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锐过来帮吾言坐起来。
“多谢锐兄。”吾言感激。吾锐点点头又退回原位。“锐兄,你不需要一直站着,殿下又不在。坐下歇歇吧。”
“我现在是执行殿下交代的任务,不可休息。”吾锐的话让吾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过锐兄还真是对殿下忠心耿耿。
不能休息,聊聊天总可以吧。
“锐兄跟随殿下多久了?”吾言随便找话题。
“十二年。”还好吾锐没有说在执行任务,不能聊天。
“那岂不是在殿下五岁的时候,锐兄就在殿下身边了?”吾言惊讶他们相识这么久了。
“我父亲原是殿下母亲家的护院,所以我自幼随父习武。殿下六岁到外祖父家游玩时遇到十一岁的我,之后殿下便把我带进宫,放在身边做护卫。”
“我…从没听殿下提起过他的母亲呢。”吾言发现自己对李语了解的并不多。
“我听父亲说殿下的母亲在皇上还是亲王的时候被皇上看中,迎娶回府。当时老太爷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因为那时身为亲王的皇上已经有了正房王妃,老太爷不想让小姐去当妾室,但是小姐爱慕皇上,坚持嫁过去了。嫁过去不久,皇上就登基了,小姐被封为妃,不久便生下了殿下,当时皇上很高兴,大赏了老太爷家。很快小姐又生了个小公主,但不久就夭折了,随之小姐失宠,再没有生下任何子嗣,老太爷家也逐渐衰败了。在我到殿下身边不久后,小姐就过世了。殿下被安排给安阳王的母亲贤妃抚养。殿下年幼时,皇上还算怜悯他,但近几年皇上不知为何开始越发疏远殿下。”
吾言第一次听吾锐说这么多话,蛮出乎意料的,不过李语年幼丧母,又无父亲疼爱,也是可怜之人。
吾锐似乎知道吾言的心思,“不用可怜殿下,殿下一直很坚强,也清楚自己所处的形势。他知道小姐最希望看到他能快乐健康地活着,他也知道自己作为皇子,身上有该承担的责任。他从来不怨恨任何人,也从不曾以谁为复仇目标。”说到这,吾锐瞅了一眼吾言,吾言对这个眼神的解读就是:不像你,就知道报仇。吾言顿时羞愧难当。
“我看得出殿下对你们兄弟俩真的很好。除了你弟弟,我从未见过殿下哄过任何孩童,也没见过殿下为何人亲自安排过食宿,更别提床边守夜这种事。我都不清楚殿下为何要冒死救你们俩,一旦被皇上发现,便是重罪。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这次会让你随行。”
吾言听出了吾锐的不友好,但他理解,吾锐忠心为李语,而自己是会让李语陷入危险的麻烦,当然会对自己有敌意。吾锐的态度并不妨碍吾言去反思吾锐的话,“冒死”二字让吾言明白原来李语的相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皇子,得享一朝最高权力的人,连救两个孩子原来也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况且,原来李语并没有真的高高在上。
果然之前的自己太蠢,以前以为大千世界,道理都在书中,于是日夜勤读圣贤书,如今看来,书读的再多又有何用,到头来正如李语所说,仍是看不明白。
“锐兄,谢谢你告知我这些事。”吾言的感谢让吾锐感觉这小子还算懂事。
李语回到驿站时已很晚,直接跑来看吾言。问过晚饭,是否疼痛等等问题后,看时辰差不多该换药了,就扶吾言坐起来,拿药到床边准备给他换药。
换药嘛,当然要脱下衣服,但是吾言有点不好意思,都是男子,吾言也不明白为何不好意思,明明郎中上药的时候也脱过中衣。
看他磨磨蹭蹭的,李语以为他肩膀吃痛不方便,就自己去给他脱中衣,吾言一直低着头,李语小心翼翼地将衣带解开,将衣服从吾言右肩退下,整个半边身子露在李语面前时,吾言总觉得有些紧张。之前郎中换药的时候李语也在,究竟现在在紧张什么?
李语注意力都在吾言的伤上,退了衣服又去解伤布,把布一圈圈退下,吾言能感觉到李语的笨手笨脚,总是不断碰到自己的伤口,李语内心很抱歉,也是急了一头汗,直到将金疮药撒到伤口上,重新包好后,李语终于松了口气。
把衣服重新穿起来的吾言想到李语胳膊的伤,“换我来帮你上药吧?”
“你现在右手不方便,不用了。”李语坐下,卷起左边衣袖,用另一只手去解包扎。
“我的右臂只要不抬起来便无大碍,这个郎中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吾言说着用左手把李语的左臂拉到自己面前,解开包扎,看了看伤口,上了药又包上,一气呵成。李语全程看着吾言,脸色好了很多,眼睛还是那么好看。
宋城的粮不日即全部备好,李语需要马上出发去最近的吴郡和卫郡。本来不想带吾言,想让他在宋城养伤,但是又不放心,万一又有刺客,吾言就死定了。吾言表示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不会拖累大家,于是李语带着粮队立刻出发。
第10章 第十章
接下来的两个月,李语一直于六郡之间周旋、协调。在城里,与各地地方官和乡绅会谈,让他们稳粮价、开官仓、献私粮、设粥棚、捐细软,在乡间,向当地百姓问灾情,问官府发粮情况。顺便抓捕偷粮抢粮的流寇劫匪,免除私吞粮食的官员。其中,最大快人心的恐怕就是斩杀蜀郡地头蛇邓江。
邓江不是官员,他的母亲正是贤妃的妹妹,他与安阳王算表兄弟。他父亲靠着这层关系成了蜀郡的第二富商,到邓江这里,已经全然不把任何蜀郡官员放入眼里了。听说李语在其他郡逼大户捐粮,邓江就放过话,李语如果来蜀郡,就让他笑着来,哭着走。
果然,等李语到蜀郡首府成都时,各处城门紧闭,没有官员迎接。吾铭想上前喊城门守卫开门,李语制止了,他知道这是故意给他下马威,喊也没用。于是依旧住在城外官驿。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听旁边人闲聊,说是本地富商邓江要求官员和乡绅们联合抵制你这个钦差。你作何打算?”吾言吃完饭赶紧来到李语屋子,想把自己“窃听”的情报告诉李语。
“不作何打算,兵来将挡吧。”李语边写信函边回答。
“可如今我们连城都进不去,你不着急?”
“不急,会开的。”
“这么有把握,你是否已有主意了?”
“我没有主意,它也会开。”
吾言看李语不把话说清楚,来回绕弯子,心里有些不悦。他肯定还是嫌自己太笨,懒得跟自己细说,于是不再追问。
李语似乎感觉到了来人的怨气,抬起头慢慢说道,“你想,成都这么大个城邑,一天,顶多两天可以关闭全部城门,不进不出,三天、四天,甚至更久,它还受得了么?所以他们很快会打开城门的。”
吾言听完解释,心情恢复了些。“原来是这样。哎…”吾言微微叹气,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出师表里,孔明曾同少主说过,莫要妄自菲薄。”李语看吾言的样子,故意调侃他。
吾言被李语调侃地又羞又恼,忿忿地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李语笑着摇摇头,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吾言又突然返回来,在门口告诉李语,“我不是小孩子了。”
果然第三天的时候,成都城门不再关闭。但是李语决定微服进城,不用钦差威仪。所以邓江和上下官员都不知道李语已经进城,过了五日还不见钦差来,他们在想是不是李语被吓得不敢来了,纷纷暗自窃喜。而正在这五日里,李语暗访了蜀郡的基本情况,得知蜀郡官粮早已被邓江把持,官仓里一粒米都没有,全都进了邓家的商铺,邓家还借灾荒把粮价抬高,连成都内家境不错的百姓都买粮困难。蜀郡郡守虽是朝廷任命,但x_ing格软弱根本不敢得罪邓江,其他官吏竟大半都是邓江扶植的。李语觉得蜀郡的情况对他来说是空前的挑战,也许只有掉几个脑袋才行了。
今日李语一行人又在街上“闲逛”,来到一家茶馆歇歇脚,顺便听听当地人聊聊当地的事。小二眼尖,招呼四人坐下,却只问李语要什么茶。李语反而去问吾言喜欢喝什么。李语的举动让小二很惊讶,主子竟然问一个小随从的意见,可是十分少见啊。
还没决定要喝什么茶,铺子门口传来了男人的打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确切的说是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在被几个男人拖拽打骂。似乎是女孩儿家因为今年旱灾交不上租子,东家派人抓她回去抵债,结果她逃跑不成被东家的家丁追上了。
这时有几个旁观男子看不过去,上前和那些家丁理论并动起手来,那女孩趁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茶馆,随便找了个人的身后躲起来,这个人正是吾言。
吾言感受到女孩紧紧地抓着他背后的腰带,小声地哀求“公子救救我,我是铃兰,我是铃兰啊,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吾言心想“铃兰?可是我不曾认识什么铃兰啊,你认错人了吧”,吾言此刻不知该怎么做,他是想帮这个女孩的,但是又知道不能多事,于是向李语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语本想去把女孩从吾言背后拉起来,把情况问清楚,却看到那些家丁正好走过来,一面警告他们不要多事,一面到吾言背后去拉女孩,女孩一下子就被一个家丁提了起来,可是女孩的手却依旧紧紧抓着吾言的袖子不肯松开,依然一副认识吾言的样子希望他救自己,只是哀求的声音伴着哭腔变得撕心裂肺,引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李语给了吾铭一个眼色,吾铭立刻站起来制止拉扯女孩的人,但是言语却很客气,“各位,何必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呢。”
“再说一遍,少管闲事!”为首的一个男人回了一句。
“绝对不管,只是我家少爷难得出来游玩一次,不想坏了兴致。你们先停手,我们劝一下这个姑娘,让她也放手,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然后各位该怎么做怎么做,如何?不然闹得我们都没办法喝茶了。”吾锐依然很客气,对方看李语出门带两个护卫,还有个随从,怕是也有身份,就给了个面子,不再撕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