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 作者:酥油饼(下)【完结】(27)

2019-05-19  作者|标签:酥油饼 东方玄幻

  舒光说:“娘,外头风凉,吹着脑袋又该疼了。”扶着她回去,再出来,陈致依旧坐在树下慢悠悠地喝茶。传言前朝末帝摇身一变当了“仙人”,她原本觉得可笑,可见了真人,又有几分可信,不叫红尘入眼的洒脱,的确是她见过的仙人风范。

  陈致听着她靠近的脚步,想起以前的她也喜欢从后面走过来,然后蒙住自己的眼睛,猜她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极幼稚的游戏,莫名的乐此不疲。

  舒光在他对面坐下:“我娘很喜欢你。”

  陈致背脊一凉,生怕她下一句让他做王家的女婿。好在她很快将话题岔开,说起小时候的趣事。陈致陷入她描绘的童年里,若这二十年,他依旧是陈应恪,是否有机会参与其中,再度看着她从一颗小豆芽慢慢地成长成娉婷妖娆的佳人?

  不必是兄妹,邻里也好,世交长辈也好。

  她突然眨了眨眼睛,羞涩又俏皮地看着他:“我喜欢容韵,师父收我做徒媳妇可好?”

  哥哥,我想吃桂香楼的桂花糕。

  哥哥,我想去元宵灯会。

  哥哥,我想入宫。

  ……

  犹如宿命,叫人无力抗拒。只能一手交货,一手牵她在这世道走得更安稳。

  王夫人住的地方很偏僻,走回来都近半个时辰。容韵站在他原先观景的桥上,大老远地盯着,走得近些,又撇开眼去,仿佛刚才看得两眼发直的人不是他。

  陈致脑袋一片混乱,师父、哥哥、红娘、黄天衙员工……各种身份激撞,撞得他路线偏斜,差点往河里跳。

  容韵快步走过来,一手拦住他,一脚冲到舒光面前,满眼疏离:“多谢王姑娘将师父送回来。”

  舒光笑吟吟地行礼,识趣地告辞。

  听脚步声渐行渐远,陈致难得地松了口气。

  容韵控诉:“师父跟着她失踪了两个时辰。”

  陈致无语地看着他。不知那些家养妒妇的汉子平日里怎么过,他觉得自己十分窝囊,简直师纲不振。但转念想起与舒光的交谈,又心虚不已,好声好气地说:“我去见了王夫人。”

  与女儿单独见母亲?这还了得!

  容韵胸闷气短:“王夫人不出席昨夜的筵席,偏要单独见你,足证王为喜夫妇关系不佳。你看,成亲一场,到头来形同陌路,白费了一番折腾,又是何必。要我看,成亲也没什么保障,倒不如师徒情谊来得可靠。”

  这眼药上的,也忒简单粗暴了!

  陈致说:“欺师灭祖的多了。”

  容韵不服:“怎么多了呢?但凡欺师灭祖的,都人尽皆知,人人喊打,可见是少的。再说,我又不是别人。难道这么多年来,师父还要怀疑我对师父的崇敬与仰慕吗?”

  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表明心迹了呢?陈致只好跟着表了一把:“嗯,我也不是别人,我不会娶妻,更不会娶王氏女。绝无可能。”

  容韵踏实了半颗心:“那我呢?师父会让我娶吗?”

  陈致答不上来。

  容韵娶舒光,好处显而易见:促成江南与燕朝的联合,为统一天下打下坚实基础;完成了舒光的心愿;容韵有后,江山又能延续百年;他则任务完成,重返天宫……

  可是,这便该枉顾容韵的意愿了么?

  王为喜似乎与陈致杠上了,他一日不松口答应联姻,容韵便一日被晾着。

  一转眼,来京城已经六天,除了头一天的接风宴,王为喜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王夫人时不时请陈致过去坐坐。舒光遇到容韵好几次,依旧没有搭上话。由于陈致那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此时他防色狼般地防着王舒光,生怕一不小心被占了便宜,就要以身相许。

  陈致常带着容韵去y-in山公那儿串门,顺便结交几个大清洗中幸存的世家子弟。闲聊时,不免问起故人。那位月下相逢的无瑕公子熬过了崔嫣的辣手,却没扛过王为喜的摧花,造反失败,与年家上下一道被问斩。

  陈致想起那个逃出皇宫的先皇后与先帝遗腹子,他们依附年家,也逃不过这一劫吧。如此说来,陈朝血脉竟只剩下陈轩襄一人。

  容韵对陈致的过去十分感兴趣,不仅听得认真,还问得仔细,连y-in山公都忍不住取笑他是管家公。

  容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地说:“一个家,当然是有人做事,有人享福。”

  这话说的!差点就要说服他了。巧言令色的小狐狸!

  陈致假装看天边那乌龟爬似的白云,以后脑勺对他。

  闲了几日,忽然又不得闲,原因无他,谭倏到了。他轻车简从,来得低调,入住客栈后也没有贸贸然找上门,而是半夜潜入太尉府,蹑手蹑脚地摸到陈致床边。

  陈致睡梦醒来,看到黑乎乎的影子俯瞰自己,吓得差点再飞升一次。

  “是我。”谭倏小声说。

  陈致骨碌爬起,拥被缩到床脚,惊魂未定地说:“你怎么来了?”

  谭倏说:“有事与你商量。”

第61章 混战之诡(一)

  夜深人静的时间, 黑灯瞎火的地点, 说要商量个事儿, 怎么都得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挖人祖坟这样缺德的才应景。

  作为一个有节cao的神仙,陈致必然不能同流合污:“不商,我要睡觉。”被子一拉, 人还没躺下,对方自来熟地脱了鞋子,滚进被窝。

  陈致吓得重新抱被缩角落, 小白鼠看大黑猫的眼神:“借宿去隔壁。”

  谭倏小眼神羞涩地看着他:“西南王要发兵了。”

  内容与表情完全不匹配嘛!

  陈致抱着被子的手松懈几分:“打哪儿?”

  谭倏说:“目前兵分三路, 还没确定究竟那条线才是主战场。”

  “西南王都没确定的事,你怎么知道?”

  “内应。”

  陈致想起那个在西南王香闺见了崔嫣画像, 误认为容韵的人,七分怀疑:“不会再搞错了吧?”

  谭倏说:“吴玖的话, 对错难说。”

  吴玖,真是久违了的名字。原以为他会在那场高潮迭起的百美宴大放光芒, 没想到给半路杀出的皆无占据了最后高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陈致说:“你怎么勾搭上了他?”

  谭倏的脸全罩在黑暗中,也看不出红了几分, 只是那声音羞答答地反驳:“没有勾搭。是他主动找上我们, 想要合作,说是为了江南的共同利益。”

  要多大的利益才能撑起那样一张“厚得载物”的脸皮。陈致对他的投诚保持十二万分的怀疑:“多半是陷阱。”

  “骗我们什么呢?”谭倏认真分析,“西南王兵分三路的消息一出,其他势力必然人人自危,我们与燕朝十有八九就要变成盟友, 对他们有何好处?”

  陈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吴玖没有提要求么?”

  “当然是有的……”

  正要详说,被陈致突然打断:“这些且慢些说,你有没有皆无的消息?”

  谭倏愣了下才答:“没有。前些日子仙童也来问过我,好像还没有音讯。”

  陈致担忧得眉毛都短了半截。

  “皆无神通广大,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毫无底气。

  陈致叹气:“我们担心也没有用,这时候,只能寄望于他平时广结善缘,不要有人落井下石。”

  谭倏好奇:“为什么不是雪中送炭呢?”

  陈致说:“这个……就不要对他的人品寄予太高的期望了。”

  谭倏:“……”

  皆无的事到底是鞭长莫及,两人交换了一些乏善可陈的情报之后,又回归主题。陈致表明刚才打断他的原因:“将容韵叫来,省得一会儿再说一遍。”

  他与容韵住在同一个院落,仗着大功德圆满金身百病不侵,下了床,跻着鞋就去了隔壁。

  容韵极警醒,陈致刚到门口,就听到动静起床,门敲了两下就从里面拉开。

  陈致神秘兮兮地说:“谭倏来了。”

  容韵拉着他的手进屋,拿下屏风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埋怨道:“入夜寒凉,也不披件御寒的衣服。”

  陈致说:“谭倏在隔壁。”

  容韵一脸无所谓,点了油灯想找暖炉。

  陈致从床上扛起被子就走:“这可够了。”

  容韵追在后面,生怕那被子将自己的宝贝师父压垮了,非要在后面抬着点儿。

  谭倏一抬头,就看到陈致与容韵两人“鬼鬼祟祟”地抬着一张被子进来:“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去偷被子了?”

  容韵考虑替换心腹。

  第一、统一天下的大业需要更聪明的人。

  第二、统一天下的大业需要更聪明的人——像这种没有眼色到睡他师父床的人,早杀早埋早超生。

  谭倏没发现走来的容韵正在心里磨刀霍霍,体贴地腾出了大半张床。

  跟着师父上了床,腿贴腿坐着的容韵再看退在角落里的谭倏,又顺眼了几分。

  谭倏略微提了提前情,就着吴玖的条件继续往下说:“他希望我们帮他吞下房、古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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