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上金色的宁静海水淹没我的头顶,我看到蝴蝶鱼成群优雅地漫过我的发端。
后来,眼前开始是漫山遍野的黑暗,我向前游啊游啊,没有尽头。只是每划一次水像行走在刀尖,脚底和手臂染上火海般的灼热。
身体开始很重很重,越前进一点,就越轻松一些。我奋力挣扎想要追逐尽头那一丝微光,可脚步却越来越慢。像有什么拖着我的双腿不让我挣脱。
我忽然想念我的爱人。
他开始对我并不好,在床第间流血是家常便饭。后来大概是看我俩进度过于迟缓,又或者是纯粹想吓唬吓唬他,杨潜设计了一场绑票。
那天的戏演得太逼真,连被轮奸都是真枪实弹,我被分开大腿扔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很痛很痛。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极度羞愧,甚至不愿对上温延的眼睛。
后来却发现他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替我当胸挡住一枪,我心里怒骂“笨蛋,那枪本来只是擦肩而过,根本伤不到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湿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事已经发生改变。
尽管他总嘴硬拗着不说我爱你,我却知道他是爱的,就像我爱他一样。我也从未真正对他坦白。
我心里渐渐涌出甜蜜来,连身体都充满了力量,我想要见他,我不想再呆在这冰冷的地方,我想要触碰到他的体温。
我越发拼命地想要摆脱那个滞重的束缚,咬着牙冲破阻碍,一次又一次。
疼痛愈发剧烈,我甚至感觉自己在慢慢破碎。痛感从每寸神经渗进来,无孔不入地侵蚀我的理智。
我无声地大喊一句:“温延!”
用力一蹬腿,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全身倏然一轻。
我发觉自己在飘动,从海底升上海面。夕阳如血,我看到一艘快艇停在我沉没的海域。
哥哥在紧张地指挥潜水员下水,我飘过去想要和他打个招呼,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然后我看到自己被一个潜水员抱住游了过来。
不管再怎么努力,我都无法靠近那个躯体。
从那刻开始,我才知道,原来被我费力抛弃的,就是我自己而已。
做鬼魂有个好处,就是能随心所欲去到任何地方。更何况是我这个破碎的灵魂。
在再次看到温延时,我心里满满的思念简直要爆裂开来。眼泪汹涌而下,我站在他面前,他却永远看不见了。他略微粗糙的指腹不会为我擦去泪水,我哭得更厉害。
我看他夜夜醉着睡去,白天还要强打精神去四处打听我的去向。
我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维持平常的生活。
我依旧躺在他身旁睡去,在我们一起买的床单上。我后来几天才发觉自己原来有随意操控小事物行动的能力,因此能自由地浇花,拖地,打扫。我开始偷偷藏匿起那些有关温延和我最珍贵记忆的东西。
当然是在温延看不到的时候。
那些东西全被缩小放进我的口袋,我伸手摸了摸,那份慌慌张张的甜蜜从左胸一直泛开。
灵魂刚脱离躯体时,我像团水汽一样游走,后来不知怎的,或许是由于自己本来的肉体渐渐恢复康健,我这个破碎的魂魄也慢慢强大起来。
有一次,我居然发觉温延偶尔能听到我的言语,那句关于牛奶的老调重弹,我满以为他或许会有一丝的可能发觉我就在他身旁。
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目光却只是穿过我,投向黑洞洞的别处。
我听见他在呼喊我的名字,我大声地回应,声音大得在室内空荡荡地回响,可他却怎么也听不见。
后来温延发现茉莉花开了,居然很开心的样子。我在旁边笑话他:“你个笨蛋!早就开啦,你才发现。”
有时,温延在睡梦中会喃喃地叫我,也会温柔地说出“我爱你”,我守在他床边,心里既幸福又惆怅。
那躯体装着我另一半的灵魂,被送来温家。
我看着温延再次对他施暴,心里忽然生出恐惧,那躯体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人胆寒。
我开始预感这一切的发生将要引向不可控制的道路。
我想要提醒温延,关于这一切,却无从下手。
我开始发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沉重,因为温延看见我和听见我次数越来越频繁,但却又达不到随意自如的境地,这所有的所有,又将事情导向了更糟的境地。
温延开始怀疑自己也患了精神分裂。
我知道他母亲的病曾给他带来多少恐惧,就算穿透他的身体也好,就算他根本察觉不到,我也要以拥抱的姿势给他以安慰。
我只能在别处尽力帮到他。冷气故障并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响指,它会自己重新运作。
夜里温延在睡梦中会默默地流出眼泪,我总是伸出舌头一遍一遍舔过。我心疼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我的温延被他们一步一步逼上绝境而无力伸出援手。甚至连安慰,我都给不了。
我看到那躯体把温延的血交给钟墨,我的哥哥。我无法靠近,那躯体身上似乎有抗拒的反作用力,我对他无可奈何,没法使坏摧毁他们的计划。
一介蝼蚁之躯终究抵挡不住即将汹涌而至的洪流。
然后那男人来了。
我拽紧手心站在一边看他对我的温延提出交易,我被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到温延的头撞上墙壁,一下子挡在他的面前,他的头颅顶进我的肚子。这一次,这该死的时来时走的实体显现终于没有失败。
温延没有受伤,继续企图去杀死那男人。
可他在这人高马大的人渣面前却无能为力,一下子被制住,我看到他伸出舌头,心里一惊正要阻止。那牙齿已经狠狠地闭合。鲜血喷涌,绽出妖异的血花。
他下巴上满是血瀑,我眼里泪水汹涌,伸手想抱住他的头,却再一次穿过了他的身体。
那人渣毫无预兆地脱下裤子,光溜溜的下身狰狞丑陋。他又伸手去扯温延的西裤,温延挣扎不住,被他得逞,裤子被解下褪去。
在那人渣俯身的那一刹,我再也按捺不住滔天的怒火。
我站在他身后,控制住那水果刀凌空飞来,狠狠刺进了他的背心。
刀的白刃尽数没入,鲜血飞溅,我一瞬间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脸上。
我看到原本正昏睡的温延惊恐地瞪圆了眼,那一刻,我知道他终于看到我了。
我朝他缓缓露出一个浴血的笑容。
现在我的爱人翻转着身体似乎睡得并不好。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在叫:“小河。”微微有些大舌头。
“嗯?”我轻轻地应了声,指尖穿透他的脸颊。
尽管现在触碰不到,记忆里却还留存着那温热的触感。那至死方休的**犹在昨日。
我忽然发觉只通过回想,自己似乎在这一瞬就又尝到了肉体的快感。
尽管一切源于我的无心之失,但我永不后悔。
时光漩涡不住打转,我和温延,现在以及将来,都将一直位于平静的中心。
不会再有改变,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都再无法将我与他分开。
他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