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话
花自开的五指微曲,似乎是想捏成拳头,可一瞬又舒展开来,他下了塌,负手而立,说道:“不是。”
花自开否认了,柳若寒却更伤心,他惨淡笑道:“阁主,你在说谎。”
花自开定定地直视柳若寒,“那你说,我是为了谁。”
柳若寒说:“阁主,你何必难为我,你明知我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柳若寒的眼角泛起泪光,他本就是世间少有的没人,这一哭泣,更是楚楚动人,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将他搂入怀中安慰,可花自开却是无动于衷。
花自开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没有!”柳若寒拔高音量,“你对江湖事从来都不热衷,别说是武林大会了,就算月华教打入了中原但没打到我们群芳阁头上你也是懒得去管的!可神医才说了唐锦,你的神情就变了!呵呵……”他低低地笑,“阁主,我从十二岁就追随你,爱慕你,对你的一言一行再了解不过了,你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逃不过我的眼,谁让我把这颗心放在你那儿这么久呢。你表面上对唐锦不闻不问,拒之千里,可实际上,你从没真正拒绝过他!你若当真不在意他,就不会让他出入群芳阁,不会放任他进入主楼,更不会让他爬上你的床还对你搂搂抱抱!”
柳若寒一句嚷得比一句大声,说“搂搂抱抱”时几乎是在咆哮了,他心一横,往前一扑就要把花自开给抱住,可花自开洞悉了他的意图,往后一退,就是十丈远,柳若寒扑了个空。
“哈哈哈哈……!”
柳若寒放声大笑,状若疯癫,“瞧,你连让我抱你一下都不肯!”
花自开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是我群芳阁仙长老,是我的属下和朋友,永远都是。”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最尖利的刀戳在柳若寒的心窝上,他却仿若味觉,那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真好。
饶是柳若寒这十几年来已习惯了花自开的冷漠,亦是止不住的伤痛欲绝。
“阁主……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我已说过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柳若寒对花自开十几年的爱恋,终在这日走到了尽头。
柳若寒再行了一次大礼,单膝跪地,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属下失态了,告退。”
柳若寒纵身一跃,直接从窗口飞出,落到最近的一颗树上。
花自开目送柳若寒离去,那岿然不动的淡漠面具终有了裂痕,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十一月底,洛阳城下起了大雪。
雪堆积了有一尺高,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盼着天气放晴了,雪化了,气温回暖了再上街办事。
景辰几人,就是在这冷得让人骨头缝里都透出凉气的日子里,启程前往蜀中。
马车是柳若寒雇的,宽敞豪华,要四匹马才能拉走。
景辰裹着厚重的狐裘大氅,率先钻进了马车里,梅以萧紧随其后。
花自开则是在嘱咐柳若寒掌管好群芳阁事宜。
花自开说:“魔长老不日将会返还洛阳,有他帮你分担教务,你也轻松些。”
柳若寒说:“谢阁主体谅。”
一片雪花落到花自开的颈边,却连他的肌肤也没碰触到就被他所散发出的罡气蒸成了水汽,融入空气中。
柳若寒低眉顺目,弯着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郑重道:“路途遥远,请阁主千万保重。”
花自开说:“嗯,你也保重。”
话已至此,两人再无话可说。
花自开上了马车,在他推开车门时,柳若寒又追加了一句,“天寒地冻,阁主切记加衣。”
花自开顿了顿,应道:“好。”然后进了车厢,将门合上。
柳若寒盯着花自开的衣角隐匿于车门的缝隙中,竟是痴了。
左护法卫道不厚道地嘲道:“仙长老,莫瞧啦,你再瞧这车门也不会破开一个洞的。”
柳若寒说:“此去蜀中,我没伺候在阁主左右,你且仔细些!若阁主有个闪失,我定要……”
“你定要将我剥皮抽筋!”左护法不客气地打断柳若寒,说道,“哎,行啦行啦,阁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阁主,你关心他,我们也关心他啊。且安心吧,阁主武功盖世,当世无人能与他匹敌,再说了,有神医跟着,这马车里还装了个神仙,能出什么事呢。你只管打理好阁内的事吧,若忙不过来就让林龙多帮帮你,他虽话不多,做事却是靠谱的。”
柳若寒本是要吩咐卫道几句话,反被卫道吩咐一大堆,十分无语。他心知卫道这人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当即不再多说,赶紧催着人驾车走了。
马车在雪地中渐行渐远,划下两道深深的辙痕,直到行驶到道路尽头,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柳若寒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可他这才转了个身,就和一个人面对面地撞上了。
这人不是笑得一脸欠抽的吉吉布鲁尔又能是谁呢?!
柳若寒一掌打出,他这掌中蕴含了内劲,这一打,直打得吉吉布鲁尔往后飞出十多米。
柳若寒惊怒交加地吼道:“你做什么?!装鬼啊!”
柳若寒会动气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吉吉布鲁尔把他吓了一大跳,二是吉吉布鲁尔居然无声无息地到了他的背后他竟完全没察觉到!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要么吉吉布鲁尔是个功力高出自己数倍的绝世高手,要么就是自己对这个人全不设防了!
很明显,第一条是不成立的,吉吉布鲁尔是个比景辰更彻底的武盲,哪儿来的深厚功夫。那么第二条……
柳若寒一点都不想承认!
吉吉布鲁尔西子捧心状地说道:“小柳柳,我这不是看你不开心想逗你开心嘛!”
柳若寒嗤道:“你逗我开心的方法就是当背后灵么?”
“当然不是!”吉吉布鲁尔变魔术般变出了一捧玫瑰,玫瑰的花期是五月到七月,在这寒冬腊月里,是不会开花的,可吉吉布鲁尔的这束玫瑰却长势良好,娇艳欲滴,像是才从土中拔出般新鲜,“啊!我亲爱的小柳柳的,你的面庞如同玫瑰般令我沉迷,请收下这代表了我对浓烈爱情的礼物吧!”
柳若寒y-in沉着脸把吉吉布鲁尔踹翻,无情地从他身上踩踏过去。
吉吉布鲁尔顶着一脸的鞋印,锲而不舍地拿着花追人。
南下的马车中。
梅以萧驾着个炉子在熬药,浓郁的药味弥漫了车厢。
这是给花自开的药。虽说花自开在服用了景辰从二十四世纪带来的药后有了好转,可病了这么多年,要全调理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梅以萧就把以前给花自开开的方子变动了下,变成了温和的补药,每三天喝一碗,对康复是很有帮助的。
梅以萧和花自开都是闻惯了药味儿的人,可景辰却是闻不惯。
梅以萧给了景辰香膏,但药味太浓把香膏的味给盖了,无济于事。景辰没法,便出了车厢,和卫道一并驾车去了。
花自开冷不丁道:“让你做成药丸子就行了。”
梅以萧说:“做成药丸子药效就没这么好了,再说了,这药就是要趁热喝才能起到疗效的。”
花自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关紧的车门,“你就舍得让你的景辰前辈去吹冷风。”
梅以萧笑道:“我会去给景辰前辈赔罪的。”
梅以萧往炉子上的瓦罐中加了几味Cao药,忽然神秘兮兮地挨近了花自开,“小花,我跟你说件事儿。”
花自开掀了掀眼皮。
梅以萧把自己的领口往下扯,露出了脖颈处一排红色的吻|痕,他得意地说:“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了!”
花自开:“……”这种事也要来专门炫耀么?!
梅以萧笑得眉眼弯弯的,“嘿嘿,景辰前辈承诺了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花自开说:“恭喜。”
梅以萧说:“能有人和自己共度一生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了,你说是不是呢?”
花自开说:“有话直说。”
花自开与梅以萧相识太久,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不下于对自己的了解。从梅以萧聊到这个话题,花自开就已猜到这家伙是意有所指了。
梅以萧见绕不过花自开,就直白说道:“小花,咱们这趟去蜀中,重要的不是武林大会,重要的是小七,你懂吗?”
花自开闭目不语。
梅以萧游说道:“咱们俩谁跟谁啊,你能猜到我的心思,我自也是能猜到你的。小七恋你至深,你对小七也不是不动容的。可从前你身子不好,也活不了多久,一条命都是靠药吊着的,你不想连累小七,可现在不一样了,你都好了!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们做一辈子至交,你也能和小七白头偕老!到我们都老了,就都退出江湖,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隐居,七侠镇就挺好的,我和景辰前辈,你和小七,我们盖一间大大的房子,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梅以萧越说越来劲儿,仿佛他说的都不是白日做梦的幻想,而是在明天就能实现的幸福画卷。
多好啊,梅以萧想,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完美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