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这天真的要变了,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公主?”丫鬟气喘吁吁地追上梁君晚,却见梁君晚呆怔在凉亭前,竟是一动不动。丫鬟愣了愣,这时,一道白光照亮整个天空,丫鬟的脸顿时一白,果然即刻轰隆雷声震耳欲聋响起。
啪嗒啪嗒的雨片刻就打在人的身上,丫鬟看着仍旧一动不动的公主,急了。“公主,下雨了,您倒是进去避避雨啊。”
雨水滴落在脸上,梁君晚眨了眨眼,轻喃一声:“下雨了?”丫鬟抬头却是一怔,“公主?”她看见公主的脸上一片水迹,可便是雨滴也没打在脸上啊……丫鬟转过头朝凉亭中看去,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雨下得真大。”梁君晚平复了心情,抹去脸上的水迹,淡淡道。可没人知道她朝那人走去的脚步都在颤抖。
趴在石桌上的身影瘦削,比起往日更显出一丝病态,白皙的脸上似是因为喝醉而露出红晕,醉过去了,一双眉仍是皱着的。
又是一道雷声,那人被惊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
“怀温……”
这是谁?裴怀温抬头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喝多了酒后的他脑子都转不过来,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一样,只会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
“怀温……你果然没事。”似是女声,温柔地让裴怀温恍了个神,“怀温,这里是北域皇宫,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域……皇宫?”裴怀温无知觉地重复一遍,“你是谁?”
听了他的话,梁君晚怔住,“你是不是喝醉了?怀温。”
“喝醉?”裴怀温皱起眉,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会,然后点了点头,“或许吧,不过还不到认不出人的地步。”
“我是梁君晚啊,”梁君晚甚是讶异,“怀温,你不记得了吗?那……裴亦清你还记得吗?”
“裴亦清?那是谁?”裴怀温疑惑地想了想,“啊,对了,是裴怀温的哥哥。”
裴怀温的哥哥?这怪异的称呼让梁君晚心底一沉,她看向裴怀温,却见他已经在揉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梁君晚忙关切地靠近,轻声问道:“怎么了?”
“头疼……”裴怀温撇了瞥嘴。
梁君晚被这从未见过的撒娇样的裴怀温给惊了惊,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好……好可爱。这兴奋竟是刹那间盖过了刚开始察觉到裴怀温不对劲的忧虑,梁君晚看了看裴怀温,站起身瞥了眼丫鬟。
丫鬟哭丧着脸,“公主,这……这不合规矩啊……”
梁君晚凉凉道:“用得着你说?”
丫鬟叹了口气,“公主,我们又怎么把裴公子带回去呢?这里不是大梁。”
梁君晚脸色沉下,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裴怀温一声轻呼,“你……干什么?!”
梁君晚猛地回头,脸色顿时一变,“皇兄!”
不比梁景云抱着失而复得的心上人狂喜的心情,裴怀温却是很不乐意地想要挣开让他呼吸困难的拥抱,这个人是谁啊?做什么要靠得这么近?
“怀温……怀温,”梁景云将头放在裴怀温肩上,神色有几分大悲大喜的悲恸,手里是熟悉的温度,他埋在裴怀温的颈边,声音有些哽咽,“怀温,我是景云。”
“景云……”景云是谁?裴怀温正要开口,颈边的冰凉让他成浆糊一般无法转动的大脑清醒了一瞬间,这个人……是在哭吗?
“皇兄,你……”梁君晚见着他如此,神色复杂,正要阻止的手臂也垂了下来。
梁君晚知道皇兄的感情,但从未看过梁景云如此的模样,或许她想错了,梁景云也会是个深情的人,即使他做过那么多不择手段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对于裴怀温,他一直都是那么地认真。如果裴怀温真的不在了,梁君晚无法想象梁景云会如何。
裴怀温本来是看着对方哭了才不忍,便没有将对方拉开,可见着这人都抱了好久也不松开,裴怀温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本就喝醉了,比平常任性些,此时更是不想委屈了自己,径直就开始推梁景云,对方却分毫不动。
裴怀温恼了,“放开我……”
腰间的手臂却越发收紧,“不行,”耳边的声音低沉沙哑,其中透出一股危险的味道,裴怀温看见对方眼底的阴郁和执拗疯狂,一时怔住了。
“怀温,我再也不会那么蠢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再离开。”梁景云吻在他的额头,深情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裴怀温本是怔住,这时反应过来了,就用衣袖在额头一抹,他看了梁景云半晌,“你说你是景云?”
“……是。”梁景云这才发现裴怀温的不对劲,他的瞳孔紧缩了下,手指微微发抖,见裴怀温眼神里的陌生打量,心里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止尽地下坠。
“似乎听言九讲过,景云……景云?”裴怀温拧着眉,仔细思考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腰间缠着的手臂在发抖,裴怀温感觉到了,他茫然得看向梁景云,只见那人垂着眸,眼角处似乎有些发红。
“你不记得了?怀温,你不记得了?那……戚云呢?”
“什么戚云?我叫云兮。”看到梁景云的样子,裴怀温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不管你是谁,我只想说,我只是云兮,不是戚云,更不是裴怀温。曾经发生的一切,请不要加在我身上。”他不耐烦的语气间透出丝凉薄,让梁景云心里一阵扯痛。
第39章 一往情深
外面雷雨大作,时不时有白光炸起,从窗映入屋里照在梁景云苍白的脸上,他唇色也是微显青白色,垂着眼看着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裴怀温。就坐在床沿上,梁景云缓缓伸出手盖住裴怀温的手,很冰凉。
屋门推开,梁君晚走进来,神情也不好看,她刚刚送走医师,想到医师说的话,梁君晚就心生痛恨。
先天不足,身体虚弱,又几经受伤,如今的身体更是被摧残得不忍入目,外部倒是看不出来,但内里已是糟糕透顶。这样的身体若将养着也能活个几十年,可惜一直服对身体有伤害的药,怕是寿命不长。梁君晚记得医师每说一分,梁景云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连唇都变得无丝毫血色。
最后梁景云就问了一句,“他还会恢复记忆吗?”
“恢复记忆?他失忆了?”医师惊讶地把了一会脉,脸色突然凝重道,“确实,那种药就是让他记忆稳定住的药,若是再服上些许时日也就再也不会恢复记忆了,但是药三分毒。”想着,医师犹豫地看了梁景云一眼,“在下倒是有药可以使公子的记忆受到刺激,进而恢复——”
没等医师说完,梁景云就垂了头冷声道,“不用了。”
是药三分毒。梁景云看着睡梦中仍是皱着眉的裴怀温,鼻头突然酸涩不已,他轻轻靠近裴怀温的脸颊,沙哑着声音,心里一阵剧痛,“对不起,怀温……对不起。”
梁景云不曾如此痛恨自己,当初戚云死去他什么也没能做,现在裴怀温在他身边,他却还是让他不停地受伤。太无能了,梁景云想到裴怀温会死去就抑制不了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极其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