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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少年真是又聒噪又自来熟。顾臻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默默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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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中心差不多有一个中型高中那么大,容纳三五千人绰绰有余。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宿舍、食堂、室内外体育场这类的教学设施一应俱全。宿舍北楼的负半层甚至还有一个小卖部。
顾臻沿着大路,绕校园慢悠悠地转一圈,大致熟悉了环境。他想起要给家里报平安,于是拐进小卖部买电话卡。
小卖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各种日用零食,连啤酒白酒火锅底料都有。顾臻结账的时候,还在收银台看到好几种正规品牌的润滑剂和安全套,可以说种类十分齐全了。
他买好电话卡,用食堂的公用电话挨个给老妈、舅舅、表妹、陈铭都打了一遍。
报完平安,他依旧拿着听筒没放。脑子里是一个熟悉到可以脱口而出的号码,只是手指沾到按键,却迟迟按不下去。
“哥们儿,你还打不打?”
食堂里一排公用电话都有人在使用,后面来的人看了一圈,就只有顾臻这儿好像要结束的样子,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你用吧。”顾臻放下听筒,拔出电话卡揣进兜里。
此时正是饭点,他顺便把晚饭解决了。还是那个食堂大妈,还是一荤二素一例汤,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没得选。
吃完饭后,顾臻散着步,踱到cao场,爬到看台上坐着。
看台比围墙高出一截,中间间隔一米出头,腿长的可以直接跨出去。围墙外是大片的稻田,放眼望去青黄一片,随着风卷起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层一层往远处推。
顾臻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夕阳西下,红云尽染,天边有群鸟振翅飞过。
晃神间,只觉一个熟悉的黑影混迹其中,灵活翻飞,干净利落。
“小乌鸦!”顾臻一激动,猛然站起。他没留神底下,一脚踏空,摔在了看台和围墙之间的Cao丛里。
*
301宿舍里,飘着一股浓郁的龙虎跌打油气味。
“疼疼疼,你轻一点。”
顾臻坐在床沿,一只脚被梁皓人抓着,卯足了力气揉搓。
“臻哥,你干嘛这么想不开,不想参加培训也用不着从看台跳下去啊。”梁皓人说。
顾臻疼得嗷嗷直叫,仍不忘为自己辩解:“我没跳,这不纯属意外么。”
“得亏你遇上我。”梁皓人一手成拳,抵在顾臻足心用力一旋,激得顾臻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这没伤着骨头,我给你来两下,保管明天就能走路了。”
“谢谢了啊。”顾臻疼得直哼哼,感觉自己已经活不到明天了。
“想不通你们大人,没事跳看台干嘛。”梁皓人边推边说,“明天要体检,你都不消停。”
“说了没跳。”这少年简直一根筋,顾臻干脆靠在枕头上,实话实说,“我好像看到我朋友了。有点激动,没留意才摔下去的。”
“你朋友?在围墙外头?”梁皓人不信,“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谁吃饱了撑着往这跑啊。臻哥,我是少根筋,你也不能忽悠我。”
“……应该是我看错了。”顾臻叹了口气,“他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来找我。”
“吵架了啊?”梁皓人说着又使力一推。
“吵得还挺凶,可能以后都不搭理我嗷——”顾臻扛不住了,“你这跌打推拿还得多久,我算算我的HP值*,看还撑不撑得住。”
“已经好了。”梁皓人把顾臻的废腿抬床上放着,“凑合着先这样吧。”
梁皓人进洗手间洗手,顾臻仰面躺着,动了动伤脚,好像是没那么疼了:“你这本事挺厉害啊,哪儿学的?”
“推拿啊?”梁皓人洗完手顺便刷牙,嘴里含着牙膏,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喷泡沫,“被逼的。我妈死得早,梁振国每回伤着扭着都不爱去医院,我就给他推药。活络油的味儿重,可熏死我了。”
“那今天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等回去以后我请你吃饭。”顾臻说。
“没事儿,早习惯了。”梁皓人把牙膏吐了,含水漱口,又抹了把脸,“现在不经常闻闻味儿,我都不自在了。”
顾臻:“……真是难为你了。”
两人有的没的又聊了会。
熄灯以后,梁皓人就爬到自己铺上,贴着床单躺好。没过两分钟,顾臻再喊他时,已经没了回应,甚至打起了轻鼾。
秒睡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顾臻感叹了一句,小心翼翼下床,抹黑进洗水间,用s-hi毛巾简单擦了擦。
他轻手轻脚洗漱完,重新躺回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有点睡不着,脑子里一团浆糊胡乱地搅来搅去。
培训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为什么要犯蠢,为什么要受伤。
小乌鸦现在在哪,有没有回家,在干什么?
有没有可能真的来看他?
接下去的课程怎么样,会不会跟不上进度,能不能学好?
……
顾臻赶紧翻了个身,止住胡思乱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HP值:游戏里的一种说法,类比血量或生命值。
第51章 凤凰涅槃05
第二天上午的体检和平时医院里做的常规项目差不多,无非是验血验尿B个超,动作快的一个小时搞定。
中午休息时间的时候,大伙儿聚在301宿舍聊天打诨。顾臻一边往腿上贴伤膏,一边抽眼看了同意书:“下午一点打符苗。地点是实验楼?”
“小宋老师,为什么体检在医务室,打符苗要去实验楼?”梁皓人转过头问宋奇。
宋奇推推眼镜,卖了一个关子:“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下午一点,顾臻一行准时抵达实验楼。
实验楼包含地底和地面两层,每层都十分宽敞。他们到的时候,地上层已经有人在排队了。队伍还挺长,在拐角处打了个弯。
大家按编号接着往后排,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时不时能听见“轰!”“嘭!”之类的爆破?声,怪吓人的。
每回声音一炸,大家都是忍不住跟着一抖。
顾臻是他们一伙儿人里的第五个,梁皓人排在他前头,拉着宋奇问东问西。
梁皓人:“小宋老师,前面什么动静?听上去很激烈啊,会出人命吗?你们这儿是不是有死亡指标,同一批学员里可以死他三五个,还不用追究责任?”
“不要胡说,不可能让死三五个的。”宋奇纠正他。
正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又补充:“最多一两个,重伤不算在指标里的,没限额。”
大家伙又是一抖。
打个符苗跟生化试验似的,难怪要签自愿书了。
他俩一唱一和的,还没打符苗就得被吓怂了。顾臻实在听不下去,c-h-a嘴问道:“小宋老师,里面为什么会有爆炸声?”
“排斥。”宋奇说,“五分之一的概率。符苗打不进身体,在接触皮肤的同时产生相驳反应。会造成小范围灼伤,通常不会有生命危险,养一养下周就可以接着打。多试几次就习惯了。”
会选择宽敞的实验楼,大概也是怕波及医务室的各种医疗器械。
顾臻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蠕动。
轮到梁皓人的时候,顾臻在实验大厅门口的准备区候着。
打符苗的器具,并不如顾臻先前猜测的那样,是一次x_ing的针筒,而是类似测温枪,每打一针,就从冷藏箱内取出一枚扁圆的淡桔色流动着荧光的冰片换到枪头上,紧贴受种学员的手臂,然后扣下扳机。
如果没有发生排斥反应,冰片在一瞬的高压下会被推入皮肤渗透进身体,不会再表面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梁皓人从坐到观察椅上到打完符苗,全程不过两分钟,符苗没有一点儿阻碍地就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医生就让他放下袖子去休息区坐着了。
“下一个,顾臻。”医生对照名单,一边给符苗枪消毒,一边喊下一个学员。
顾臻走上去,把自愿书递给医生。
医生看了眼他的个人资料:“24岁?这个年纪来培训,有点晚了啊。”
“会有影响吗?”顾臻顿时紧张起来。
“不是大事。”医生打开冷藏箱,取出一枚冰片装到枪头上,“随着年龄增大,排斥概率会相应增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也就是多打几次。胳膊抬起来,放桌子上。”
顾臻按指示把手臂卡进固定座。
“脸转过去,不要盯着。”医生把枪口抵在顾臻手臂的皮肤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顾臻一激灵。
“别担心,排斥是正常现象。”医生说,“就当被狗啃了。”
他说着按下扳机。
顾臻下意识缩紧了肌r_ou_。
轻微的“噗”响,手臂上传来一丝细微的痛感。
随即整条手臂骤冷,冻得有些发麻,不过几秒钟后,这种感觉就随着苗种在体内的扩散而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