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锡成亲前日,江寄把孩子交给n_ai娘,反复嘱咐了好多遍才跟宋徊上了马车。此时车中还有些闷热,江寄便将两边的竹帘都打开,好透着风凉快些。
就这么走着,到了通往江府前大街的小巷,却发现那巷子的尽头停了辆马车,江寄还好奇是谁家的马车不放在正道上,却偏往这小道中堵。谁知临近时那车帘却掀开了,江寄看着那边车中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却听见身边的宋徊先开了口:“你是……来再见他一面吗?”
短短几月不见,顾茵的面容依旧姣好,眼神却沉静了许多,她听着宋徊的话摇摇头:“不是,不是为了见他一面,而是为了看看他的喜事。”
当初她知道自己被利用后,断的果决,可再果决又如何,心中到底还是伤了一回。江寄只是暗暗为她觉得不值,顾茵那样的女儿家便是是个江锡也未必配得上的。可感情之事真的不是外人可说的,当初不行,便是到了如今也是不行。
“那你便看看吧,看过了便早日放下吧。”宋徊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车夫继续向前,出了那条巷子,往江府中去了。
江府之中一派忙碌之像,宋徊他们不欲从正门惊动太多人,只一辆马车安安静静地进了后院。看门的小厮得了消息,还是往江东韫那边去了,可此后便没再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江东韫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去留,而江寄和宋徊也不在意江东韫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没有见面也没有试探,一时竟也显得平静得很。
第二日江锡大婚,江府之中自江东韫病后,难得的又热闹了一回。不管江东韫对齐氏有什么意见,又是否真的偏爱于某个儿子,这一日他还是早早的起来了,让人伺候着换好衣裳,满面红光的出去等着宾客上门。
同样的早早的便起了的还有齐氏,又或者说她是根本一夜未睡,心中存着事情一时苦一时笑,在床榻之间辗转难眠。天还未亮,她便唤来丫鬟们伺候她梳洗。那些丫鬟们只当她是因为儿子的喜事睡不着,还一个个向她道喜,手脚利落的伺候着。
齐氏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是啊,今儿是她的锡儿娶亲的日子,不管会发生什么,她都应该高兴才是。
江锡按着之前算定的吉时,带着一溜红妆的迎亲队一路敲敲打打的向赵家走去。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听着耳边的喜乐他却想到了十五那夜,顾茵在灯火下笑的模样。可如今他要娶亲了,为了得到江家,要娶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只是江锡心中也是在不安着,他娶了这个人便能得到江家吗……
江府之中,每个人都藏了自己的心思,摆出一张笑脸向着众人。而江府之外,无论是同在马上送亲的秦洛儒,还是那花轿之中即将嫁给自己同父异母兄长的新娘亦是藏了自己的心思,默默地看着这场他们排下的戏。
江寄与宋徊如今既算是宾客又算是江府中人,江东韫虽不发话,下边人便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他们二人第一次无心躲在后院中投清静,而是赶着早来到了前面,不远不近的隔着些人,远远地看向江东韫。
他们在猜测着,秦洛儒到底会不会下手,若要下手又是何时下手,如何下手……
可这样一个白天居然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过去了,新娘被送进了洞房,江锡被宾客留在酒席间,而江东韫以身体不适为由居然去了齐氏的院中歇息。
齐氏白天cao持了整整一日,她到底也不年轻了,入夜后便将剩下的事交给身边的人,自己回了院子歇息。
她坐在小厅中,依稀还能听见不远处酒宴上的动静。她在等,等江东韫派人来传在她院中过夜的消息。
齐氏知道江东韫便是再厌弃她,今日江锡娶亲他都会来自己房中,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或是单纯想要拉着她感叹几句岁月人老。这是江东韫的x_ing子,是她用了二十年的时光了解到的。果然,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对齐氏说:“夫人快准备下吧,老爷说今日在您这里过夜。”
齐氏听后点点头,又重新理了理衣裳与鬓角,抿出一个笑容静静地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看着江东韫在一种丫鬟小厮的簇拥下一步步的走进她的小院。
“老爷,您来了。”齐氏殷勤的上前,扶住江东韫的胳膊,口中说着各种违心夸耀的话语,引着江东韫进屋安坐下。
算来江东韫也有好久未单独与齐氏说过话了,今天他饮了酒兴致难得的有些高,竟又拉着齐氏温言说了好些话:“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如今锡儿成亲了你也该放心了……”
“有老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齐氏赔笑着,双眼一直注视着江东韫,渐渐地就连他在说什么也听得不甚清楚了,只是一味的顺着说些心中早已烂熟了的好话。
房门又被敲开了,几个提着食盒的下人进来,一一说着:“这是二少爷遣人送来的醒酒汤,这是赵姨娘送来的各色小点心,这是钟姨娘送来的……”
齐氏冷冷的看着那食盒中形状各异的碟儿碗儿,老爷今夜在她这里过夜那些人却上赶着来送东西,若按往常她早该生气了,只是今日她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指指自己与江东韫身前的小桌:“都摆上来吧……”
第38章 将死
虽说白天一天都这么顺顺利利的过去了,江东韫没有出事,秦洛儒也没有出现,但江寄和宋徊仍没法完全放下心来。
两人都无意在酒席上久留,待江东韫离席后又略坐了一会便回了远黎堂。
也是好久未回江府了,两人去放牌位的小间中进了香。想上次来拜祭时便算是两人成了亲,而今日府中又有喜事,二人又来进香其中经历种种,不过是几个月的事却恍如经年了。
江寄压着心中的不安,伏在宋徊的怀里,一块在屋里往外看,等待着不知何时闹腾起来。他们的预感是对的,前边的宾客还未散去,后院里已经闹开了。
齐笋原本站在远黎堂外等着,看着有小厮自齐氏院子的方向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心知是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来了。忙按着人问了个清楚,便疾步进了院里。
“老爷出事了!”齐笋带着消息进来,将刚刚那小厮跟他说的是捡着紧要的跟宋徊和江寄复述了一遍。
“老爷在齐夫人那里,恰好各处又送了些吃食过去,齐夫人便伺候老爷都用了些,可老爷没吃几口便口吐黑血晕了过去,眼下那边已经闹起来了,让您过去撑着场面呢。”
宋徊与江寄对视一眼,秦洛儒真的动手了。既然来了便没有坐着不动的道理,两人匆匆赶往齐氏院中。
眼下这光景倒让宋徊想起洪氏出事的那一晚,那时江东韫一倒这府中也是乱作一团。可见秦洛儒原不需再多做些什么,只要没了江东韫江家自己就会乱起来。想到这里宋徊也不禁叹了口气,江东韫这辈子到头来又能剩些什么呢。
一进了齐氏的院子,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哭闹声,大少爷江锡还在外面安顿着宾客,院中齐氏一直哭哭啼啼的,说老爷是吃了二少爷赵氏钟氏送来的东西才出的事。咬定了这三人中必有人看她的锡儿今日成婚心生嫉恨,才害了老爷。
而平白的被扣上了这样的罪名,那三人自然不依的。赵氏与钟氏已然乱了,她们子嗣都尚小,平日里都是依靠江东韫的,此时江东韫生死不知,她们自然没了底气,只是喊着冤枉哭着老爷。而韦氏和江珲就不一样了,这二人见齐氏如此便反咬着人是在齐氏院中出的事,必是齐氏心如蛇蝎,谋害老爷。
宋徊看着这院中人乱哄哄的实在不像话,便重喝一声,反而拿出了几分平时丝毫看不出的威严。
“老爷如今还未去呢,诸位夫人且先别忙着哭,可派人请大夫了?”江寄推着宋徊往主位上去,宋徊连声问着:“前边宾客安抚的如何了,可有人再去问问大少爷可还缺什么?”
“夫人既说是那些吃食有问题,那些东西可扣下了,有人看管吗?”
宋徊一句句的问着,齐氏神色有些恍惚:“大夫……刚刚遣人去请了一次,却还未听着回信……那些吃食还在桌上呢……”
宋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对她说什么,而是让自己的人将桌上的食物重新收到食盒中,防止有人触碰陷害。又着人再去催一遍大夫,一是来诊治江东韫的病,二是要验验这毒究竟是从何所中。
“院子中的一应下人一个都不许出去,都守在自己的地儿上,随时准备传唤,若有违者直接送官告个图谋人命的罪名!”
明面上众人总算是安静些了,宋徊带着人进了内室,看着江东韫面色灰黄的躺在床上,口角依稀还有点点黑血,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了,心知怕是大限将至,却还是为他诊了脉。
“可……可还有救?”江寄看了一眼围着的人,低声问着宋徊。
宋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回了江寄一个眼神。江寄立刻明白,这是真的不好了。
这时前边有人传大夫来了,宋徊忙叫人迎进了。
宋徊与那年近花甲的老大夫一起,当着众人的面商议着用药扎针,几剂汤药灌下去,江东韫又呕出了几口黑血,却仍是人事不知。
眼看着这边是束手无策了,宋徊将那盛着三人所送之物的食盒取出来,让老大夫一一验毒。
老大夫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虽被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的人围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但却丝毫不惧,从容不怕的验着那三份吃食,最后捋着胡子指了指江珲送来的那碗醒酒汤:“那毒在此汤中。”
众人下意识的都看向江珲母子,齐氏已然哭了起来:“你们这丧尽天良的母子俩,看着老爷为我锡儿办婚事便百般阻挠,心中嫉恨不过竟做出这样的事……你们便是有怨就冲着我来就好了,怎么狠得下心对老爷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