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鸦 作者:黑色粉底我的嫁【完结】(56)

2019-05-19  作者|标签:黑色粉底我的嫁 灵异神怪 因缘邂逅 幻想空间

  段先生早已晕倒在一旁,而陆琛也分不出精力去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绵的乌鸦彼此拥挤着将他头顶上的最后一丝光线遮住,瞬时昏暗如黑夜。乌鸦干扁难听的叫声不绝于耳,那些音调连成好几条线,向陆琛逼近,他如同困兽,找不到突破口。压抑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陆琛不由紧皱眉头,自己身处下方,地势十分不利,一旦被群攻只能硬抗。上方的乌鸦似乎没有结成鸦阵的打算,似乎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让它们胜算十足。

  突然灵光一闪,陆琛意识到这些乌鸦或许根本不会结成鸦阵,它们现在和田地里的蝗虫差不多,没有什么包抄声东击西的头脑,只知道团在一起一拥而上,而且对于每一只乌鸦而言,彼此都是竞争对手。想到这一点,陆琛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白崖寨’的木牌坊就出现在眼前,他离着还有三四尺时就用力一跃,单脚踩在牌匾之上。站在高处的他,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果然鸦群中有部分乌鸦在互相啄食。

  看见目标的乌鸦加快速度朝着自己飞来,陆琛凝神聚气,在最佳攻击范围将长剑从下至上划出一大道圆弧,他几乎倾注一半的真气在这一掷,半空中亮光一闪,这一会的乌鸦不再是幻化出来的,飞在最前面的乌鸦被那光线一照,如同被灼伤一般尖叫着掉落下去,那道剑风力道丝毫不减,直直地闯入鸦群,被他硬生生劈成两瓣。

  没有等乌鸦再聚集起来,陆琛已经一跃而上,手腕反复翻飞旋转,在空中积聚起一道气盾,他借力朝前一冲,凭着圆盾护体冲进了支离破碎的鸦群,突然而至的外来者让乌鸦们仓皇逃窜,陆琛眼疾手快,一沉气口中念念有词,霎时荧光大作,围在他周围的护盾扩散开来,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在湖面上激起千层涟漪,乌鸦们拼命想要接近他,却在触碰到这护盾时痛苦地大叫,一波又一波,无数乌鸦被打翻在地。

  陆琛瞧准时机,用手抓住树干固定住自己下落的身体,如同倒挂弯勾,他的另一只手挥舞太乙剑,剑身‘呼呼’作响,大有横扫千军之势,而不断涌上来的乌鸦如同顺风扫叶被劈得j-i飞狗跳。陆琛脚下用力蹬在后面的树干上,如紫燕穿林闪身冲进鸦群,他几乎是与乌鸦鸟喙里的利齿贴面擦过,那只乌鸦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凶恶、渴望和恐惧,他双袖上舞,利剑从一人一鸟之间的缝隙挤过,在头顶画出一道圆月,大喝一声,剑波所到之处片羽不留。

  等他重新落在地上时,已经铺了一地乌鸦的尸体,而剩余的残兵败将忌惮他手中的剑,哀鸣着在空中盘旋。陆琛没有犹豫,一转身就朝山下飞跃而去。这些乌鸦突然发狂并非偶然,段先生最后说了一句‘桑木’,可是他所知道的桑木拆鸦人拆鸦时用自己的为引形成的桑木之气,而现在能让万鸦齐鸣的桑木之气该是如何强大的拆鸦人才能做到的?

  临近黄昏之时,天空的一边像被火烧过一般艳丽,另一边却被吞没了所有的色彩,黑不见底,路程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两股力量正在较劲,又似乎是一直猛兽正在觉醒,所有东西都躁动不安,等待着,害怕着。忽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自己脑后传来,陆琛整个神经都绷紧,一转身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是那只带自己进入白崖寨的乌鸦。陆琛不敢放松警惕,手依然紧握着剑,但那只小乌鸦没有要攻击他意识,只是拼命的扇动翅膀,胸前的那撮白毛上下抖动着,陆琛忽然上前一步,刚一伸手,那只乌鸦就一头栽进了自己的掌心,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心里一落千丈,他叫什么?陆琛试探着叫出来

  “松果?”

  松果黑漆漆的眼珠里泪光闪闪,顺着羽毛滑落在胸前,陆琛只觉得刺目,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松果舞动翅膀的力气越来越小,很快就耷拉在身体的两侧,小小的鸟嘴一张一合,但是此时他已经不能再说一句话。明明那么胖,捧在手心却轻若无骨,明明那么小却还要古灵精怪地与自己搭话,陆琛有些无措,他能看见生命正从自己手里的身体里流逝,一点一点,钻心剜骨。他移开一只手,在嘴里用力一咬,破开一个口子,血滴从伤口滴出来,他把手指递在松果的嘴边,它却撇开了头。

  陆琛觉得它在笑,笑自己能记住它的名字,笑自己愿意救它,可是不住颤抖的身体和逐渐失去光泽的羽毛都在预示着死亡,它太弱小了,甚至没有幻化成人形的能力,即使这桑木之气并不是直接针对它的,但是一旦被波及到就必死无疑。他听见松果在手心哀鸣了一声,随后就没了动静。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陆琛眼前一暗,太阳的最后一个缺口也消失在地平线之下,所有的余晖都被黑暗吞并,三足金乌完成了自己从东到西的使命,回到了桑木之上,等待着下一次的迁徙。可是下一次在哪里?吞噬白日的怪兽终于苏醒过来,仰天长啸,黑夜是它的主场,这世上再没有它的敌人。

  黑暗中的白崖寨暗影绰绰,陆琛任由狂风在自己的身旁呼啸,举着手,不知在看什么。它死了啊,就这样吗?死亡是这么简单吗?还是它的死亡是如此微不足道?它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可爱的名字,有一个废弃的松鼠洞,怀揣着无限的好奇和希望,无忧无虑,为什么就这样被剥夺了再次看见日出的权利?

  滚热的液体滴落在陆琛的手背上,他怔怔地将松果埋在一颗松树底下。他忽然想起,松果的那个松鼠洞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了?那伋川呢?伋川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秘密吗?那些秘密是不是也永远被埋葬在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里了?他们为什么要死?是因为自己吗?还是所谓的正义?这难道不是无用之功吗?拯救所有人的第一步是牺牲所有人的其中一个,这一个该死,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是他也想活下去的。能见到每日升起的红日,是最幸运的事情。

  “啊!”陆琛疯狂地在丛林中狂奔,他该去哪儿?他该做什么?他是谁?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做,就这样一个人,真的要把拯救苍生的重任放在他的身上吗?大义,他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小义,他也做不到小义。他就是这样,优柔寡断,碌碌无为,胆小怯懦、自私自利。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

  那风刮了整整一夜,陆琛也漫无目的地奔跑了整整一夜。他知道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是他想放弃了,他做不到。他想对父亲说他做不到!他不想当什么太乙门传人,也不想当什么地日Cao,他只想做自己,做那个一方天地里无忧无虑的陆琛。从一开始就错了,跟着樱远之是错,选择去吟啸楼是错,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跑出去,一刀了结了x_ing命。留自己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留一只乌鸦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空有一身武力,和废人别无二致。

  陆琛不知疲惫一般,绕过了整整一座山头,等他意识到时,面前是一条奔腾的淮河,湍流急下,激起层层水雾,如同从水底冒出来的滚滚浓烟,模糊陆琛的视线。他竟然已经到了南北的边境。

  此时已是破晓之时,天空恢复了平静,隐隐光亮藏在云层后面蓄势待发。‘轰隆’的水声震耳欲聋,陆琛在这巨大的声响里居然心如止水。他站在那儿,等待着第一缕阳光。清晨的天亮得格外的快,只一个眨眼,就比前一刻清晰许多,灰蒙蒙的空中蕴含着无限生机,陆琛闭上眼,这一切竟然如此熟悉,在阳光冲破云层的那一刹那,光线抚过他的脸颊,像一只温柔的手

  ‘逢魔时’,陆琛‘忽’地睁开眼睛。每日黄昏日出之时,鬼神与人同现人间,被称作‘逢魔之时’。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陆琛看着光线打在水雾上,映出一道七彩条纹。

  是什么?我想起了什么?陆琛的脑海中有无数乌鸦飞过,那些翅膀扫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刺激他记忆深处的每一个褶皱,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与他背靠着背。是谁?陆琛猛地看向对岸,有东西在那!

第49章 他还活着

  手指被咬破的地方还没有愈合,随着脉搏的跳动从细小的伤口里渗出的血丝积累在一起,汇聚成一滴红色的圆珠,当天空大亮之时,血滴从指间落下,那一瞬间时间被无限了延长一般,血融进土里,一切以陆琛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又轰然朝他涌上来。奔腾的河流停滞在原地,弥漫的水雾凝结在半空,破土而出的嫩芽暂停了生长,展翅的飞鸟顿住了羽翼,透过层层时间和空间,陆琛看见了对岸的一双眼睛。

  闪着隐隐绿光,它们注视着自己,就如同过去十多年来的那样,从未改变过。陆琛被无形的力量卡住脖颈难以呼吸,然而那力量在他濒临窒息的前一秒松开了自己,他被迫从喉咙吸入大量的空气,清晨新鲜又冷冽的空气灌入他的双肺,血液流动着将这个温度带到他的四肢,他的大脑,他的眼。

  有一双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遥遥一指,奇幻的湖泊出现在眼前,雾气蒸腾之处是鸟语花香,湖光十色。坠落感从脚底升上来,他不断往下掉,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自己,失去守护者的巢湖终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主人,无家可归的生灵终于找到了归宿。那是巢湖,自己在梦中见过的,藏着太乙门被摧毁的秘密。

  是吟啸楼,断壁残垣上面是吟啸楼的标记,段先生最后说不出口的那个词是吟啸楼,当年和慈济堂一齐攻打太乙门妄图捉拿三足鸦盗取地日Cao的正是吟啸楼的前身。那么那花纹,陆琛忍不住剧烈的颤抖,那两个能合二为一的花纹,那个让自己走到今天的花纹,那个一切悲剧的起源,就是吟啸楼。

  “我来保护你啊。”

  这声音随着陆琛的心坠落,那个黑漆漆的狭小的屋子囚禁了他的一切,那个人端详着自己的脸,向自己伸出了他的双手。没有想到,陆家竟然活下来一个小孩子,陆家是太乙门唯一的血脉,与其费尽心机去寻找父王要杀死陆节的理由,不如掌握这一切的源头。于是他抱柱自己,用那双刚刚染上他父母鲜血的手抚摸他的头发,擦拭他的眼泪,握住他的手,陪伴他恐惧的噩梦。

  他教他琴棋书画,骑s_h_è 武剑,每次师傅来教他练剑,他必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今天有好好努力吗?师傅教的剑术练得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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