫泽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也越发关注院子中的变化。
比如,有些孩子忽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院落中,从此仿佛不再有此人。一次意外是正常,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孩子消失的事,那就不是意外这么简单了。
更奇怪的是老师和武士们对此视而不见,若有小孩问起,他们都会敷衍地回答:他们足够优秀,可以出去学着管理产业,不会再回来。
宫泽立即意识到这院子有问题!
这些孩子绝对不像男子所说的那样,长大了就帮忙接手管理产业。试问八岁到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能耐去管理产业?他们消失又是去了哪里?
面具男收留这么多孩子一定别有所图!
宫泽比谁都清楚这个院子就像钢丝铁笼,孩子们就像金丝雀,困在里面不得而出,除非得到上面有命令才会带着他们出门,否则谁也别想逃出这座牢笼。
能被带出这座院子并非什么好事,宫泽只能静静等待。
直到宫泽满八岁,被家丁拎着衣领抓出院落,他才真正知道玩伴消失的原因何在。因为他正在亲身经历着见鬼的折磨。
凡是年纪到了八岁的孩子,都会被抓去指定的地点泡药池。泡药的池子离院落很远,隔着半个丛林,隐藏在人迹稀少的林间深处。
家丁每次都会用黑布将孩子们的眼睛蒙住,而后一个个将人带去那药池所在地。
宫泽整个过程都非常淡定,一声不吭,像被吓傻了一样。
黑布被摘下前,宫泽就听到了孩子们凄厉的哭叫声,黑布被撕下后,他看到了极其惨烈的景象。
池中时不时冒出一个个翻腾的气泡,一层淡淡的水雾漂浮在池面上,让那深褐色的药池变得不那么暗黑。周围都飘着一股强烈的药香味,有些刺鼻,透着切骨寒意。
家丁们全都用干布蒙住自己的口鼻,手上还带着特制的手套。
他们把带来的孩子全都剥个精光,然后大力地将孩子按进药池中。
听着药池中的孩子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看着被扔进药池的每一个孩子都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宫泽的心狠狠颤动,他注意到了池的另一边,随意堆着几个全身赤裸的孩子,他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家丁非常厌恶那些喜欢大喊大叫的孩子,那粗壮的木棍狠狠把小孩的头颅按进到药池之中,让孩子被迫咕噜噜喝了几口药池水,让他们失去叫喊的力气。有些身体孱弱的孩子被按下去以后再也站不起来,没多久便被捞起扔到池的另一边,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宫泽深知这药池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有像别的孩子那般反抗。
因为他知道,越反抗越糟糕。
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单是池上那冒泡的模样,宫泽以为温度会很高,直到被扔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彻骨的冰冷!钻心的疼痛!
就像冰天雪地,零下几十度的环境下,被人脱光了衣服,强压进冰冷彻骨的湖底中。
宫泽冷得浑身发颤,像有冰刀子在切割自己的r_ou_块,狠狠扎进森森白骨中,疼痛让他冒出了冷汗,仿佛连心脏都蜷缩成一团。
他拼命忍住想大喊大叫的冲动,咬紧了牙关,双手交错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希望能缓解一下疼痛,却抵挡不了如坠冰窟的寒意一阵阵袭来,侵蚀他的r_ou_身,啃噬他的骨头。
那些被第一次带来的孩子还不明状况,大骂家丁太放肆,保证回去以后一定会告诉义父他们的劣行!惹得家丁们哄堂大笑,更加大胆放肆地使劲折腾这些敢于反抗的孩子。
宫泽又痛又冷,不到半个时辰,他的神志就渐渐迷糊,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奇怪的状态中,脑子非常清醒地观察这周围的环境,清晰地打量每一个孩子面容上的痛苦,看到家丁脸上裂开残忍微笑,连他们脸上那一条条拉扯出来的细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药x-ing之强烈,孩子一个接一个倒下,被家丁以最快的速度捞了上来。有些幸运的孩子被救过来,苟延残喘,有些体弱的孩子被捞起以前便活活死在这药池之中。
家丁确定孩子已经丧生,便将他们的尸体随意抛弃在一边,堆在一起,手中的动作仿佛对待一件垃圾。
那些可怜的孩子往往都睁大了涣散无焦距的眼睛,面容依旧充满痛苦和畏惧,仿佛生前受到了极度的折磨,死不瞑目。
药池中的孩子侧过头,不敢看岸边那些面容狰狞的同伴。一个个都从挣扎变为畏惧,又从畏惧变为呆滞,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
家丁们都计算好了时间,新来的孩子需要适应,一般泡满半个时辰就会被人捞出来,而那些曾经来过的孩子则会适当延长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咬牙撑下去的孩子都感觉自己是从地狱中走了一遭,却在万般折磨下意外活过来。
他们撑下来了,却眼睁睁看着死掉的同伴却像废弃垃圾一般,被人捞起来随意抛在池边,最后焚烧成一堆灰烬,随风散去。
活下来的孩子被裹上衣衫送回院中,却不是从前的院落,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有他们曾经熟悉的同伴,那些消失的同伴……除此以外,还有那个他们亲热唤之为义父的男子。
男子一身黑衫,手上戴着黑色手套,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极其狰狞的恶魔面具。他坐在院落唯一的椅子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底下蝼蚁。
男子不像以往和蔼可亲,脸上尽是深沉和y-in郁,冰寒的眼眸打量着一个个萎靡不振的孩子。
直到最后一批活着的孩子被送来,男子才翻动右手掌,拍了拍手掌,发出清脆的掌声。
在场的孩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充满了害怕的双眼像极受惊的小动物,用力地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紧紧挨着自己的同伴。
男子对于孩子们畏惧的情绪视而不见,幽幽开口道:“你们是被我选中的人,将来要担当重任,为宫家家业奋斗。药池能让你们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提升。那些没熬过去的孩子……他们身体太弱,没有这福分。而你们,是幸运的!”
见底下的孩子们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男子不屑地‘啧’了一声,接着道:“这药池价值连城,多少人想试试都没有机会。你们要好好珍惜。”
木椅扶手被扣动,发出响亮的声音,孩子们闻声抬头看向面具男,他这才满意地继续道:“以后你们会被安排在去另外的院落生活学习,我花这么多人力物力来培养你们,一旦发现谁学习怠慢或者想逃跑,那就去药池里泡一天一夜,谁想尝尝那滋味就尽管来试试。”
孩子们身体抖如筛糠,吓得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一团。泡半个时辰药池的他们已经是极限,若是一天一夜,恐怕没熬到那个时候,他们就活活痛死。
直到所有孩子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他们才被家丁一手抱俩,送回另外完全陌生的院落中。这院落的孩子大部分如同行尸走r_ou_,统统面无表情,没有孩童该有的活泼。
此后,宫泽每月都会被抓去药池中泡一个时辰,作息生活也不在像以前那样自由散漫,每天的课程密密麻麻,从早学到晚,一旦谁学习不认真,或者考核不及格,当晚就会被抓去泡药池。
宫泽看到几个逃跑的孩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吸引面具男的关注,他每一门课程都表现得非常优秀,同一批孩子中,显得非常突出,甚至比年长于他好几岁孩子还要聪慧。连严肃的教导老师都忍不住夸奖他天资卓越,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
男子听一次不觉得奇怪,听多了也开始对宫泽好奇起来。院落中孩子上百人,他早就忘记宫泽是怎么来的。
当面具男来到院落中,站在教室的一侧,无意中听到宫泽回答老师的问题,心中止不住涌起的惊艳之感。他的产业虽多,却一直中规中矩,不温不火,未能崛起。宫泽年龄虽小,却已能从老师列举的案例中透彻分析他们宫家的现状,还提出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对策。
面具男心中震惊,他只重修为提升,也不想父辈那么善于经营,家族产业到他手中确实落魄不少。这孩子明明十岁不到,想法却大胆新颖,连他都叹服不已。
面具遮挡了男子的面容,身边的随从只知道他们家主难得一次在院落中停留这么久,却不知男子这是被惊艳得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