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眼睛里仿佛蒙了层迷雾,依偎着舰长乐颠颠离开了。工程部长踹了脚墙壁泄愤,没有注意到医生看着那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也是面色y-in沉。
两人沉默着完成了剩下的搜索任务。工程部长没再抱怨,但也没什么好气。两人正打算去食堂喝茶休息一下时,她却忽然转身。
“通讯员!喂!”她叫着冲向通往居住区的楼道尽头,很快没影了。医生诧异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耸耸肩,一回头鼻尖差点撞上舰长鼓鼓囊囊的胸膛。
“哼!”他冷冷地喷了口气,试图绕过对方,却被搂着腰转了半圈。那只强有力的手直接沿着脊椎向下滑到了更加隐秘的地方。
“怎么?心情不好?”舰长轻笑,把他拉到墙边的摄像头死角,偷偷吮吸他的嘴唇。
“……”前一秒几乎可以溶穿地板的沸腾酸意,现在忽然显得有些滑稽。医生终究还是赧于承认自己在干吃飞醋,“……没什么。”
舰长捏着他的脸颊又亲了几口才罢休。不过就在医生差点原谅他和别人勾勾搭搭的档口——
“说起来,你看见通讯员了么?刚才就在找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天夜里,医生没等舰长出现就反锁了门。
3.
“谢天谢地!”医学实验室的门忽然滑开,舰长冲进来紧紧抱住一夜未见的医生。
“搞什么…”医生挣扎了一下,周围一圈展示学术研究成果的投影被舰长搅得破碎不堪。此时广播震耳欲聋响了起来。
“请工程部成员迅速报告位置,请工程部成员迅速报告位置!见到工程部任何成员的船员也请迅速报告指挥室!再重复一遍……”
“你夜里不开门,早上又没去食堂!”舰长捧着他的头晃了晃,“指挥室刚确认工程部全体失踪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医生的脸被再次紧紧挤在舰长胸前,窒息得眼冒金星。对方好不容易松开铁钳般的胳膊,却又不等他的肺重新鼓胀起来就堵住了他的嘴。医生瘫软下来,妒意的怒火没有氧气也无法继续燃烧,他迷迷糊糊地担心着舰长会不会激动之下一不小心把自己闷死。
“跟我去指挥室。”舰长把他从椅子里拽起来,直接拖出门去,“从现在起禁止船员单独活动,你就跟我待在一起吧。”
“开什么玩笑,我还要工作呢!”
“有那个治疗仪就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了嘛!”舰长紧紧攥着他的手指,生怕他跑了一般,“现在你的安全更重要。”
外面人来人往,不少侧目两人连接的位置。医生盯着舰长大步流星的脚跟,皮肤被船员们的目光灼烧得发烫,煎熬得浑身难受。但他又希望这条走廊永远没有终点,他就能跟在舰长身后,被他光明正大地拉着手领到宇宙尽头。
一阵噼噼的提示音打断了医生甜蜜的纠结,舰长抬手按了下耳机上的按钮:“请讲。”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向医生,目光却好像直接穿过他望向远处:“好,我们马上过来。”
舰长的手心在冒汗,整个人骤然向之前过来的方向冲去,拽着医生的手却不慎滑脱。他干脆伸长胳膊捞住医生的腰,几乎是挟持着人往回飞奔,再次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
通讯员小脸煞白站在离医务室隔了一条走廊的休息室,手里还哆哆嗦嗦攥着通讯器。他脚边蹲着随船的天体物理学者,正在不停按压着地板上什么人的胸腔。
医生冲上前推开学者,才看到保卫科长那张灰白的脸。他微睁的眼睛雾蒙蒙一片,健硕的身体僵硬无比,肌r_ou_似乎都瘪下去了一点,冰凉的皮肤显得有些松弛,布满细微的纹路。医生检查了他的脉搏,又微微抬起他的头拉下松垮的T恤后领。
他的脖颈后面没有压在地上的部位一片红紫,仿佛被揍过一般。但医生知道,这是尸斑。
“他已经死了,至少半天以上吧。”医生喃喃。
通讯员发出一声尖细的悲鸣。刚给一个死人心肺复苏了半晌的学者坐倒在地上,抬起双手想捂住脸,又不愿用碰过尸体的手指接触皮肤,尴尬地僵在半空。
舰长蹲下身,也检查了下死者的呼吸和脉搏,打开身上携带的记录仪:“保卫科长,明·阿姆斯特朗,21xx年x月x日xx:xx,确认死亡,具体死亡时间与原因待查。”
他们呼叫了些机器人把保安科长的遗体搬去医学实验室,那里有个旧版本的诊疗舱。医生调出相应程序,细小的机械臂便从各个角落里伸展出来,配合着扫描的激光进行尸检。
通讯员捂着眼睛转向一边,天体物理学者正在墙角水池神经质地反复搓洗指尖。医生出神地注视着玻璃罩后纤细的刀刃剖开肌肤,一层层分析下面的组织形态。
“这要怎么办?”学者终于放弃把手剥脱一层皮的企图,转向舰长,“本来遇到这种事情应该由保卫科负责调查,结果……”
“看来我们要自己组织调查了。”舰长眉头紧锁,“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9号休息区的沙发背后。”通讯员声音还在发抖,“我,我们在搜寻的时候,注意到沙发上的装饰投影和沙发的位置对不上,关掉投影看了下后面,就,就发现……”
“这些投影确实会造成盲区。”舰长接通了广播,开始直接向全船发布指令。
“执行搜寻失踪船员任务的全体成员请注意,在寻找时请关闭室内3D装饰投影效果再进行搜查。如果有投影与实物位置不符的请格外留意。再重复一遍……”
广播里和舰长本人的声音一起鸣响,嗡嗡回荡着。几人沉默了一会儿,医生注意到显示屏上开始出现部分尸检结果。
“死亡时间大约是14小时前,身体无外力损伤迹象,毒理分析还需要时间,目前死因不明。”
“他穿着的还是家居服。”舰长翻看他们刚才联手褪下的衣物,“三天前早锻炼时他就没出现,所以他可能起床还没换运动服或制服就遇到了……不知道什么事情。”
“所以从他失踪到去世之间,大概有两天半的时间……”
舰长的通讯器又噼噼噼响了起来。
“他们关掉投影后找到了工程部长!”舰长抓住医生的手臂,刚要拖他走,又继续和耳机里对话,“什么?还有呼吸?马上送到医务室!”
4.
医生终究没能和舰长一起去指挥室避难。他正在医务室里,定时巡视被找到的工程部成员。他们被发现时全部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医生当然首先送他们进了诊疗舱,然而反复扫描之后,空中的投影只是显示:“脑死亡:无法修复。”
医生简直要怀疑这机器是不是安装新模块之后出了故障。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检修这个机器的能力——恐怕工程部长本人也搞不懂这个深度学习自我进化后的诊疗系统。
“我只能先维持他们的基本体征,补充能量和水分。”医生给他们连上了传统的呼吸机和点滴,转向舰长,“具体病因我还需要时间研究。”
“交给你了。”舰长眉间的川字似乎永久地刻在了上面,“医务室在没有监控的居住区——现在人手不足,我只能给你留两个安保机器人。”
“我没问题的。”医生掂起脚碰了碰舰长的嘴唇,“你也小心。”
舰长把他狠狠拥进怀里,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片刻后才猛地放开,两步就消失在门外。
两个安保机器人圆头圆脑怪可爱的。医生探手摸了下,才发现那也是个投影效果,实际的机器人本体比看起来要小一圈,而且摸起来疙里疙瘩不是很规整,可能是各种外露的零件吧。它们在地板上灵活地滑来滑去,小脑袋四处转着保持警戒,马达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
医生回到实验室,再次对着完整的尸检报告叹息——难道这个旧诊疗舱也坏掉了?没有外伤,没有毒物,没有病症,甚至连心脏麻痹的迹象也没有。保卫科长的身体各部件似乎只是一瞬间同时放弃运转,就地躺下来死掉了一般。
看来还是得亲自动手。医生把医务室和实验室之间的门关好,取出尘封已久的工具,面对保卫科长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确实没有外伤……”他一边检查一边喃喃自语,“……脏器也……哎?”
他又翻出尸检报告。果然在角落里写着“最后进食时间>8h”——保卫科长不只是胃,连小肠里都空空荡荡了。
虽然确实有轻微的脱水症状,但他的死因并不是未进食水引起的衰竭。医生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推开门冲进医务室。
“不——!”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工程师的体征监控拉成了直线。医生冲上去按摩心脏、人工呼吸,还用了心脏除颤器。电流噼啪爆响,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他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旁边的那位工程师也停止了呼吸。
“啊啊啊啊!”医生绝望地一拳锤在同事胸口——这也没能让那颗渐渐冰冷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他撕扯了下自己的头发,忽然冲到工程部长身边。
时间不多了。医生指挥机械臂把部长挪进诊疗舱,重新设定了程序。细小的钻头和取样管探了出来,旋转着靠近部长的头颅——既然保卫科长身体无恙,应该就是脑部受损死亡的。而他不是因为饥渴和窒息而死,也意味着刚才那些昏迷中的人并不会因为输液和呼吸机活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