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洲大大咧咧,做起事情来不安常理出牌。
上学的时候总喜欢出小差, 还很喜欢趴在桌子上睡觉, 看着很像是没有半点笔墨的坏学生,可是道观里很多师叔伯又很喜欢他, 认为富贵天成, 与道有缘。
事实也的确如很多师叔伯想的一样, 玄学八卦,占卜测字,堪舆点x_u_e,没有哪一门是他不精通的。
温健是唐星洲的室友,自然又更多的时间接触唐星洲, 知道他喜欢吃烤红薯, 知道他喜欢翻墙到后山的玉湖那去游泳摸鱼, 知道他很多的小秘密。
最最重要的是,有一次唐星洲半夜三点,烤了两个烤红薯,还非要用衣服裹着一个烤红薯,冒着风雪去找肖锐,把精心烤好的红薯递给肖锐。
温健永远都忘不了,唐星洲隔着大铁门,递烤红薯给肖锐,他耳朵度冻得发红了,脸上也已经蒙上薄薄的一层银霜了,明明就很冷,冷到浑身都瑟瑟发抖了,可唐星洲的嘴角是笑着勾起的。
那笑容,认识唐星洲七八年了,温健还从来没有看见过。
今天是小洲的忌日,温健紧攥着右拳,他知道唐星洲很在乎肖锐,自然不会选在今天和肖锐反脸,尽管内心早已经剑拔弩张,怒不可遏。
三人沿着后山小路,一路蜿蜒而上,经过一片灌木丛,半山腰飘着轻轻的白雾。
来到距离唐星洲衣冠冢不到百米距离时,肖锐的双脚变得沉重,像是灌了铅那样,已经举步维艰了。
每年都有这么一天,肖锐不敢去看唐星洲的坟墓,甚至走近一些,他都觉得呼吸不畅。
落星舟明显感觉到肖锐的异样,问他怎么了?
肖锐摆摆手,说没什么。
天正好呼吸后,肖锐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距离唐星洲的坟墓还有不到10米距离,幽静的山腰处忽然传来极其熟悉的声音。
“师弟,师兄来看你了,烧两件新做的衣服给你,你要是还想要什么的话,就托梦给师兄。”刘怀闻蹲在金灿灿的火盘边,一边往火盘里面放纸做的衣服,一边拿着一瓶陈年老酒给唐星洲满上。
一旁还站着楚卿和赵其锋。
十年前,楚卿还是个新人,可他很讨厌唐星洲,明明两人的年纪差不多,道术应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可唐星洲少年成名,年仅17岁就已经轰动道术界了,真正成了所有道观里,师傅提到的别人家的徒弟……
楚卿自命不凡,自然很想和唐星洲较量一番,奈何几次见面,都被唐星洲耍得团团转,别说是斗争法了,在“玩”这方面他都已经甘拜下风了。
楚卿总是很嫌弃唐星洲,觉得他是玉虚观的太师叔从乡下带回来,半路学道的,可偏偏他这个打小生活在道观里的纯正弟子,连一个半路学道的乡下小子都斗不过。
楚卿也是无奈了。
“师兄,师傅怎么好像和唐星洲很熟的样子?”楚卿问。
赵其锋看了楚卿一眼,摇头说,“大概是惺惺相惜吧。”
“呸。”楚卿不以为然。
火盘里的火烧了大半,肖锐和落星舟踱步走了过来。
听见脚步声,刘怀闻抬头看,远远地就看见身姿挺拔,外形出众的肖锐。
他霍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肖锐的面前,说,“大队长,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肖锐不轻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刘怀闻,你认识小洲?!”他是真的不知道刘怀闻还认识唐星洲。
刘怀闻顿顿,心想着肖锐还不知道唐星洲就是千年前我的师弟吧!
这呆子!
刘怀闻不怀好意扯了扯嘴角,“没,我不认识他,不过前两天接到悼念帖子,知道唐星洲和妖王大战的时候有过突出贡献,我就过来祭拜下他。”
“说来,也是可惜,他似的时候也就17岁,都还没有成年吧。”刘怀闻继续说。
肖锐喉间一凝,冷霜班的声音说:“小洲的生命虽然短暂,却足以名留青史,后人会尊敬崇拜他的。”
“是是是,后人当然会崇拜他。”刘怀闻说。
说着刘怀闻看向了一旁的落星舟,语气顿时变得y-in阳怪气起来,“真没想到,你还活着。”要多锋利有多锋利。
“让你失望了。”落星舟莞尔,风轻云淡继续说,“不过啊,我专门做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的,特别是一些心肠歹毒的人,他们啊要小心点了。”
刘怀闻心猛地一沉,落星舟这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其实透露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他心里暗暗想着,难不成肖锐已经告诉他,那晚在四合院里施法布阵害他的人是我?!
也没在怕的。
说了就说了,不就是个黄毛小子而已,再厉害能有我师弟厉害么?!
呵呵。
温健款步走到白色墓碑前,深深给唐星洲鞠了一躬。
然后说,“你们是我们邀请来的贵客,请往前院,我师父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
“好。”
说着,刘怀闻别有深意抽了落星舟一眼,然后带着楚卿和赵其锋下山了。
“师父,那落星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好似连你的面子都不给啊,这人真是太不识相了。”楚卿说。
刘怀闻又回头撇了落星舟一眼,轻笑道,“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足挂齿,咱们还是到前院去吧,太清还在等我呢。”
“嗯。”楚卿应道。
赵其锋也连忙跟上。
三人下了半山腰,唐星洲的衣冠冢前现在就只剩下肖锐,落星舟还有温健了。
温健双膝跪在唐星洲的坟前,眼角已经赤红了。
拜了三拜后,说,“小洲,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说着,又说,“有时间的话,给我拖个梦,这些年来我和师傅还有太师叔都时常起卦找你的亡灵,只可惜你太调皮了,都不肯应召。找个晚上别玩得那么晚,给我拖个梦,好让我们找到你,知道不?啊?”
瞅见高冷浑身散发寒气的温健这么深情款款,落星舟一时有些不适应。
温健蹲在坟前说了一会儿话,心里知道唐星洲最期盼的人是肖锐,他也就没有多留,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朝山下走去了。
这时半山腰处掀起一阵冷风,吹动肖锐身上深黑色西装的衣角,他微微侧了侧脸,看着那冰冰凉凉的墓碑,低温淡漠的双眼里忽的灼烫,水汽漫过眼角,s-hi红了眼眶。
他快速走过去,二话不说就脱下身上深黑色的西装外套,抬手就披在冰冷的墓碑上面。
肖锐很怕唐星洲会觉得冷,又拉拢了下西装的两个袖子,交叉绑了个结。
瞅见这一幕,落星舟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有嫉妒,真的没有嫉妒。
他不会去嫉妒一块冷冰冰的石碑。
他心里只有遗憾,若是十年前唐星洲没有死的话,现在他一定和肖锐很幸福的在一起了吧。
肖锐伸出白俊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很仔细地拍掉石碑上面的灰尘,然后从裤兜里抓出来一条白色的毛巾,很仔细地擦干净墓碑上面蒙了灰尘的字。
“少年英雄永垂不朽”
落星舟知道肖锐一定有很多话要跟唐星洲讲,他很自觉地走远一些,走到山边,看着山下玉虚观里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肖锐蹲在唐星洲的坟前,说了很久的话,落星舟百无聊赖,伸手进衣兜里摸出来一颗粉红色木奉木奉糖,撕开糖纸后叼在嘴角。
他才刚开始含木奉木奉糖,这时肖锐就喊他了。
“星舟。”
“啊?”
“你过来一下。”肖锐说。
“哦。”
落星舟迈开双腿走到肖锐身边,心想着在唐星洲的坟前,自己不该吃木奉木奉糖,想要取下来。
“不用,含着吧。”肖锐说。
落星舟:“……”
“小洲是很不拘小节的人,他不会介意你在他坟前吃木奉木奉糖的。”
“……哦。”
落星舟还楞呼呼的时候,肖锐陡然伸手来牵起他的手,两只手十指紧扣。
落星舟:“???”啥情况?
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肖锐怎么会在唐星洲的坟前牵我的手啊?
肖锐侧过左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落星舟,低沉着极富磁x_ing的嗓音说,“我跟小洲道歉了。”
“啊?”落星舟很是懵逼。
“什么?”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肖锐握紧了些落星舟的手,掌心里实实在在地感受着落星舟手掌的温度,他很坚定地说,“刚刚我跟小洲道歉了,我跟他说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已经给别人了。”
“???”落星舟还是一愣一愣的。
见落星舟呆若木j-i的样子,肖锐又说,“昨晚我说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唐星洲,你说你不要做第一重要那个,可以做第二重要就行了,现在我想告诉你,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已经给你了。”肖锐放落星舟的左手到他的左胸上面。
“真的,本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小洲说这件事的。”
停了肖锐说的话,落星舟还是一辆震惊。
他连忙摇头说,“不,不用的,我不用做你最重要的人,我就排第二就行了,真的。”说的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