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哥来的时候脑子发晕,怕在老爷面前失了体面,就让小的送来。”姚溪暮随口回答,手下不停,麻利地掀开最后一格,夺出两柄薄如蝉翼的小刀。
一柄铭了管文飞的心,一柄刻了管文飞的骨,
管文飞没有拔刀的机会。
芸香双眼圆瞪,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就被姚溪暮点了x_u_e道,昏死过去。
姚溪暮依照原计划出了管宅,一直到了银莲舫上,才响起闹哄哄的追杀声。姚溪暮全不在意,在银莲舫上找了个好房间,换了身衣裳,叫了好酒好菜,还唤了两个姑娘来弹琴唱曲儿,悠哉哉的过了一夜。
“他只是听曲儿,倒是没有让人留宿。”
金大乘照实汇报,很不意外的看见江晚舟的面色越发y-in沉,于是又捡了他爱听的话说:“任务是完成的很好的,几乎称得上滴水不漏。”
江晚舟不关心任务,只问:“他来这里之后,就到盛元坊住下了?”
“是这样的。”金大乘窥着江晚舟的脸色,话语中带着点试探,说的倒都是实情:“他看到翟楼主在盛元坊有住处,于是他也要。不过也没什么,咱们盛元坊的姑娘们眼界那都是很高的,就是他现在那个狗都嫌的样子,没谁看得上。他也就是在里头跑跑腿,干的小厮活计,说是要赚银子。姑娘们看不上他,他也入不了客人们的眼,没人跟他厮混,所以少主真不必担心他会学坏。”
“他赚银子干什么?给他的还不够吗?”
“男孩子大了么,可能有意中人了,说是攒着以后娶媳妇用的。”
娶媳妇,这三个字金大乘倒是随口一说,但听在江晚舟耳中又不一样了。江晚舟当然不会认为姚溪暮一心想娶的就是他自己,他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在山庄宴请何四那一晚,姚溪暮和唐妙妙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的情形。
疯丫头配蠢小子,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放心不下,巴巴赶到京城,倒是听说他都要攒钱娶媳妇了,行呀,这是长本事了呀。唐妙妙不在金陵,我先送你一个相好吧。你有了相好,那就再也不要来祸害我了。江晚舟酸溜溜的想着,浑然不知自己这是在吃醋,还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管文飞的死对清心桥打击很大,京城的原来的形势格局有了新的变化,落梅山庄趁机悄无声息的渗进。外面的时局瞬息万变,姚溪暮倒不在意,他在盛元坊中打听消息,不放过任何一个知晓十多年前姚都尉被灭门一事的人。
可惜调查此事的结果一直毫无进展,知者甚少。人们都认为姚都尉家是着了火,这才遭了难。极少有人说起大概是惹上了仇家被报复,也不过是猜测,对于为什么,仇人是谁,就完全说不上来了,跟姚溪暮知道的差不了多少。
姚溪暮开始有些沮丧,沮丧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快到中秋,盛元坊上上下下热闹非凡,人人都似忙的脚不沾地。
为的是盛元坊的名花榜一年一度的重新排名。
这样的大热闹姚溪暮自然不愿意错过,但是金大乘将姚溪暮撵回了癯仙楼,收回了芷兰居要留给贵客们住。
“那些公子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一晚上花上千两银子的都有,把那好地方给你这小子白住,岂不是暴殄天物!”
姚溪暮灰溜溜的滚回了癯仙楼,自他刺杀管文飞成功之后,薛长明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对他轻慢,事事倒也要他过目。姚溪暮以前在鹤唳谷被何四当成接班人培养,处理大小事务也算得心应手,何况楼里有大事就听金大乘和翟向笛的安排,平常也没什么事情值得时时商榷讨论的。因为没什么事情,姚溪暮除去每日读书练武,就跟楼里各大高手过招,舞一天的剑,再喝一夜的酒,也是逍遥自在。
眼见着争榜的日子就到了,姚溪暮实在是眼馋,忍不住去求金大乘放他进盛元坊里去看看。
金大乘没空理他,挥手:“去去去。”
姚溪暮伤了自尊,顿时怒了:“金大乘,你什么意思!你老不让我进盛元坊,姑娘们想我想得都患上了相思病,等到她们一个个病入膏肓形销骨立,你就后悔吧!”
“我后悔?”金大乘听了这一番话,又气又笑,回身看着姚溪暮,伸手就要拧他的脸。姚溪暮偏过头,脚下使出莲生步,幻影般躲开。
两人嘻嘻哈哈闹着玩了一阵,金大乘也不是非要拧他,抓不到,就放过了。
“好小子,功夫又长进了,连哥哥的露结为霜都能躲过。”金大乘香汗淋漓地倚在雕花的栏杆上,掏出丝帕擦汗,懒洋洋抱怨:“不跟你闹了,闹了我这一头一身汗。明日许你来坊里玩,不过你要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好事情。”金大乘眨眨眼睛,让姚溪暮附耳过来,嘁嘁喳喳说了一串。
“这样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姚溪暮眉开眼笑,伸手给金大乘捶背捏肩:“算你找对人了,我最擅长这些啦,不过我也有条件。”
“你说说看。”
“给我换一张脸,要好看的!还有衣服,我要杭绸袍子配锦缎直裰!”
“可以。”金大乘回身拍拍他的手,亲亲热热的说:“我的亲弟弟!你好好按我说的去做,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第36章 名花榜
到了选花魁的正日子,姚溪暮顶着一张还算白净的脸,相貌介于平凡和难看之间,还有一点小龅牙,但由于姚溪暮看蜡黄脸皮看得久了,戴上这稍微白净一点的面具,简直热泪盈眶,毕竟脸皮和脖子跟手一个色了之后,就不用抹核桃油了。
人靠衣装这话一点不假,加之姚溪暮的身段很好,即使是这么一张脸,打扮好了往盛元坊门口一站,也勉强算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尤其是从后面看,挺拔如芝兰玉树。姚溪暮听到身后有好事之人打赌,赌他绝对是个绝色美少年,结果待姚溪暮转过头来,赌他是绝色美少年的人当场输了五十两银子。
姚溪暮不服,恨不得当众撕下面具,让这群不长眼的见见什么叫真绝色!跟他一起进盛元坊的人叫洛青,大姚溪暮三岁,原来在眉楼做事,翟向笛嫌他的聒噪烦的不得了,因着癯仙楼缺人,正好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他送到了癯仙楼。此人骨骼清奇,生的瘦高,脸也瘦长,堪比骏马。虽说聒噪,但武功不错,癯仙楼管事薛长明并不嫌弃,用的很是顺手。如今姚溪暮做了楼主,没事喜欢找人扯扯闲篇儿,正好跟洛青混到一处。此时洛青见姚溪暮要发作,很有眼力价儿的拉住了他,劝慰道:“公子别跟旁人一般见识,快看!里面都开始了!”
姚溪暮伸长脖子,踮起脚探头探脑,果然看见里面一片纸醉金迷,人头攒动。姑娘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都是金陵城里现下最流行的妆容,画眉粗浓,面色雪白,两颊和额头都贴着亮闪闪的花钿,鲜红的嘴唇有些细闪的微芒,这是胭脂里头掺了珍珠粉。
珍珠粉还是姚溪暮帮忙磨的。
前来相迎的姑娘叫玉玉,平常跟姚溪暮交情还不错,此时她上来挽了姚溪暮的胳膊,香气袭人,嗓音甜腻:“奴家送公子进去吧?”姚溪暮用手指蘸了她唇上的胭脂放在鼻尖下一嗅,说道:“下次磨了珍珠粉,掺点茉莉汁子进去,更好闻。”
玉玉听得这声音耳熟,上下打量了姚溪暮,又确实不认得此人,怔忪了片刻,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公子很懂胭脂水粉呀。”
“那是。”姚溪暮信口道:“我家丫头们的胭脂都是我教她们怎么调制的。”
入了内堂,奢靡华彩一如往昔,不过原本的戏台被重新布置一番,帷幔轻垂,香炉古雅。看起来精细雅致,倒不是花团锦簇的喜庆模样,袅袅馨香,似乎把满楼的酒菜气味都盖过了。姚溪暮摇动折扇,洛青亮出帖子,带路的小厮将他们一直带到距离戏台最近的一排靠左的座位,座位有独立的小间,水晶为帘,上好的紫檀木雕花太师椅,面前是同一样式的紫檀木方桌,放着茶水和几样精细点心。椅子旁边立着三个美貌姑娘,端着盆子,捧着香帕,抱着水瓶,随时听候差遣。
姚溪暮指使姑娘用香帕给自己洗了脸,擦了手,翘着二郎腿偏着头,跟洛青道:“不错呀,我在这里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姚溪暮夸赞:“连侍候的姑娘都这么粉雕玉琢的,那榜上的名花不知道有多美呢。”
“那是当然,盛元坊靠什么在京城立足?美人啊!各种各样的美人!平日就算了,选花魁娘子这天想要进场得提前花一百两买到一张邀请帖,这是在外围。想要进内场观名花得至少再花三百两,还只是站着的,如果想要在内场有座位,还得出三百两。越往前,价格越贵,什么五百两、六百两、七百两,都是小数,上不封顶,最好的是最前排甲字号座位,一共九个,为此花上几千两的人都有,简直是挤破头也难抢到。”洛青看见姚溪暮听得认真,说的越发起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就咱这位置,头等甲字号,一共才九个,能抢先订到的,不是权贵就是巨富。”洛青小心的左右环顾,跟姚溪暮耳语道:“咱们左边坐着的是谢尚书家的公子谢南渊,正中的那个是俞太师家的公子俞星野。哎哟,飞虹社的箫大公子也来了……”洛青微微侧身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动作没有太夸张,语气倒挺夸张:“连晋阳的巨富魏重都来了,你看。”
“我不看,你说的我都不认识。”姚溪暮将折扇摇得哗啦啦响,满不在乎的往嘴里塞着蜜渍海棠,语气不屑:“管他们是谁呢,反正我今天是来看嫣梅姐姐的,谁都别跟我抢!”
“嫣梅,吴嫣梅……”洛青絮叨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本金光闪闪的册子,在上面指指点点找着什么,突然,他指着一处:“这里,你的嫣梅姐姐在名花榜排名第五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