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迅速烧着了谷中所有的东西。如此火攻计,令整条峡谷皆出现了漂亮的火芒!
“天要亡我!”
姚暄绕再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从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了心存侥幸,到现在的彻底死心。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非战之罪!”
副将们还在全力地守护着主帅,主帅姚暄绕却失去了追求生的意念。
如此漫天的巨石纷纷落下,活埋了华北军所有的人。
第一颗巨石是砸在姚暄绕手脚上的,一下子将他的手脚砸出了血,砸成了碎粉。
第二颗巨石是砸在姚暄绕身上的,一下子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部砸爆了,变成了浆糊。
第三颗巨石是砸在姚暄绕头上的,一下子将他的脑袋砸碎成蓉,滚滚白花花的脑浆滚烫而出。
在重重灰黑色的石头的缝隙之间,姚暄绕干瞪的眼睛看到了生命最后一丝阳光。他输了……输给了这个暗算他的人……
不甘心……
原来他这一辈子,竟是这样地,不值得……
又一颗石头砸下,阳光熄灭。
姚暄绕在这一秒即时断了气。
一位少年英杰,粉身碎骨。如此惨死,一片血茫茫。
黑暗的谷底。
不仅是他,上千颗巨石将谷里华北军所有的人用同一个方式粉碎而光。
血,染污了整条峡谷,却又被新掉下去的巨石给淹没掉。
一片轻飘飘的毛毛雨飞过。死人之后,忽一阵哗啦啦的无情雨。
战争结束了,结束得那般平静。
天空的小雨飘摇,峡谷被山上的石头填出了很高很高,有些石头上还在冒着丝丝的白气。
那些穿着楼兰衣服的军队队伍,早就没有了踪影。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唯一消失的就是早上进入峡谷的那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对此,朝廷上下一片肃静。没有人明白一支精锐队伍怎么可能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全军覆没。如果楼兰真的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那么还能让谁去应付呢?这次战争,没有办法查到详细的情况,只知击败华北军的人是楼兰军。整支华北军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敌人实在是太过凶残了。
为了维护姚弋仲的颜面,朝廷对外的告示写成了姚暄绕行军途中抱恙,后因楼兰王胡员叱的偷袭导致军队被消灭。姚弋仲也同样给了出征的士兵家人大量的抚恤,毕竟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胡员叱得到了凉国对此事的处理消息,自己更是一头雾水。明明自己的军队被人追赶,怎么变成了自己奇袭成功?还消灭了整支军队?真刀真枪去打,估计没有十天也没有办法结束这场战斗。想起那天的活埋峡谷,连胡员叱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件事简直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对自己人也这么干?慕容骄的做法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最后,打了胜仗的楼兰军居然没有趁胜追击入关抢劫,反而自行回退了几十里,路上没有引起一点一丝的波澜,这才是让凉国朝廷最为不解的地方。
不过,不论怎么样,只要退走了楼兰军,就算是达成这次差遣的目的了。
慧光宫。
一名关西军的人在此蹲着复命:“晔王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吕郢墨提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用轻松若无其事的口气微笑说:“干得好。”
第66章 华北易主
这次的事,最为伤心的非姚弋仲莫属。
在得知姚暄绕死亡的消息后,姚弋仲一度昏迷了好几次。丧子之痛,白头人送黑头人,这一些本来都和他不靠边的词汇,一瞬间都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姚弋仲更是心力交瘁,不愿意理会任何人的话语。在他眼中,现在这些人的话都是伤害。
姚暄绕尸骨无存,他就连为儿子办个丧礼都做不到啊!
如果让他知道儿子的死和那封父亲的来信有所关联的话,不知道这个迟暮的老人会作何感想。最关键的是,他从来就没有写过什么信,更加不知道秦沧原有什么瘟疫。
结果,姚弋仲因悲伤过度,导致旧病复发,卧床不起,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个叱咤风云的一方藩镇,今天居然落得了如斯境地。
人一辈子总会有很多在乎的东西,而那便被人们称作梦。梦圆了,自然就是最开心的事,而梦碎了,也会让人感到最难以承受的痛苦。
自从数年前妻子病逝,姚弋仲内心就没有停止过疲乏。本来上次姚暄夏差点死掉,姚弋仲就已经担惊受怕了,这次姚暄绕要出征,他是更要担忧的。朝廷尽可能不会让他同时丧失两个儿子,可死掉其中一个儿子,对他们这种藩镇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对军阀而言,建立军功是实现继承权的唯一方法。打败仗的废物,直接去死好了。昔年,曹cao的长子不也是死在战场上的吗?道理他都明白,但当发生在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身上时,他还是悲痛得无法自已……
没多久,华北将军姚弋仲逝世,死后华北将军之位由唯一在生的儿子姚暄夏继承。
姚弋仲死后,姚暄夏成为了新一任华北将军。
姚暄夏为父亲办完了丧事。在整个过程中,他都是麻木而清醒的。他现在是姚家唯一存活在世上的人,所以,姚家的一切从此都是他的了。
夜露蒸化,晨曦骤现。
姚暄夏目无表情站在白色的冻霜之下,人于台阶上显得地位崇高而不可攀登。
他的双眼茫然,发呆一般带着震撼,其中有阵阵说不出来的悲痛。
他想起,父亲临终之前,将他传至床边。父亲满面皱纹,印堂发黑,当天一个消息及至,父亲竟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年,乌黑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不久便病入膏肓。父亲在病榻上睡着时,梦话还在叫着:“绕儿……绕儿……”
而他只能守在床边。
等到父亲醒了,躺在床上的父亲,视线看着他,向他朦朦胧胧地伸出手去,“绕儿……是怎么死的?”
“……是被楼兰王奇袭而死的。”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静静地回答道。
他的手抓紧了下面的被子,“爹,您累了,好好地休歇一下吧。”
说罢,他替父亲盖好被子,起立转身缓缓走出了房间,连头也不回一下。
他的父亲突然瞪大了眼睛,猛然伸出手去,拼命地吼:“夏儿!华北将军府的基业就交给你了!你不要白费了爹多年来的心血啊!”
他没有转过头,立在门边,握紧了左手的拳头。
“……知道了。”
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迈步离开。
从那天开始,直到举行丧礼,他就都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了。
现在这一刻,立在台阶之上的姚暄夏,默默地思量着这一切,脑里还回旋着当时的画面。
父亲那恳求的眼神,苦苦向他伸出来的手,丧子之后的悲痛绝望,一幕一幕,他全都无法忘记……
到死,父亲都以为“绕儿” 的死是个正常的事件。到父亲死,他都不能告诉父亲,父亲口口声声念叨的“绕儿” 是他杀死的,是他联手勾结朝中y-in险的皇子用卑鄙残忍的下三滥手段亲手杀死的。
“父亲……”
姚暄夏抬头看向苍凉碧绿的天空。
他想起,小时候的小绕牙牙学语学习走路的样子。他还记得弟弟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地聪颖,那么地机灵。那时候,他曾想过,从懂事起生命中就没有妈妈的他终于有个伴了,他是别人的哥哥了,他有弟弟了。从今以后,他的弟弟会成为那个陪伴他的人。幼时的他曾经想过,要守护这个弟弟一辈子。
然而,事不如人意。
自从他的弟弟开始懂事之后,就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这个庶子出身的哥哥。还有他帮助父亲立的那些功劳,都被弟弟视为了他抢夺家产的结果。为了权位,他的弟弟更不惜联手勾结太子下手把他差点害死。
那一天,他遇到了那个自大狂妄的三皇子,面对三皇子提出的条件,他心动了,他答应了,他亲口应下这弑弟夺位的罪恶……
于是,他们渐行渐远,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最后两兄弟自相残杀。
现在这一刻,立在台阶之上的姚暄夏,默默地回忆着这一切,耳里还回旋着两人以前的声音。
这些事,全都历历在目。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忘记小时候和弟弟一起玩耍的日子,和弟弟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日子,教弟弟读书练武的日子……
他还记得那时候小绕的脸庞呢,那么地纯粹,那么地善良……
“小绕……”
姚暄夏闭上眼,流下了一行无声的泪水。
他所有的家人,全部都死了。
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他却不为这而感到高兴。
他攥紧了双手的拳头,他的内心竟是痛苦的。
今天,姚暄夏得到了将军之位,死了全家。
此时,伍誉缓步来到他的身后说:“主帅,政治面前无亲情。”
姚暄夏倏地猛然回头,盯着他,大声吼:“我不同晔王!他为了权力可以六亲不认,我做不到。”
伍誉抚慰说:“主帅,这一些事都是晔王怂恿您做的,您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