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对莫从说了什么?”
“告诉他我的名字是什么。”
“哦?他知道你的名字就愿意告诉你湖泊在哪儿,而且他确定你能找到?”
“你想说什么?”
“恩公和他是什么关系?仇人吗?不像吧。”
陆琛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头绪,伋川却分析起来
“这片湖一定很特殊,很可能与他控制乌鸦的本事有关,可是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只在黟山一带为虎作伥呢?”
是啊,有cao控乌鸦的本事几乎算是拥有半壁江山了,南帝北皇都做不到。
“还有他控制乌鸦的法子是从北国传来的,北军屡次失败,却在南方这个偏远之地得以实现,不也很奇怪吗?”
陆琛茅塞顿开
“那个湖可以牵掣他,很有可能是我的父亲以此威胁他不能离开此地,那湖,可是我父亲和那湖有什么关系呢?”
伋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陆琛卡住
“我说得不对吗?”
伋川摇头,走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夜风呼啸,山林尽在眼底,此时望去有雾气从枝叶中涌出,陆琛抬起手臂指向远方
“左龙右虎,龙卧虎行。兑坎为东,望西归,在那边。”
陆琛遥遥一指,伋川却扶住他的手臂
“你忘了第一句”
“运动乾坤颠倒理,转移月日互为明”
陆琛默念,两人缓缓移动,最终指向西边,水雾最为丰沛的方向,当陆琛的手停下时,一幅奇景在两人面前展开,真可谓‘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原先古树参天之处,竟然出现了一个缥缈迷蒙的碧翠湖泊。
第14章 遭遇伏击
陆琛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是受激过度出现幻觉,那凭空出现的湖泊重锤一般击打着他的认知
“这是,海市蜃楼吧?”
声音颤颤巍巍,像受惊的小动物。
“不是”伋川揉了揉他的头,看他一副难得呆呆模样很是好笑,“这是巢湖。”
“巢湖?”
“巢湖是万物最初生长的地方,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伋川的眼睛里充满眷恋和乖顺,像看见母亲的幼童,“果然如此。”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为什么?”陆琛喃喃,看着即使在黑夜中也波光粼粼的湖泊,敛影含光,水汽蒸腾,白雾茫茫,如隔寒镜,湖边亦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为什么张千刃找了半年一无所获,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公子定是有福之人,所以能找到这神仙住的地方吧。”
伋川玩笑似的打趣,他茫然地看了看伋川,一丝绿光在对方的瞳孔里闪过,定睛看时却只剩下目光流转,柔情蜜意,陆琛觉得那个劳什子巢湖都没有此时他的眼神荡漾,一股酥麻从指间窜到头皮。
“你……”
未待开口,脚下突然地动山摇,陆琛一个踉跄,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张千刃这个亡命徒,他居然把山炸了。”
陆琛的声音在轰鸣中几乎徒劳,伋川脸色大变抓住他的手就往下跳
“去湖那里。”
陆琛其实不想把张千刃引过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肯定不如那个湖有吸引力,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立刻提气从树冠上踩过,后面轰天震地,乱石飞溅,硬生生地从大山中间劈开一道口子,一个满身血迹的人从里面蹦出来,朝着陆琛伋川的方向狂追过来。
本以为张千刃已经受伤,速度必然赶不上他们,谁知他竟在周边布有援军,随着他惊天动地的动静,援兵收到信号般朝着他们杀过来,铺天盖地的人头立刻把所有方向都堵死了。两人一愣,后方就传来张千刃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的声音
“抓活的!”
陆琛如一道残影杀进人群,利落的一个文字切,几个反应慢的人就已经倒下,只见他屹然不动,手腕翻飞近乎无形,左一挂右一撩圆熟十分,凛然剑气中透着腾腾杀气,即使没有使出太乙剑法,仅这一招一式已有大开大阖石破天惊之势,温热的液体不断洗刷着剑身,顺着剑柄沾满手腕衣裳,黑暗中他如煞神附身,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只能听见血r_ou_横飞,一个个身影接连倒下。
此番情景,竟让其余人不敢轻易靠近,围成一个圈踌踌躇躇,张千刃身负重伤又见自己手下这般窝囊恨不得自己提剑而上,狰狞大喊
“给我上!抓不到他死的就是你们!”
‘嗖’,刀光一闪而过直劈眉心,张千刃慌乱一挡生生被这短刃震得退后十几步,原来伋川在混战之时已经悄然躲在高处找到张千刃藏匿之处,一招得手伋川便跳下来,从包围圈外面冲进去,无人记得后面还藏了一个,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兵荒马乱居然被他挤到了陆琛身边。而刚刚被死亡威胁过的众人见此更是一窝蜂地涌上去。吼叫声中陆琛感到伋川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快走!”
对方手指的冰凉透过衣物也传递到陆琛的皮肤上,语气中更是带有闻所未闻的颤抖。陆琛本想一口气把张千刃解决掉,这里人虽然多但是自己奋力一拼也不是毫无胜算,更何况张千刃伤势不轻,若能抓到他说不定能审问出这里暗藏的秘密,可是伋川的慌乱却左右了他的情绪,一时失神,就被他攥着迈了几步,人群瞬间将他们淹没。
机不容发,陆琛挥剑砍去,伋川松开他接住飞回来的匕首为他断后。
对方在后面备有弓箭手,陆琛不敢贸然冲出包围,只能硬抗。他双手握在一起,走位变化莫测,如游龙穿梭,一顿狂砍乱斩,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嘶嘶破风,风风波恶,将手中细长的剑身使出大刀之意,剑尖似有寒光一点,冷气森森,只见他胸膛一鼓暗喝一声,双臂用尽全力,注入十分真气,挥出开天辟地的架势,瞬间杀到一片。
而背后的伋川也拼尽全力,两把弯刀如白蛇吐信,刁钻毒辣,锁喉刺肋,招招毙命,他亦步亦趋跟在陆琛后面,那如浪潮涌上来的敌人没有让他动摇分毫,眼神越发冷冽,脸上溅上的血r_ou_让他深邃的五官更加y-in鹫,只是他虽左右开弓,但匕首毕竟不适合以少胜多,渐渐吃力,身上早已负伤累累,血迹斑斓,衣服头绳散作一片,咬紧牙关奋力抛出双匕,不由倒退两步,陆琛欲转头助他一臂之力,却被他制止
“湖。”
他已是大喘气,只能吐出一个字节,却硬撑着再次提气,趁着空档将两人向半空中带去,陆琛连忙甩剑,总算险险站在树杈上,趁此机会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跃去,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此起彼伏的短箭在两人背后叫嚣,一时间乱箭攒心,陆琛反手剪花在身后勉力抵挡,可是仍有不少漏网之鱼擦着两人手臂脸颊呼啸而过,身后似有千军万马,形势危在旦夕,伋川全神贯注全速前进,毫不在意身后的追兵,而陆琛只觉得鼻子里全是伋川鲜血的味道,殊不知自己也已经满脸血污。
就在两人已是穷途末路之际,后方忽然‘呼呼’甩来一条长鞭,伋川反应极快的挡在陆琛后面,脊背瞬间绽开,那长鞭上布满了银制倒钩,挥出去就深深扎进身体里收回时带起一片皮r_ou_,鲜血淋漓,皮开r_ou_绽,伋川闷哼着倒在陆琛的背上,陆琛一个激灵勃然大怒,左手揽过人,右手贴身一个弧线用剑勾住鞭尾,手臂用力一扯,张千刃随之出现在视野。
张千刃虽有长鞭,但是先前伤及内里,气息不足,鞭形有些漂浮,再加上惯用长剑,破绽百出,陆琛利刃在手却因为搂着个沈伋川不好施展,双方你来我往几十个回合不相上下,陆琛一边后退一边与张千刃对峙,怀中忽然一动,原是伋川恢复意识,他挣扎着离开陆琛,陆琛一有余闲立刻发力,招数霎时凌厉狠辣,他上下一绕,牵制住长鞭,点点戳戳,张千刃被他逼得纵高伏低左闪右避。陆琛心中默念一句咒术,剑气猛地大增,那长鞭硬生生被剑气斩断成若干寸许小截,飞至空中,银光闪闪。
陆琛抓住伋川的手掌往前逃窜,那张千刃已是口吐鲜血,却强撑着一挥右掌,那些残鞭化作暗器,如天女散花般向两人激s_h_è 过来,陆琛想提剑挡住但为时已晚,本以为大势已去,千钧一发之际,陆琛左手受到一大股推力,不知什么时候伋川已经反握着他的手腕,此时正用力把他提起来朝远处用力一掷。
陆琛难以置信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强势地包围住自己,那一瞬间,时间像停止了一般,所有事物缓慢地在眼前一一闪过,万箭在弦,只等开弓,追兵已至,魄荡魂飞,空中嗤嗤有声的银钩,骇目惊心,张千刃鬼魅一般的影子将将好出现在沈伋川的后面,伸出鬼爪挖心掏肺。而沈伋川,那个老骗子笑得和自己第一次见到活蹦乱跳的他时一模一样,细长的眉眼弯弯如月,漆黑的瞳孔盈盈如水,嘴角翘出漫不经心的弧度,他身后的尸遍横野血流成河仿佛是一段戏文,被穷追不舍即将落入狼巢虎x_u_e的不是他而是戏本子里的人物,神情比一个看戏的人还要轻松。陆琛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小公子”
下一秒沈伋川的笑容和其他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下坠感袭上全身,陆琛觉得自己是从一个三千尺高的地方掉落,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水汽已经濡s-hi了他的头发,可是陆琛毫无害怕失措的感觉,冥冥之中他确认自己不会受伤,甚至越靠近湖面他就越生出一种眷念感,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走,背在他身后的那些枷锁被什么东西一点点解开,他只觉得这么多年终于久违地放松下来。
太奇怪了,有一种熟悉感在心口弥漫,自己不是即将被摔死被淹死,而是回到了八岁那年第一次从学堂回家的那条青石板路上,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情景却逐渐清晰,那在路旁做糖人的大爷,熬酒酿丸子的大娘,挑着扁担叫卖豆腐脑的走夫,自己闷闷不乐的脸,历历在目。甚至,陆琛呼吸一滞,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那熟悉的院落,山茶花树探出石墙,露出星星白点,莲姨站在门口张望,一眼看见他小小的身影,惊喜地朝里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