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硅瘫软在座椅,手一松,瓶底瞬间掉落,滚到不远处才停止。
上官修别过脸庞,顿时不屑一顾,继续待在此地只是污辱了自己。
他抬头挺胸,最後一次称呼:「大伯。我是爹唯一的骄傲,长久以来他瞒著您一件事,为龙泉窑打响名号的三尺青瓷花瓶是我烧的,但您毁了这一切,好自为之。」
武夫站起身来,就在不远处等待。
上官修当下舍弃触手可及的一切,选择唯一所爱,走到武夫的身旁,愿与他一起共创未来。
大厅堂内,独留下上官硅面呈死灰,久久回不了神……
数日後,上官修再度前往日盛票庄,告知陈大掌柜一桩秘密——
「那只青瓷花瓶是假的。」
「啊,假的?真的是假的?不是真的?」
「是假的。」他附耳说:「我抵押的那只青瓷花瓶是官窑出产的仿制品,陈大掌柜无须怀疑。」
「啊……你敢坑我?!我花了三万五千两银买了一个假货……」他差点口吐白沫,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後一倒,砰!一团r_ou_没摔死,只是摔晕了脑袋……
上官修蹲下身来,关怀道:「要不要紧?」
陈大掌柜的双眼上吊,人也很想拿根绳索去上吊了。
上官修没动手将人扶起,哼哼两句:「你不是被我坑了,是被我堂兄坑了!这主意是他出的,他跟我交换条件,愿意把宅子还给我,但要我从你这儿骗钱……」
陈大掌柜口吐白沫。
上官修好生安抚:「这笔帐,你得找他算……而我告诉你这桩秘密,不啻找机会帮你建立声威,这也值得三万五千两银。是不?」
他满脸赭红的直点头,希望这小子快快滚!以免自己中风……
上官修很满意的一哂,立起身来,以眼神示意武夫,须臾,两人如来时一同离去。
「小子,你还有花样没耍的麽?」
「没了。就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
「借刀杀人,你狠。」
「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轻轻地拉著武夫的衣袖一角,走了一段路,心下决定:「我想回老宅的宗祠……」
「嗯,带路吧。」
上官修带著他一路回到老宅宗祠,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他登时跪下朝列祖列宗行礼。尔後,小心翼翼地捧著爹和娘的牌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伤心地。
了却一桩心愿,他向颜怀生辞行,待没两日便离开龙泉老字号。
两人一出城郊外便被人给盯上,武夫气定神閒,不甚在乎一路跟在马车後的商旅。
「小子,想睡麽?」
「不想。」上官修靠在他身旁,毫无所觉处境危机四伏。
武夫低头道:「入夜後,不许你睡。」
「呃……为什麽?」
他冷嗤:「有野狗出没。」
「野狗……」上官修左顾右盼,压根没瞧见半只。须臾,偏头盯著武夫的表情十分冷酷,马车的速度渐缓,简直像散心似的。
「武夫,你想在哪儿落脚?」
「树林内。」
「哦……我怕有蛇出没……」他低头一脸懊恼,因前车之鉴,武夫遭受歧视,他们俩在外露宿风餐,虽是习惯了,但日常所需难免不便。
马车篷内的空间有限,武夫生得高大粗犷,两人挤成一团,总觉得武夫好委屈……
「小子,先睡一会儿,晚上才有精神。」他担心身旁的小子一睡就糊涂,少根筋又毫无防备。入夜後,他逮狗有後顾之忧。
上官修静默,隐约察觉一丝不对劲,便听话地爬往车篷内,一路摇摇晃晃,无须多久便睡熟了。
夜色昏暗,荒郊野岭之处,人烟罕至。
一辆马车停在树下,邻近溪边,流水潺潺,虫鸣唧唧。
武夫将小子唤醒,两人以乾粮果腹,并未生火烤r_ou_。
出门在外,上官修依赖著他,除非进入城镇市集,否则一切交由武夫打点。
待在车篷内,他探头瞧著武夫卸下马轭,放马儿吃Cao,安了心,他缩回车篷内,静待武夫回到身旁。
不一会儿,武夫探头交代:「小子,待在车篷内等我,别乱跑,也别睡著。」
「好。」以为武夫要去溪边盛水,当下没多想些什麽。
武夫忽地跃上骏马,只消片刻就失踪——
上官修等待良久,心慌意乱地到处乱瞄,车篷内昏暗不清,他搂著双腿,满脑子胡思乱想:有没有毒蛇猛兽来咬……有没有盗匪出没……
越等越心焦,几欲忍不住下车寻找武夫的身影。
数里之外的树林内——
几名差吏乔装成商旅,运送几只空箱和食物,生了火,烹煮一锅r_ou_,几杯黄汤下肚,其中一名说:「咱们等到半夜伺机下手……」
「呵,等人睡熟了……杀他措手不及,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上官少爷怎麽处理?」
「他跟蛮夷杂种厮混……咱们只好杀人灭口。反正人在外地生活,压根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下场。」
几人有恃无恐地大口喝酒、吃r_ou_,浑然无知欲杀之人已追踪到附近,远远就瞧见他们围坐一起野炊……
——他y-in笑,跳下骏马。
手握一柄弯刀在夜里透出青冽的光,暗忖该怎麽杀呢……隐没的身影逐渐现出树林,经过几匹官方的骏马身旁,刀刮地面,惊动了马匹躁动不安,存心引起他人的注意。
喝!
一名差吏见状,登时丢弃酒壶,抽刀大喝一声:「有人来了!」
其他人立刻警觉,纷纷抽刀,排成一列阵仗。
「是蛮夷杂种!」
「就他一人,咱们有五个,快上!」
几名差吏平日作威作福惯了,那一日在客栈丢足了颜面,种下杀机,欲报仇之後将人给曝尸荒野。
一窝蜂冲上前,举刀就是一阵乱砍、乱劈,毫无章法,混乱之中,武夫刀起刀落,登时见骨——
哀号声响彻树林内,有人断手,也有人断脚,还有人的腰腹迸出一道血口,红雾刹那污染了一片Cao地。
差吏们瞧都没瞧清楚就中刀,转眼之间,倒地的倒地,能逃的则逃,状似狗爬的人哭爹喊娘……
武夫立在原地,索然无味地撇撇嘴。
持刀往其中一人的身上抹了抹血渍,目光冷冽,充耳不闻那人哼哼哀哀地在脚边翻滚。
「嗤,真不中用……」连杀都提不起劲儿,他面无表情地旋身离去。
上官修搂著双脚,担心受怕地。蓦然,车身晃动,他吓了一跳,慌张地喊:「武夫?」
钻入车篷内的人一身s-hi漉。
上官修愕然:「你去溪边洗澡?」
「嗯。」
「为什麽不拿衣裳去换,弄得浑身s-hi……」他在昏暗中找出武夫的衣裳,转手递给他更换。忍不住碎念:「以後别把我丢在这种地方,我会怕……而且你洗好久……」十分的惶恐,以前无论走到哪都有人陪,窑场子就更不说了,有上千名窑工……
也不管武夫的衣裳穿好了没,他贴近身旁,惹得另一人觉得实在碍手碍脚。
顶上的声音传来:「小子,能让我好好地穿衣服麽。」
他黏著他,很不爽地轻哼:「我又没妨碍你。」
「……」片刻,好不容易套好衣裳,才又开口:「你可以安心睡了,我去驾车,咱们早点回去。」
「哦。」他压根睡不著,随後爬到武夫的身旁,又赖著了。
第十章
丹阳县城。
掌柜房内,四大领头彷佛看见救星,终於可以脱离苦海……大伙儿眉开眼笑,口蜜腹剑。
「呵呵……东家终於回来了!」
「咱们都想你。」
「想到差点儿派出人马去逮……呃,不对,是去请东家回来。」
「是呀,这间铺子没有东家不行,咱们没有东家也活不下去……」
各自想著:东家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活,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
「来,这个还给东家。」
一叠五寸厚的纸本搁上茶几。
「我的也是。」
「呃,东家……」刁三杯乾笑两声,「对不住……我手上的东西也得物归原主了。」
两手往上一叠,堆成一座小山似的。
「呵,帐本也不能忘了归还。」玉算盘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Cao,一叠纸本、帐册歪歪斜斜,都快塌了。
他神情愉悦地说:「东家,你慢慢看,有武夫陪著,咱们就不打扰了。」
「告辞。」
「明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