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镇长无法想象,这个女童人头落地的样子。
段明摇头,清素也在镇长的目光中说了‘没有’。
沉默在旁边的忘语此时再次漠然道:“如果现在不杀她,那她每到晚上都被会蛊虫控制,不吸食到血液不会罢休。就算你们白天绑着她,晚上也能将她控制住,或者每天给她喝血。时间一长蛊虫就会在她脑子中自我繁衍,她脑子便会被虫子一点点蚕食掉,到时候她也会死。而且那时候她就全身是蛊虫,如果尸体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这竟然是厉无听忘语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怎么下得去手啊……”镇长跺脚,长叹了一声,本来就微驼的背更加佝偻。
“你只需要准备好火油和木柴,之后便可带着民兵离开,剩下的事情让我们来做便可。”忘语淡淡道。
镇长蹲下身,摸了摸女童的脸,看上去有些欲哭无泪。
“那就劳烦各位侠士了。”
镇长站起身,颤巍巍的离开了。
忘语看向拿剑的厉无,“动手吧。”
“……”厉无把清霜剑连带着剑鞘扔给段明。
段明接过剑,拔剑出鞘,挽剑成花,剑光如水银,却只斩了空气。
气氛一时凝结,唯有女童不受任何影响,木木的看着破屋的天花板。突然间,女童的声色变得痛苦,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然后便开始用手去抓绕自己的脸部,还不时以头撞墙。不消一刻,脸上尽是血痕,头上也破了一个洞。
“给我。”忘语对着段明伸出手,目光看着清霜剑。
清素拉着了她的手,不可思议的问她:“忘语,你要做什么?”
段明思索,竟真的将清霜剑的剑柄递给了忘语,清素眸光晦暗放下了自己的手。
那是极快的一剑,眨眼之间就已经是人首分离,而那竖着的剑身上滴血为沾。
还真是潇洒的一剑。惊讶之余,段明认真分析着所见的那一招剑式,这一剑绝对不是没有武功没有内力的人能砍得出来的,他之前认为忘语不会武功的结论是错的。那么,段明看向清素,清素则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女童。
很快,清素捂着嘴,瞪着含泪的眼睛,似崩溃了一般跑了出去,她一走厉无自然也马上追了出去。
忘语收剑入鞘,凉凉道:“我们去下一家。”
“好。”段明立即道,机会又来了。
所幸,余下的十三个村民中只有四个是蛊虫到了头部的,其余的都还有救。忘语刚割下两人的头,镇长就在街道上喊他们。在一块干燥的空地上,民兵们准备好了足够的火油和木柴。
“你们可以回去了。”忘语淡声道,不想让镇长和民兵们看到村民人首分离的样子。
镇长将火把递给她,对着她深深的弯腰拜谢,随后带着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民兵们离开了村子。
段明将那四个蛊虫在头部的村民拉到了火堆前,而忘语将清霜剑给他,自己返回之前那一家将女童的身体和头带了出来。
让她意外的是,在搬女童尸体的时候,那个昏迷的妇人一直紧紧拉着女童的小手,紧到最后都有骨裂声传出来。忘语缓缓在两人面前跪下,轻巧的将妇人拉着女童的手松开,女童的尸体失去牵制倒在了地上,而妇人无意识的唤出了一声‘娃娃。’
忘语跪坐着,静静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最后她弯腰将被自己割下的头颅捡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对不起。”忘语将头颅捧到胸口,将上半身蜷缩着,压在了肮脏的泥土中。
“真的很对不起。”她无声的低泣,眼睛干涩落不去一滴眼泪。
半响之后,忘语站起身神色如常,她将女童小小的身体打横抱起来,让女童自己抱着自己的头,就这么木然着表情来到段明身边,一眼不眨地将手上的人抛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忘语……”黑烟从火堆中冒出来,段明转过身想和忘语说话。
“无可奉告。”忘语看着火堆,吐出四个字。
段明只好闭嘴。
而村子外面,厉无将泪眼婆娑的清素搂紧了怀中,花架之下两相依偎。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些恶人血债血偿。”
厉无向清素保证着,听着清素柔柔弱弱的说着相信他。
第38章 第三十八 疯人
午夜是个极易发生故事的时间,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已经睡去, 鸟兽俱静、万籁无声, 是最安静最凄清的时间段。
在李家村后方的不远处有一个乱葬岗, 不管是李家村的,还是都镇的, 但凡是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埋葬在这里。而似乎是不想让这些没人名字的孤魂野鬼们太孤独寂寞,李家村村中人世世代代的祖坟也在这乱葬岗附近。
李家村的坟林里, 在今天多了几个土包, 其中一个尤其的小。李家村那些遭难的人还没有醒, 这些土包都是镇长带着民兵连夜挖的,里面埋着的也是几罐骨灰。
农村人讲究入土为安, 即使没有骨灰只是几件穿过的衣服都要埋在地下。
忘语没有去李家村的坟林, 而是在乱葬岗的一棵大枯树上遥望着它们,遥望着在黑夜下发白的墓碑和树林间幽微的鬼火。
此时夜风应该是吹得人骨凉,而乱葬岗黑色的土地也应该发着恶臭味, 但是忘语感受不到也闻不到。她在树上坐下,如同没看到前面的树梢上挂着的内脏一样。
按理说乌鸦是怕人的, 它们听不得动静, 稍微一点声音都会让它们仓皇散开。然而这些乌鸦和食腐鸟却不怕忘语, 它们绕着忘语盘旋,戛戛而鸣,似乎觉得好奇和新鲜。
一只乌鸦想来啄食忘语,但是被忘语拍树震开,鸟类们惊叫着散去, 那串内脏也掉到了地上。
傀儡,即是受人控制的活尸,本质上和现在乱葬岗里埋着的白骨没有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是精神r_ou_体俱消,一个是r_ou_体死了精神还强留在躯壳内。
忘语看着枯树上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想了出门前和清素的对话。
“你感到不觉得良心不安吗?”忘语在房间内质问清素,其实她想说的是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句话味道太过于奇怪了。
清素温柔的看着她,眼中并没有愧疚,她理直气壮的反问着忘语。
“我为什么要觉得良心不安?”
“难道给那些村民们下蛊的人是我吗?难道是我命令他们下的蛊?”清素连声问着忘语,不等忘语回答,就按住了忘语肩膀笑道:“忘语你也不必感到愧疚,这一切都是邪教做的,和我们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忘语看着她的脸,凉凉道:“你自己都不信。”
“我信!”清素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蛊是邪教的人下的,做出下蛊决定的也是邪教的人。”
“你只不过不是种下恶果的人,但你是恶因……不,我才是恶因。”忘语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
“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即使是认罪,她的语气也十分平静。
“不是的。”清素捧起忘语的脸,缓缓道:“你是受害者,从头到尾都是。”她抚摸着忘语脸上的轮廓,眼睛里面始终盛满了忘语的影子,“所有人都可以是凶手,但是你不会是。”
“你永远是无辜的。”清素轻吻了忘语额头。
忘语想笑却笑不出来,总是出现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全身,这种感觉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缠绕着她,她将其称之为‘痛’。
“所以你为了无辜的我,害了更多无辜的人。”忘语取下了清素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缓缓道:“我想出去透透风。”
“去吧。”清素竟然真的放开了她,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头,勉强的对着忘语微笑。
每当忘语忤逆她的时候,她心中都会升起一股暴戾,这种感觉总是催使着她去做一些错事,而这些错事伤害的往往也都是忘语。不过这也不能怪清素,这是来自她家族与生俱来的病,是来自神的惩罚。
忘语知道清素现在的状态,所以根本不管身后飞过来的瓷器,直接跳窗离开了。瓷器摔碎在窗框上,清素扶着小桌,看着忘语离开的方向,咬紧牙关双目赤红,在她手撑着的地方,桌面如丝网裂开。
清素的母亲,便是死在她发疯的父亲手上的,而年少的清素则目睹了这一切。
忘语在乱葬岗待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在太阳最大的时候回到都镇。李家村的人已经陆续醒了,镇长为了感谢厉无一行人,在镇中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菜邀请了他们。而忘语回去的时候,厉无段明、清素都已经被请去了,因此他们所暂住的院子里现在只剩下忘语一个人。
由于忘语只是一个活尸,所以她吃不吃饭都是无所谓的。
中午的太阳很大,忘语蹲在院子中间被太阳晒着,她在看着旁边盆栽的影子,数着那盆植物的叶片。
在忘语数到二百一十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忘语犹豫了一下才去开门,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一瞬冷光。
忘语没有躲于是匕首刺进了腹部。门外的人拔出匕首又刺向忘语的胸口,这一次她的匕首卡在了肋骨之间,她力气太小没有□□。于是她又开始用牙齿要忘语的脖子,生生扯下了一块r_ou_,而忘语眼睛都没有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