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
“太晚了。”
案牍上,那本《诗经》又被翻到了‘葛生’篇。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冥冥中,早已注定。
几年之后,皇帝无征兆的病逝于乾坤殿,太子展念幼龄继位,尊生母慧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义父大将军齐楚为监国宰相。雁国的皇权一度被太后和宰相牢牢攥着手中,直到小皇帝成年,杀宰相软禁太后。
后来,慧太后病逝昭明宫,死前仍持一金簪挑烛观火。
再其后,皇帝按其遗愿将慧太后棺椁迁出皇陵,同前朝罪妃陈静淑,合葬于牡丹之都洛阳。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而另一边。
“感觉怎么样?”空间站中,系统机械的询问着完成任务就盯着地板发呆的箜篌。
箜篌笑了笑,看都没看荧幕上葛青的结局,缓缓道:“不怎么样,下一个。”
“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结局了
第9章 九 郡主
处于的地下的私密囚室,此时难得有了活泼的人气,平日为了节省开支而熄灭的壁灯,也一个接一个的的被点燃了,然而这些幽微的火光并不是这个囚室中最亮最热的。比这些烛台光芒更亮的是放在高盼面前的一个火盆,火盆中的木炭已经红透了,熊熊燃烧着,冒出来的热浪一层层打在高盼干燥龟裂的脸上,使得他身上汗珠源源不断的,往他还很新鲜的伤口中沁。
高盼此时被两个大铁钩子透穿了琵琶骨,身上全是被鞭笞的痕迹,伤口鲜血汩汩,正耸拉着脑袋奄在刑架上半死不活。
“真是个了不起的硬汉子。”少女的声音清透而温柔着,像凉凉的春溪水一样使人舒爽,但说的话却不同她语气的春风化雨。
高盼半眯起眼睛,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的华服女子,从喉咙中挤出一段艰难破碎的夸赞。“几日未见郡主……郡主芳华依旧……”
“是吗?”名唤安南的女子浅笑,额头的金箔在火盆光芒的折s_h_è 下,璀璨如她熠熠生辉的眼眸。她用温柔多情的目光凝望着刑架上惨不忍睹的高盼,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轻抚上高盼下巴下的短胡渣缓缓开口:“看来这几日,你吃了不少的苦,憔悴了这么多。”
“咳咳……多谢郡主关怀。”高盼咳了几下,污血溢出了他深紫色的唇角,不知为什么从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开始,他原本被折磨得混沌的眼神清明了很多,就好像被什么苏醒了魂魄一样。
“你很让我失望呢。”安南叹了一口气,放下抚摸高盼下巴的手,刻意压低了一双细长的柳叶眉,神色愁苦了起来,“我以为高大哥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毕竟你是如此的刚正不阿,不为外物所动。”
她夸耀着高盼表情惋惜,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侍卫,在看到她朝后抬手时就明白了她意思。通红的烙铁从火盆里被抽了出来,侍卫将它不那么烫的一段裹上布,递到了安南面前。
高盼看着安南接过烙铁,道:“奴才让郡主失望了…甘愿受罚。”
“是要罚的。”安南笑着晃了晃烙铁,以一个缓慢的动作将火热的一端烙上高盼的胸口。一时间白烟从铁与皮r_ou_接触的地上冒出来,高盼身体痉挛着带动起锁链一阵乱响,可他咬着牙依然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安南见状笑容未改,再次赞叹道:“高大哥真是个硬气的汉子。”然后她眨了眨眼,忽然从嘴里蹦出一个名字,“柳芝兰。”
“!”高盼死盯着安南,闻言放大了瞳孔。
“她是个人如其人的好姑娘。”安南道,将烙铁递还给侍卫,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盒子,一个有些旧了的梨花木盒子,细长细长的似乎只能盛放女人头上珠钗。
“它……怎么会在你手上?”高盼问着,声线颤抖。
“它也只不过是才到我手中而已。”安南道,摩挲了下盒子上粗糙的雕刻花纹,又道:“高大哥的手一直这么巧。”
“柳姑娘的手也和你一样巧,不但巧还尤其好看……真是美如葱段。”说话间,安南将盒子的开启的方向对准高盼,缓缓打开,脸上明媚如暖阳的笑容也愈加灿烂,“你看是不是这么美。”
在柔软的暗红锦缎上,在明亮的火光下,一根苍白纤长的断指猛得被递到了高盼眼前,在断指的指背第二个关节处一颗小痣轻易就刺破了高盼一直以来的镇定。他开始慌了,即使他没有说话,但是他嘴唇不停的翕动着,锁链轻轻的摇晃,他在小幅度的挣扎,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安南优雅的将断指从锦盒中拾起,一边打量着一边与高盼笑说:“我早知道能打动高大哥的一定不是功名利禄,金银珠宝,现在看来和我猜的一样,是解语美人让高大哥乱了心。”
“我相信高大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用你肯定什么也不会说的。”
“不过也罢。”安南将断指放回木盒中,也不将其合上就放到了高盼视线范围内的破旧桌子上,道,“来日方长,我明天再带柳姑娘来看你。”语罢她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又补了一句“是带着柳姑娘的一部分来看你。”
高盼似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直直的看着那根断指发愣。
“十六,我们先回去让高大哥好好想想。”安南看着高盼渐渐心如死灰的表情,笑容更加盈盈。
“是。”一直在安南如同不存在一样的黑衣男人低头道,转身拉开了囚室的铁门。
在安南将要踏出囚室的最后一刻,铁链声忽然大作,他听到了高盼如同悲鸣一样的声音;“我说!郡主,我说。”
然而安南没有回头,待走出囚室后侍卫落了锁才温柔道:“高大哥莫急,左右一个人身上的东西是有很多的,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那怕是柳姑娘身上的时间不够,我还有其他可以给你思考时间的人。”
言罢,她便不再看身后颓然的高盼一眼径直离开了,随着她移动的步子,囚室的烛火渐次熄灭。很快除了高盼面前那盆火,整个囚室再无一点光亮,偏偏那盆火旁边就是盛放着断指的木盒,那个断指就这么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由不得高盼闭眼不看。
安南郡主是个笑里藏刀的蛇蝎美人,这是整个帝都人都知道的事情。这个郡主是朝中最受皇帝青睐的镇国公家的独女,生得花容月貌但心x_ing却非常恶毒。在安南的郡主只有12岁的时候,她曾当着一大票帝都皇子皇孙、青年才俊的面,硬生生剜掉了一个出言不逊的登徒子的眼睛。给那些情窦初开天真烂漫,还未见识人心歹毒的傻甜白少年们,留下了深深的心里y-in影。也是因此,安南郡主吃人r_ou_、喝人血、枕人皮的谣言在京中不胫而走,传遍了大街小巷,让本就担忧女儿未来婚姻大事的镇国公头疼不已哭笑不得。
如今安南郡主已经是二十有一,家中她出生时便种下的杏子树已然参天,但敢上门提亲的人屈指可数。
安南走出密道,从晦暗到光明的过度让她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走了几步之后她面前出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小铺子中商贩们热火朝天的叫卖着,不时有穿着或朴素或华丽的人与她c-h-a肩而过。
晴空朗朗,人声鼎沸。
“真是太平盛世啊。”安南笑着感叹,忽然回首问身后一言不发的十六,“我们等会儿要出的花楼是何名字?”
“香满楼,南巷。”十六回答,句子很是简短。
安南闻言转过身,对着板着脸的十六巧笑嫣然道:“既然我们等会儿要去的是女儿国、胭脂窟、销魂冢,那么你是不是该收收你这可怖的表情?花楼的姑娘娇俏,若被你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是。”十六答,语音一落的刹那间,一股蓬勃的生气从他眼底一直漫延到他的眉梢嘴角,不过须臾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成了一个有些滑稽的满脸喜气的人。
“这便好多了,虽然我的十六还是冷着脸好看些。”安南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十六的目光一如之前凝望高盼的一样,温柔多情仿佛情人。
于是,十六又变回了冰块脸。
金黄是皇室独有的颜色,在这金黄上还绣着腾龙飞凤的情况下,尤其尊贵。安南便是穿着一身华贵的金黄色绣风长袍走进香满楼的大门的,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有人注意到了她。一个一看就尊贵的女子,年轻貌美,身后带着一个藏不住的杀气的仆人,出现在花楼这种供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不管是认识不认识安南的,都认为她来者不善。
‘莫是不是那个达官贵族家的正室跑来捉j-ian了?’人群中有人猜测,众人对着安南指指点点起来,议论纷纷。毕竟,没有人会觉得会有这种一看身份就不一般的女人,会大张旗鼓不加掩饰的跑来花楼嫖妓。
但是,安南确实是来嫖妓的,她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温柔的目光对上急匆匆赶过来的老鸨。
“哎哟,好有气质的夫人呀!”老鸨迎向安南,开口就是一个谄媚的夸赞,继而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半,虚伪的笑意更浓,状似恭维的问道:“夫人来这里是找人的吧?不知夫人要找的是谁?告诉奴才,只要还在奴才这里,奴才马上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