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瓶,突然安静下来,墨一样的眸子,染上几分孤寂。
“反正,我本来也就是个局外人。”
他忘不了胡亥这个名字这个人,如同重景忘不了他的身份他的任务。
“当年你父皇救了我一命,我挺感激的,但是,你们喜欢九州,并不代表我也喜欢。”
“你在怨我?怨我央求父皇留你下来?怨我让你成了鬼医?”
重景咬了咬牙,“你还想着回去?”
鬼医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想回家。
“所以你帮着天赐对付我父皇?呵,你用我们给你的一切,来对付我们?”
“我没有。”鬼医的声音很低沉。
他急切地否定一切,却不知,他这样,本就是在欲盖弥彰。
“我……我只是做了身为朋友该做的事情,对,就是这样,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天赐而已,和你们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的朋友,天赐他正在火里煎熬着,我告诉过你的,异火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火,你再不去救他,他就要被烧焦了。”
重景的话让鬼医瞪大了眼睛,他手忙脚乱起来,那么的慌张,“我,我得去救天赐,对,救天赐,他是我的朋友。”
“你总是这样,自欺欺人的把戏还要玩多久,”重景低着头,声音里透着萧索,“二十年了,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变,没人会说你单纯,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没道理总要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
“我没有。”鬼医狠狠地咬住嘴唇,他睁大了眼睛,灼灼地盯着重景。
而重景依旧徐徐地说着话,残忍地撕裂鬼医的伪装,“你没有吗?那么是谁,杀兄弑父,事后又因不敢接受事实而让整个大秦为你嬴家陪葬?又是谁,一边说着朋友道义,两肋c-h-a刀,一边又为了一己私利,而让整个九界沦为地狱?”
“没有,我没有。”
重景了解鬼医,知道这么激怒他。
鬼医叫喊着,疯了似地朝着九界的方向袭去。
而此时的九界,漫天漫地的,都是火,白色的火焰,如附骨之疽,缠绕在九界的天地。
重景拿起鬼医丢下的酒瓶,浅酌一口,摇了摇头。
“你说得过分了。”
有人在说话,轻轻柔柔的声音,明明是男音,却带着女儿家的柔媚。
重景没有接话,他自顾自讲着,不紧不慢。
“他的记忆只能保存24个小时,若真的算起来,这二十年,他的的确确是白过了的。”
“你们九州容不下他,可知,他也容不下你们九州。”
“你不让我带他走,怎知,他其实也可以不死。”
“你们破坏了规则,吾主,会惩罚你们。”
第2章 盖亚
“我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没有期限的意思,就是你们可以忽略轮回。”
“我会保证你们不被九州驱逐出境,但相对的,你们得保证按照我的指示做事。”
“我,叫盖亚。”
南苍王曾经问过双鲤,“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是在哪里?是在九州?还是在地球?”
双鲤的回答他没有听懂,“在我原先的那个病房,姐姐种了好多好多深宝蓝色的鸢尾花,那么神圣……”
而现在,南苍王认为,他懂了。
年轻女人正在给花浇水,阳光下,人和花,镀上一层金色。
“鸢尾花还有一个名字,叫爱丽丝,深宝蓝色的鸢尾花,代表着神圣。”
双鲤早就看见南苍王了,他半卧在床上,浅浅地笑着,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年轻女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好撞上南苍王的打量眼睛,“请问你是?”
很奇怪,这个人,跟双鲤长得一模一样。
狭长的眼眸,微扬的嘴角。
“姐姐,”双鲤下床亲昵地拉着年轻女人的手,“我跟这位先生有话要说。”
年轻女人顺从地答应离开,看得出来,她很宠爱这个称她姐姐的小少年。
“你来早了。”
年轻女人一走,双鲤的脸色沉下来,他讨厌南苍王,相信南苍王也不喜欢他。
南苍王尴尬地摸着鼻子,“我就是来看看你。”
双鲤皱着眉,“不需要。”
南苍王不甚在意,他伸手抚摸着鸢尾花的花瓣,“我以为你这样的x_ing子,会比较喜欢曼珠沙华那种花。”
双鲤上床的动作一顿,继而却妩媚一笑,“将军忘了,当初那一大片曼珠沙华,可是你我一起烧了的。”
“曼珠沙华的花语是永远不变的独自守候,这是你告诉我的。”
“但后来我问了姐姐,曼珠沙华的花语其实是无尽的爱情,死亡的前兆和地狱的召唤。”
南苍王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他不是那个故事的主角。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临死前为什么会那样说了。”
少年低低地叙述着,似乎满含情义,又似乎无情无义。
房间里,有片刻的宁静。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南苍王迟疑着,问。
双鲤一愣,他斜靠在床头,白色的床单覆在腿上,像一个病弱少年,同样的容颜,不同的两个人,演绎出不同的两种气质。
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
“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不耐烦了吧。”南苍王笑着,像只狡猾的狐狸。
“不要试图反抗,这是盖亚的原话。”
“我不想跟他作对,只是,这样不断的重复,未免太无聊了些。”
“你想干什么?”双鲤有些拿捏不准南苍王的意图。
也是,有谁知道神经病在想什么。
南苍王只是神秘地笑着,他摆了摆手指,“你不会想知道。”
“在我们原来的剧本中,我们的会面时间是九月十三号,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
“本来我们回来之后,所有的记忆会在第一个零点全部删除,可是,他们好像大意了,我们现在拥有十二个轮回的全部记忆。”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我们的记忆会出现有规律地紊乱,空缺,增添,错位。”
“他们想扰乱我们的记忆?”双鲤嘲讽得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自己,“真是可笑,就算知道一切又如何等零点一到,我们回到九州,记忆一样全部清零。”
“不,”南苍王笑得j-ian诈,他倾身附在双鲤耳边轻声道,“我有办法在零点到达之前抵达九州。”
双鲤愣住了,紧接着又激动起来,如果,如果能提前预知一切,他们或许都不用死了,只要提前规避就好了……
“我们可以抄小路嘛!”南苍王冲着双鲤挤眉弄眼,这意外的发现让他很高兴,他不喜欢受制于人,是,多年来自由自在快意恩仇的生活把他养叼了。
没长牙的幼虎仰仗主人的投喂,自然听话卖乖,可这长了牙磨了牙的成年老虎,可就不愿意屈尊听命于人了。
“需要我做什么?”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嘿嘿。”南苍王笑嘻嘻地递给双鲤一张纸条,“你姐姐很漂亮,跟她养的花一样神圣。”
很无厘头的一句话。
双鲤很意外地听懂了,“她不是,嗯,还记得那把伞吗?喏,就是她。”
其实,只要用心,他的话,也不是那么难懂,不是吗?
南苍王尴尬了,呵呵,好歹那把伞也陪了他十几个五十年,竟然认不出来,而双鲤,与那把伞,只有十几个两天……
双鲤难得的没有摆脸色给南苍王看,还稍微解释了一下,“她身上有他的味道。”
虽然这个解释,让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对不起。”南苍王罕见地低下了他那颗高贵的头,嗫嚅着,总算说出了这迟了几百年的道歉。
“我不怪你,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南苍王看着双鲤的笑,觉得他像是在哭。
“那,那下次你们种白色的彼岸花好不好,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