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好不容易才睡了会儿,谁这么烦人……我恼火地看向大门,“王若飞!你在不在!!”
声音真耳熟,不过我好像快失聪了,呵……听不出来是谁了……反正不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就对了。我重新侧过头,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再理会它。
“王若飞!!妈的,”那个声音跳脚,“他俩去哪儿了?我都要找疯了!!”
“要不……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怎么说会回来一趟吧?”
“我操,要不把门撬了得了!!”
“你疯了啊你……”
好吵……烦不烦哪,我去哪儿你们操心个屁,我死了关你们什么事了,能不能给我安静一会儿……
“王若飞!苏毓笛!!”门又被踹了一下,我浑身在听到苏毓笛三个字的时候震了一下,苏毓笛……苏毓笛……这个名字,呵呵,苏毓笛……
“你别哭啊,他们不会出事的,你放心若飞一定不会出事的啊……”
哭?哭什么,有病……我都没哭,我就是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我操啊!妈的去哪儿了,电话一个都不接!王若飞!你他妈开门!”
我皱眉懒得理他们,又过了很久,他们终于放弃似的走了,我好不容易能笑一下,真好,我不需要别人,我要睡觉,小笛,怪不得你那么爱睡,睡觉真的是好事情啊,什么都想不起来,多好……
醒醒睡睡,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来我想站起来两腿一点力气都没有,狠心用力站起来膝盖又磕到椅子角,钻心的疼让我终于清醒了一些,我努力想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却再也走不动,干脆躺在地上又睡了过去。我感觉我的生命在流失,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连睁眼睛都很费力,胃已经疼的麻木了,我活了二十二年努力那么久结果就是饿死了?哈哈,真好笑……恩,想个什么墓志铭呢?对,就写个,爱情他妈的就是个狗屁,对,呵呵,用来警示世人,这可是真理……
恩,死就死吧,就是挺对不起那老头儿的,老爸啊,儿子其实挺丢你脸的,早死你早轻松,呵呵……正当我想慷慨赴死视死如归的时候,我听到门咔哒响了,我皱皱眉,门响了?恩……门怎么响了?……!小笛?!小笛你回来了??!!
我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我挣扎着起身,却无力地发现我根本起不来,我极力睁大眼盯着那扇门,一片黑暗中门开了,然后进来一个人影,是个男人……小笛……真的是你吗?
“小笛……是你吗?”我听到自己的嗓音跟撕裂的破布一样,我感到嘴角渐渐翘起来,我极力撑起身子,“小笛……是不是你?!”
“若飞?……”我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全身都凉下来,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卸下去,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去,“若飞!”
我感到自己被人抱起来,我靠在这个人温暖的胸膛里,忽然想流泪,多少天,我一直自己一个人,我不想别人打扰,可是有个人这样抱着我的时候,我忽然感动得想哭。我很累,真的太累了。
“若飞!你怎么了?!你醒醒……”
我极力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一点点聚集在一起,是肖林,我费力地让自己清醒,“肖、林……?”
“对,我是肖林,”他抱紧我摇了摇我,“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好疼啊…………”
“疼?哪儿疼?”
哪儿疼……不知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肖林……”
“我在,你到底怎么了?哪里疼?”
“肖林……”我的眼睛又要闭上了,我只是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罢了,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就是想有个人来帮帮我,陪我一会儿,我就是,有点怕了。
“……若飞,咱们去医院,来,站起来。”
他的手紧紧把着我,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门怎么坐车怎么到的医院,一路上他一直撑着我,他给我一种很安全的感觉,他是一个好人,虽然平时冷漠又带些邪气,但真的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迷迷糊糊地想着,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躺在什么地方,我又神志不清地晕了过去。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一屋子的人,有我的辅导员、寝室的兄弟、还有好几个同学和朋友,然后就是隋朗凌珑肖林娉婷,还有宝宝。
“来这么多人哪……”我努力笑笑,发现自己的声音还真是难听。
“若飞啊,你最近哪儿去了,实习的公司说你十一天没去公司?你干嘛去了?”辅导员很关切着急的问我
十一天……小笛离开我已经四天了啊……呵呵,原来我自己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天……
“哦,我家里忽然有事,所以……”
“哎……那还是要打声招呼么,你知不知道你的朋友找你找得都快掀了屋顶了?”他笑笑摸摸我的头发,“好了,好好休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注意身体,懂吗?”
“恩…………”
后来和其他人说了几句,他们看我挺虚弱的模样也不敢太打扰我,一干人嘱咐我几句陆续地走了,最后只剩下肖林他们。
空气里流荡着很诡异的气氛,直到肖林走上前打破尴尬,“若飞……好些了吗?”
“恩……好多了……”
“你真是……哎,我都想撬门了,要不是我在你书桌里发现备用钥匙……你知不知道你就……你怎么搞的你!”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看娉婷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就笑笑逗她,“你瞧你眼睛,带红钻石了?呵。”
赵娉婷眼泪倏地流下来,她忽然走过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紧紧抱住我,我脑子有点蒙,“若飞……你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啊……呜呜……”
我笑笑摸摸她的长发,“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活着呢,挺坚挺的哈。”
她抬起头,抽噎着说,“你知不知道,六天前肖林告诉我们你五天没去实习公司,我们就开始到处找你,你们谁的电话都不接,你爸那儿也问过,我们去了好多次那个房子,你们都不在……我都想报警了……”
“抱歉……”
“…………你没事就好了……”她看着我的脸,哽咽了一下,“刚看到你,我真是吓死了……还好,现在没事了……”
我复杂地看着她,这个一直温柔安静地喜欢着我的女人,我忽然对忽略了她三年感到歉疚,如果不是因为凌珑,我都不会和她联系,而这次,她是真的感动了我,“别哭了,我这不挺好的么……”
她终于听话地点点头,悄悄擦掉眼泪。
“若飞,小笛呢?他没和你一起吗?”凌珑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我呆了一下,小笛,这两个字已经成了我的魔咒,听到看到就会让我的心脏狠狠地抽痛,
“他走了……”
“走了?”我看到所有人都疑惑的表情,“他不是下个月才出国吗?”
“…………”真不知道这么一闹,他爸还会不会让他去英国念书了,小笛……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也想我一点点?
“走了是什么意思?”凌珑急急地走过来,“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看着医院的白墙壁,空洞地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凌珑的声音忽然提高,“什么叫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说啊!”
我被她的喊声弄得有点蒙,她激动什么?我疑惑地看她,然后看到隋朗慌忙拉住她,“别说了凌珑,让他先休息……”
“他都说他好多了……”凌珑甩开他,坐在我床沿,很急地表情,“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你怎么回事儿?你俩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凌珑!别问了!”隋朗也喊起来,“以后再说!”
“为什么要以后?”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王若飞,我求你告诉我,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儿了?啊?!”
“…………”我看着她急迫的表情强忍的眼泪,脑子渐渐清晰起来,怎么忘了,她曾是小笛的女朋友,难道……她还喜欢他?怎么可能……这四年没见她表现什么。
“我求你告诉我……他怎么了……我求求你……他是不是出事儿了?所以你才……你才这样……”她忽然冲我喊,“我都不跟你争了!你连个消息都不告诉我啊!”
“凌珑!”隋朗终于忍无可忍地拉起她,“你发什么疯!”
“…………”我有点呆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地眼泪流下来,“若飞……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真的就看不出来吗……”她带着泪的脸庞轻轻笑了笑,“若飞……你知不知道……你喜欢了他多久,我就喜欢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了他,整整七年,我没再喜欢过别人……你知不知道啊……”
屋子里一瞬间静的可怕,唯独能听到凌珑哭泣着的声音,“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若飞……我甚至比你还了解他……你知不知道,从他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因为你……可是……你比我幸福那么多,我和他,连一年都不到……我想让他开心,我想看到他笑的样子,就像高一的时候,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对他,一点都不比你少……”
“…………”所有人沉默着,我看到隋朗、娉婷、肖林,还有一直没出声的宝宝,都沉默着,一点没有惊讶的表情,难道……他们都知道?……
呵呵,小笛啊……原来,我们在他们面前的掩饰那么可笑,原来我们早就成了他们的笑柄了吧,哈……
“你们都知道?哈哈,是不是全J大的都知道了?只有我还在这儿装逼呢?啊?!哈,我他妈真是一个白痴啊……”
“若飞……不是的……”赵娉婷忙解释着,“我们……我们只是一起玩儿的时候看出来的,我发誓,只有我们这些熟人知道,别人不知道,肯定不知道……”
“…………呵呵,知道……知道又怎么样?”我笑着看凌珑,“你想知道他消息是么?好啊,我告诉你,我们的事被他爸发现了……”
“什么?!”
“然后他走了,不对,应该说他把我甩了,呵呵,”我笑笑,“你去啊,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了,反正我不会是你的绊脚石,你爱去找他就去找,来,我告诉你他家地址,画给你也行……”
“……若飞……”
“干嘛?靠,我不用你们可怜我,我好着呢,就是饿着了,吃点饭就好了,”我笑笑,“你们谁养我几顿饭,我做饭恶心人,呵呵。”
“…………”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我一个人傻笑,我是真的觉得太他妈好笑了,我一直掩饰的东西原来早就被他们看出来了?怎么忘了,这些人,哪个会是傻子,原来白痴的只是我一个人罢了,小笛啊,如果你还在我身边是不是也会跟着我一起笑啊,哈哈。
“若飞,你别这样,”隋朗解释地有点着急,“我们没有看不起你们哪……”
“是啊若飞,我……我觉得没什么的……你别难过啊。”赵娉婷也红着眼睛说。
凌珑肖林和宝宝沉默着没说话,我已经无力去计较什么了,或许我应该庆幸我的这些朋友都没有嫌弃我而离开我?呵,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人知道。
“…………若飞,等这瓶打完想好去哪儿了么?”肖林过来转移话题,所有人立刻也不说话了。
“……不知道,回家吧,还能去哪儿……”
“你自己一个人?”
“呵,当然了。”
“要不你搬到我租的公寓里吧。”隋朗说。
“…………”我抬头看所有人认可的眼神,心里好笑,“你们觉得我那么脆弱?呵,不就是失恋了么有什么的,”我看点滴瓶里一滴滴的药水,笑道,“我就是觉得难受,发疯也发过了,我没事儿了。”
“…………”
“干嘛啊?我真没事,肖林,”我指指点滴瓶,“打完了你送我回去吧,我现在还没什么力气自己走哈。”
“……好。”
“哎,我也去。”隋朗附和,其他人好像也都默认了。我侧头看向一直都没说话的男孩儿,笑笑,“宝宝,来。”
他慢慢走过来,坐在我床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对不起,哥骗了你,别生我气,行不?”
“……”他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关系……我能理解。”
“呵呵,那就好……”
他抬头看看点滴,“快不快?”
“还行。”
“你先睡会儿吧,我们出去等你。”
“好……”还真是有点累,我点头。
宝宝起身回头看向他们,“我们出去吧,他这瓶完了还有一瓶,让他休息一下。”
“好。”所有人同意地走出去,临出去前凌珑犹豫了很久走过来,低声说,“对不起……”
我笑了笑,其实她没有错,她说得都对,“没关系,说来是我对不起你。”
凌珑又要哭了的表情,最后还是忍住了转头跑出去了,宝宝出去前给我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终于,又剩我一个人了,终于又安静了。
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意识清醒了很多,静下来脑子就不停地闪过那个人笑着的生气的冷漠的哭泣的表情,满脑子都是他,小笛……你叫我怎么忘,你倒是来教教我。
我闭上眼睛,眼泪干了,心死了,我心里除了一片空虚寂寥什么也不剩下。是他放弃的,是他决定离开了,我要怎么办,追过去么?他既然决定了,还会回来吗?呵,王若飞你别没出息了,别人不要你了你还没完没了地缠着他干嘛?昏昏沉沉地想了很多,终于还是抵不过睡意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我周围,点滴打完了。
“醒了?走吧,能起来吗?”肖林过来扶我。
纠结了半天终于套好衣服颤颤悠悠地走出来,感觉跟被人废了一身神功一样= =、气血不宁,虚弱无力,我暗自嘲笑自己没出息,决定再也不糟蹋自己了,不值得,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后,我忽然觉得那些坚持,那些情爱都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小笛,你够狠,四天多,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你那麽相信我足够坚强得轻松挺过去么?说到底,你还是低估了我对你的爱吧,呵,小笛,这次救了我一命的不是你,害我差点丢了这条命的反倒是你,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就这么挂了,你会怎么样?哭?后悔?然后过个几年也会把我忘干净吧,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再深的伤总会有愈合的一天。原来所谓的不离不弃全他妈是放屁,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白日梦罢了,好吧,你既然这么绝,你既然都不管我的死活,我也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让我放弃你找别人是吧?好啊,我就听你的。
被一堆人一路护驾到家,肖林和隋朗一左一右把我当老佛爷扶着,我就搁那儿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若柳扶风,要是阿涛看见了肯定瞧不起我,呵,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的雄心壮志哪儿去了?感情真是耽误事儿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钱,我可不想再碰这档子鸟事儿了,人家男女相爱都一堆破事儿,离婚的一抓一大把,你一个同性恋还想要一辈子的爱情,真他妈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横在床上一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连厕所在左边的屁话都能让隋朗说出来,有没搞错兄弟,这是我家,哎,看来我昨儿还真是逊毙了,把他们吓着了现在把我当婴儿来着。
“那我们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我没事儿了。”
我笑笑朝他们摆手,他们终于在我满脸“健康”的微笑下放心地一个个走了。我自己一个人躺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走下床,躺了好些天了,我得走动走动,还没走一会儿,门铃响了,我慢悠悠去开门,是宝宝。我愣了愣,“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他回身关上门,把手上的东西朝我举举,“我买了些东西,中午吃吧。”
“哦,好,谢谢哈。”
“客气什么,”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我俩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哥,你打算以后干嘛没?”
“……不知道……”真不知道了,本来想先找个工作呆一年等小笛留学回来的,现在我所有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在北京,大学毕业的一抓一大把,研究生毕业也是满街跑,我想了想,“再读几年书吧……”
“你要考研吗?”
“可能……”早知如此,我大四就不是实习度过了,哎,所谓世事难料。
“我们一起考吧,正好那样明年我就和你一样研一了呢,”他忽然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那……你想好考哪个学校没啊?”
“还没有,不过可能还是继续在J大吧……”
“哦,”他点点头,“也好啊,那哥,你这个房子还继续租么?”
我胃抽痛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说完我自己蒙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放弃么,要忘了他吗……那留着它干什么,不,我用不着逃避,不就是个房子,我继续住着又不是为了他,对,我只是懒得找房子罢了……
“哦,那好,”他低头笑了笑,“……这学期结束,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啊,”我摸摸他头,“大三忙吗?学习累不累?”
“还好啦,”他伸手拉起我,“哥,吃饭吧,不饿吗?”
“还真有点饿了,好,走吧。”
吃饭的时候我和宝宝杂七杂八地聊了一会儿,吃完他帮我简单收了一下房间,然后又出门给我买好了晚饭,都是可以热完吃的东西,最后走的时候还特意把所有的窗户都关紧,我看着为我忙碌的男孩子,仿佛依稀看到小笛,好像他还没走,还在我身边照顾我一样。
可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他走的那么干脆,连最后的背影都没留给我,本来就是痴心妄想,我怎么能跟生他养他的爸妈比呢,我本来就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自嘲地笑笑,我站在阳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小笛,拜你所赐,我好像坚强了很多,看来我目光得远大一点,站得越高或许能够抢来的也就越多了,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离开我了?呵,我倒是挺期待那个时侯到来啊,真想看看你追悔莫及的表情,哈哈……
后来的几天没什么区别,肖林他们几个会偶尔过来看看我,每次都带来成堆的吃的东西,塞得冰箱爆满,导致我想挨一次饿还挺困难。
让我意外的是赵娉婷,她几乎天天都会来,午饭基本都是她做给我吃的,那段时间我真的非常感动,她有男朋友,或许她等不起了,或许知道我是GAY她放弃了,但在我最寥落最寂寞的时候她用她的方式来照顾我陪伴我,很多年后,已经嫁为人qi的凌珑对我说,她和赵娉婷一起,知道了什么是最绝望的爱情,她们一起怀抱着不可能的期待,把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给了注定无望的人。那时候的凌珑已经是个一岁多孩子的母亲,但我从她偶尔失落的眼睛里知道,她和我一样,也会思念那个彻底离开我们生活的男人,或许也在默默期盼着,他会回来,会再回到我们身边。
那段时间,我庆幸自己从小练就的双面功,在他们面前我总是可以释怀地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想不出脸上应该摆什么表情,看着我们曾经一起买过的东西我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又呆滞,我靠琴键上舞动的音符来幻想这是他弹奏的,然后下一秒就唾弃自己没出息的想念。我不该想他,我不能再喜欢他,更不可以继续爱着他,晚上在寂静黑暗的房间里,我倚着墙壁看着指尖燃烧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嗅着环绕在身边的烟熏,我告诉自己,我宁可去恨他,我要学会遗忘一些东西,或者,遗忘爱人的能力。
半个多月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刚按下拨通键就听到里面的嚎叫声,“臭小子!你还活着呢?”
“呃……小涛涛啊,我或许活着……”
“靠,别恶心我……我不给你打你就不能主动打一个?我看你丫儿就是欠抽,”他咬牙切齿,“干吗了一个多月一点声儿都没有?”
“哦……”我恍惚了一下,只有他,我身边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我们快乐的时候,我终于笑笑,“没什么,有点事忙了一段时间……”
“切,”他明显对我的理由嗤之以鼻,“小子,”声音里又是带着熟悉的流氓口气,“想大爷没啊?”
“想。”我没犹豫地说。
“………………啊??”电话那头有点蒙。
“阿涛,我好像有那么一点想你了。”
真的,很想他了,他是我这段时间最想见到的人,我知道他不会安慰人,看到我知道一切只会臭骂我一顿,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见见他。
“啊?哦……嘿嘿,那、那当然了,本大爷这么雄姿英发、羽扇伦巾一人儿么~你想我也是应该的~”
“……那是纶巾,不念伦……”我黑线。
“啧,管他念什么,你意会就好了,意会!”所谓恼羞成怒就指他这种。
“啊,是是,你表达能力虽然不怎么样我理解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靠!你果然很欠抽!”
嘻哈聊了很久,等放下电话,几天里空虚抑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或许,我该换个环境出去散散心,真是与世隔绝了太久了点。
或许,我是真的该长大了,曾经听人说过,一个人最强大的时候,是他心里不爱任何人的那刻,那时的我还不以为然,觉得这人想法太偏激,现在想来,还真是真理。我抬头看看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墙壁,坚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守着这个房子不是让自己更可悲?
如果我理智一点考虑,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不用家里的钱还没找到工作,支付这个房租实在是太困难了点,如果我理智一点……实在是,应该把它退了啊……
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厨房里,我摸了摸冰箱,我记得小笛每次都会大开着冰箱门,眼睛郁闷地盯着冰箱里的东西纠结晚上做什么吃,我说他这是浪费宝贵的电力资源,他就扬眉喧嚣着老子有钱,我就顺便鄙视他。
客厅里,我把自己凹在沙发里头,看着茶几上摆着几本武侠小说,小笛说他最头疼看小说,看着看着就不知道前面发生过什么,有一次他还自以为很聪明地想到一个绝招,说让我看,然后给他讲,这可让我挺郁闷,好吧,随你,结果这个臭小子在我怀里听着听着睡过去了,我看他睡得超没形象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我抬手翻翻小说的封皮,轻声笑笑。
我又来到浴室,他特别纠结我每次拉着他一起洗澡,他说我一超级大**洗着洗着就洗到床上去了,我有一次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洗床上去你相信我,他将信将疑被我拐进来,等我在水里抱着他的时候,他红着脸瞪着两个眼睛说我骗他,我从他身后抱紧他吻他后背,感到他在我怀里抖抖抖,我嘿嘿笑着摇摇他说我没骗你呀,保证不是在床上嘛,他就在那儿愣着哀叹追悔莫及……我坐在浴缸沿上,看着身侧独自一人的身影,笑得有点酸涩。
走回到卧室,我看着装满我们衣服的衣橱,看着那台让小笛郁闷不已的电脑,话说他那么聪明一人,就是一游戏白痴,绝对是垫背让人踩着往上走的炮灰,他说那是侮辱他智商的东西坚决不玩儿了,却还是在每次看到我打得昏天暗地称王称霸的时候偷偷摸摸在旁边瞄……
钢琴……这架让我累得要死不活了一个月的东西,呵,我这辈子买过的最贵的东西呢,小笛,你不要它了么?呵呵,你连我都不要了,一个破琴算什么啊,是吧?我打开琴盖,摸一下琴键,黑色、白色,就像屋子里的家具一样……我按下一个键,“DO……”恍惚间想起他第一次看到琴时开心得不行的笑脸,我叹了口气,坐在琴座上。
“哥哥,好听吗?”
“当然啦,这曲子叫什么?”
“卡农。”
“……这什么名字……”
“嘿,很简单的,我教你啊。”
“OK~”
我抬起手,卡农很简单,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旋律。空荡的房间,空荡的旋律,像是一种仪式一样隐约地和谁和某些记忆道着别。高一快乐迷茫的我们,高二高三彼此折磨痛苦的回忆,假期间调皮温柔的他,大学四年一起生活一起放肆一起珍惜对方的记忆,这些,终于该对他们说再见了吧,不对,不应该是再见,他其实很诚实,他最后没有对我说再见,即使说了,或许也是再也不见了吧。
指尖下的琴键跳跃着,是不是连你,也会思念他呢?我笑笑,好像依稀看到他站在身边敲着我的脑袋说这样弹不对,我失笑,眨眨眼睛,不过是幻觉罢了,就像这个七年,只要再眨眨眼,一切也就那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