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鸦 作者:黑色粉底我的嫁【完结】(71)

2019-05-19  作者|标签:黑色粉底我的嫁 灵异神怪 因缘邂逅 幻想空间

  被围在中间的一小圈樱远之的人立刻缴械,动作整齐划一不知事先排练了多少遍,刚才还大剌剌飘在空中的军旗也被人丢在地上踩了两下,陆琛收起剑,冲着纪岚一挑眉,双膝一跪

  “罪臣陆琛该死,求王爷网开一面。”

  后面的几十个人跟着他跪下,统一开口道

  “属下罪该万死,求王爷网开一面。”

  史上最简短的谋反就在纪岚惊怒之下结束了。

  “你们,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戏弄我!”纪岚看着这闹剧一般的收服叛军,暴跳如雷,“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第63章 完结章

  陆琛没有把来势汹汹的禁军放在眼里,他只盯着纪岚身后那座威严的皇城。

  “还请贵妃娘娘告诉下官,樱帝现在在何处?”

  陆琛收起剑,恭敬地对着皇贵妃行了一个礼,皇贵妃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就是那个孩子?”

  “是,正是下官。”

  “你真的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

  陆琛抬起头,刚才雍容华贵,处变不惊的皇贵妃,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一下子老了十岁。是啊,樱修之都不再是单纯年幼的皇子,皇贵妃再怎么风韵犹存也是半老徐娘,那股强撑的气势在她回忆起往昔的瞬间就如春江水一起不复返,过去让她红颜不在,让故人不在。皇贵妃什么时候见过陆节,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她见到了这个昔日权倾天下的股肱之臣,而陆节又留给她什么样的印象让她至今能一眼认出他的音容。

  她回过头看向陆琛盯着的皇城,这座森严尊贵的宫殿带给她的是和陆琛截然不同的体验,她的美貌智慧青春年华爱意恨意她的一生都埋葬在这里面。

  “他就在那。”皇贵妃遥遥一指,飘忽地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一直在那儿等着。”

  陆琛其实一直避免想起这一段记忆,当年的他太过弱小,太过天真,以至于走进这座至尊的皇宫时,只觉得就连一根Cao也带着不可侵犯的意味,使他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排斥这座宫殿,甚至在他成人之后,他也极少接触,有必要的事物都只上报给樱远之。

  而现在的他第二次踏入这方天地,同样是这一条宫道,连地上的石砖都没有改变,就如同走进一个牢笼。一个囚禁了古往今来这世上最为高贵的人的牢笼。至高无上的权利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它像是被老天爷隔离出来的一个地方,专门盛放人无止境的贪欲,在这里面没有时间也没有人x_ing,只有杀戮,为了膨胀的欲望活活杀死自己的灵魂。这大概是人类的桑木,离它越远的人越不会受到它的诱惑,而身处其中的人则难以自拔,甘之若饴的奉上自己作为祭品。

  没有人能逃过,樱帝,樱远之,樱修之,他们就是被权势cao纵的傀儡,坐到普□□拜的位置上又如何,还不是接着奢望自己能与天同寿。

  皇宫里的寂静和外面的厮杀如此格格不入,它y-in森森地在这里作壁上观,等待着它的下一个猎物,而陆琛就是在那座宏伟壮丽的正殿中看见了樱帝。他还是和自己上一次见他一样,不可一世地坐在那把椅子上,当长长的人影被拉进殿厅冰凉的地板,樱帝和陆琛的眼神对视。

  出乎意料的是,樱帝虽说被纪岚软禁了一个多月,但是此时再见到他,并没有任何的疲态或是老态,鬓角依然斑白,眼神依然如炬,即使他知道一墙之隔处他的丞相正和他的儿子为了皇位打得不可开交,他也没有任何波动,慌乱,失望,他的表情就好像这个国家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统治会不会被颠覆。不得不说,陆琛在他的注视下,依然止步了,他固执地站在那儿,不上前也不开口。

  “你杀了樱远之?”是樱帝苍老的声音

  这一瞬间,陆琛明白了樱帝急于求永生的心情,老骥伏枥,壮士暮年,虽有千里之志,不已壮心,但是这才是最可悲最令人害怕的地方,他们的r_ou_体已经不能支撑他勃勃的野心。樱帝的眼睛依然像是天空中气势最威猛的苍鹰,但是他的翅膀已经没有力气翱翔了。一个日渐老去走向死亡的身躯里囚禁着一颗狼子野心,他怎么会甘心眼睁睁地任由自己踏入坟墓,被人掩埋,被人遗忘。

  “没有。”

  他没有杀樱远之,他为什么要杀樱远之。樱远之没有杀死他的父母,居心叵测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他给了他平安稳定的五年,他还不值得自己杀死他。但是樱远之丧尽天良,对乌鸦是如此,对自己的同类是如此,灭绝人x_ing,十恶不赦。无数无辜生命因他而死,即使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所以他没有阻止江也给樱远之下了大茗毒。樱远之说自己没有资格和他谈恩仇,那就不谈,既然他把自己心心念念的恩情说得如此一文不名,那自己也谈不上什么报恩。

  樱远之最后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时自己在典狱间看见的那只乌鸦,那种决绝和孤注一掷,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陆琛的手上,却口不能言。那些人至少他们还有信念,要保住伋川的x_ing命,要完成司允嘱托给他们的遗愿。可是那座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的村子呢?

  世世代代,自给自足与世无争,就因为一个人的欲望,顷刻间被毁于一旦。连为什么、凭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都没有人听他们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某一个一如既往的夜晚,在睡梦中、在哭喊中、在挣扎中,父子母女邻里亲朋,一个接着一个,被人赶上绝路。陆琛想他们有多无助,或者有多绝望。想哭却没有眼泪,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安慰却只有翅骨羽毛,想思考这是怎么了却发现自己已经连人类都不是了,甚至到最后,连活着都被剥夺了。痛苦和耻辱交替着在这些连城墙都没有看见过的人身上,直到他们的怨念在每一个清晨重演,一遍又一遍,在破晓的那一刻由人身变成鸟身。

  这是你应得的,陆琛这样想着,看着自己曾经最眷念的面容从震惊到惊恐到扭曲最后僵在面具般的表情上。樱远之是下一个樱帝,他毫不怀疑,这个人血脉里流淌着的残酷是这个家族的特征。

  樱帝看着他冷笑了一下

  “孤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你长得太像陆相了,眼神动作都是浑然天成,那时孤就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杀死一个陆家人,就还有一个陆家人等着,孤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

  “可是孤不信命。樱家若是信命,就不会有今天。你知道我原本是想把皇位传给谁吗?”

  樱帝就像找到了一个话家常的小辈,陆琛没有答话,他不介意地自顾自继续说道

  “对,就是樱远之。我知道他窥觑孤的帝位已久,但是这才是樱家人该有的样子。六皇子聪明,却没有这种帝王之气,他猜出来孤的企图竟然就此想要放弃。这个世上的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地到你的手上,必须去拿去抢去夺去骗,就算知道不属于自己,也要放手一搏。屈服于命运的人没有资格拿到最好的。”

  樱帝突然放轻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气流一样的‘嘶嘶’声如蛇口吐信

  “陆相就觉得我应该听天由命。”

  陆琛听着他说‘陆相’,只觉得浑身肌r_ou_都不自觉地绷紧,好似等待出击的猎豹,随时做好准备。但是樱帝比其猎物更像是一个等着大餐的鬣狗。

  “嗤,真是笑话。陆丞相自己都在做着重建太乙门的春秋大梦,却要让孤安分守己。凭什么?”

  “谁做事不死人?你来告诉我,你没有杀过人吗?你杀的那些人只是在一边人的眼里该死,在另一边人的眼里他们就是救世主是天降福星。先帝杀了十万渔民才把沿海三府收服,如果那些人不死,现在活着的那些人到哪里去享受荣华富贵?你以为‘渔民之乡’就不是血浇灌出来的吗?”

  “我若是知命,我就要逆天改命,我若是不知更是要成事在人。这个道理陆相不明白,你也不明白,所以你们只能束手就擒。一百年以后谁还记得太乙门三个字?那就是一个笑话!”

  ‘噗嗤’樱帝大笑不止的声音还在殿堂中回荡,陆琛的剑已经直直刺入他的胸膛,樱帝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上c-h-a着的剑柄,剑身深深没入他的身体,贯穿他的背脊。

  “杀死你的是太乙剑。太乙门已经重现天日,而我至今只杀了你一个人。你是谁的救世主我不知道,我杀你是因为你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陆琛把剑往外抽了一点,樱帝立刻痛苦地张大嘴巴,‘啊啊’地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他看着陆琛眼底的恨意,还有对方眼中自己沾染血迹的黄袍,他听见陆琛说

  “我也不信命,否则你也不会死在我的剑下,狗皇帝,替我爹娘偿命吧!”

  “哗”的一声,血溅三尺。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陆琛的脸上,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剑下之人胸口的大洞汩汩地往外冒血,随着樱帝生命消逝的还有自己一直以来背负的重担。他多想长舒一口气,这么多年,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吗?他找了这么多年,追了这么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吗?

  可以了吧?可以了吧?樱帝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陆琛朝着门外掩面跪在大殿之上。父亲,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吗?我做到了,你期待我的没有期待的,你想做的做不到的,我全部都做到了。我找到了杀死你们的人,我替你们报了仇了。

  “啊——!”他是一个从狭长的甬道里爬出来的濒死之人,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他的血液在奔腾不息地流淌,将每一丝风每一点味道带到他y-in暗的生命中。他一直用仇恨封闭着自己,他不知日出为何物,不知日落是何时,直到这一刻,他才第一次顺畅的呼吸。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知何时起大雨倾盆,一道闪电将夜空化作两半,他抽了抽鼻子,雨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清香洗刷了所有的血腥,是这个新生的世间的味道。陆琛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他人生的第一步,冰凉的雨水击打着他的皮肤,模糊他的视线,和他的泪水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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