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驾永神宫,孤要去见术师大人。”
第39章 形同陌人
司鹤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面具, 一身玄色劲装出现在秣城的街道上。
瑶台婆婆最后还是允了他回秣城。
只不过逼他服下了一枚朱砂色的药丸,又派君沅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左右,更是限他五日后必须与他们一同回临渊,否则毒x_ing发作,一辈子四肢无力,恍若废人。
他也曾试图逃走,可君沅武功尚在他之上, 况且他的右手使不上力,连最基本的作画也不行。
“阿沅。”司鹤的金属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光,看上去高深莫测:“你实话告诉我, 自从我在观月山捡到痴痴傻傻的你,到后来瑶台婆婆的出现,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们设下的一个局?”
君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鹤哥哥”
“你就叫我司鹤吧。”司鹤轻声道,“抱歉, 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婆婆也是为了你好。”君沅跑到他面前,急切道:“婆婆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
“行了。”司鹤打断他,缓缓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说为了我好。”
“你们都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 但却连我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明白,连我真正需要什么也都不明白。”
陆钰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
像是慷慨赐予了他诸多的一切,但其实明明对他毫无用处, 甚至还会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但他们只想让他感恩戴德地接受。
“君沅,我不管师父这一切究竟有何目的。”司鹤停下了脚步,望向君沅,“无论今后的哪一天,无论日后师父对我有多上心,但只要我的毒解了,我是绝对不会任人宰割,即便是师父也不行。”
他的毒总有解开的一天,瑶台婆婆也不会甘愿要一个废人天天养着。
只是时间问题,好在他愿意等。
这一路走来,司鹤身体才刚刚好,没走几步,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君沅见状,连忙扶着他走向了这一旁的茶铺,要了两碗茶,休息休息。
茶铺里的人,并不是所有都是来吃茶的。有一部分人只是找了个搭脚聊天的地方,日常无事,就喜欢听听说书人说书,或者听听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
“哎,本来还以为咱们这儿又会多一个术师,没想到,这还是死了。”旁边桌上,有一位尖嘴猴腮的山羊胡男人,穿的像个道士,司鹤见过他几次,是秣城东街算命的。
“之前还以为这术师有多大能耐,结果还不是投降归顺了,没用!”有个男人摆摆手,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听上去语气颇有些不屑:“我要是术师,我定与贼人硬拼到底,决计不做卖国的走狗。”
秀才刚刚落声,就有人凑上去,示意他小点声:“哎,有些话可不能胡说。”
这位读书人也知道自己差点因为这张嘴误了事,但见大家伙儿都望着他,眼神中充满着赞同与期待,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继续嗤笑道:“我倒是听人说了这司家小少爷,平时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这不是,大难当头,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乖乖地爬去给人开了宫门。”
司鹤低垂着眼帘,慢慢地浅饮着浓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但君沅却见,他捧着茶碗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鹤哥哥!”君沅连忙道:“这茶馆里的人就是嘴碎,咱们走吧。”
“不急。”司鹤伸出左手扶住了他,轻声道:“他说的倒也有趣,听他说完吧。”
……
***
这是陆钰第一次去永神宫。
他从小就向往着的地方,从小就对永神宫充满了无上的艳羡。不过这皇宫里的一处禁地,除了当今皇上,没人能够踏进这座殿门半步。
陆钰理了理衣襟,如今的他,总算有资格了。
他走到宫门前,随行的公公见宫外无人迎接,颇为不满道:“皇上,这外面儿连个传话的小太监都没有,需要奴才去差役房挑几个人过来吗?”
陆钰睨了他一眼,“闭上你的狗嘴。”见旁人都不敢说话,他心里舒坦许多,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威严的模样,“孤自己进去,都不许跟着。”
永神宫里静的可怕,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多,只有两三人左右的小童,都不说话,各自安安静静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他没走几步,便瞧见了端坐在正堂中的术师大人——广柏。
对于这位术师,他也仅仅只见过几面。都只是在国宴或者家宴上,这位大人才会坐在曾经的景帝身旁,露一个脸。
“臣参见陛下——”广柏一身极为华贵繁琐的锦袍,头戴玉冠,面容温和,“近日臣身体劳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见谅。”
他这一番话,让陆钰心里听的舒坦。术师大人,这是他曾经远远仰慕的人才,如今对他,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术师大人可要多多注意身体。”陆钰笑着说道:“日后还得靠术师大人护我承国安宁。”
“这本是臣的分内之事。”广柏笑着说:“陛下大可放心。”
陆钰对广柏如此识时务,不像朝廷上对他满嘴仁义道德的群臣,感到莫名的好感。他曾经听说广柏是御万兽的术师,今日看来,怎么也不像,不由好奇问道:“术师大人,孤听闻你有御兽的神力,今日可否让孤开开眼界。”
广柏又深深鞠了一躬,叹了口气道:“这自是可以,只是臣如今这般模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钰挑了挑眉,后退几步,这才瞧见广柏脚上的玄铁镣铐,他皱眉道:“这……这是什么?”
“陛下息怒。”广柏叹了口气:“曾经臣犯了圣怒,被迫戴上镣铐赎罪五年有余。”
他没有告诉陆钰,这是因为景帝忌惮他的神力,而对他施行的措施。他知道陆钰篡位当日,景帝就郁结而终,而以景帝生前的多疑习x_ing,此等事,景帝是决计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这可怎么了得。”陆钰微微蹙眉道:“如今孤即为当今圣上,曾经的罪责统统既往不咎,术师大人受苦了。”
“多谢陛下——”广柏躬身行礼,感激道:“臣定为陛下恪尽值守,碧血丹心。”
两人相视一笑,如同多年的默契一般。
……
茶馆里,那穷酸秀才还在口若悬河,夸夸其谈。
“别的不说,就这司家小少爷,我猜测也不是什么术师,就是为了得个万人敬仰,编了个谎话来诓骗大伙儿,没想到吧,露馅儿了。”
“我猜也是。”不时地有人附和道,“不然他为啥要放‘那啥’进宫门呢?就冲咱们新帝还说既往不咎,保不准这人就是留在咱们秣城里的叛徒,是j-ian细!”
“那万一这小少爷真是术师呢?”山羊胡子还替司鹤说了一回话,没想到,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回去。
“这就不可能!术师怎么能连叛军都打不过呢?说明他是假的呗,要是他是真的,咱们还能换年号,换新帝?”有人悄悄附在山羊胡子耳旁说道,那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司鹤的耳朵。
他确实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承国,居然会是以这样的局面在等待着他。
他曾经拼尽全力保护的承国,他曾经站在宫门之上,以一己之力阻挡陆钰大军的时候。
无人替他欢呼鼓劲,也无人为他加油助威。
他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着。
永远都是一个人。
“算了,走吧。”与其同这些人争个高低,不如好好想想如今怎么把鹭姐从宫里救出来。
他即便如今听了瑶台婆婆的一席话,但对于暮家,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名称,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感情。
只有司府,养他待他二十年,这司府,才算的上是他真正的家。
谁知他正准备起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而那混乱之中,正是刚刚大言不惭批判司鹤的秀才。
司鹤本以为是官府当差的听了什么风声,准备捉了这秀才回去交差。但见其中有个人身影熟悉,他折了折身,这才瞧见那人的长相。
目光对视之时,司鹤顿觉心头一紧,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季妄怀瘦了许多,披了一件银狐大氅,墨发未束,显得疏离又清冷。
此时的他,正一手拎着那秀才的衣领,沉声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种人,自觉清高,实则愚不可及。在不知情之前,管好你的嘴。你要是管不好,我来替你管。”
他说完,一刀狠狠地扎进了秀才的手里,秀才顿时惨叫痛哭起来,但很快,周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原来他这一刀,根本没伤秀才丝毫,只是扎进了秀才手指缝隙的木桌里,这秀才还在哭着,跪地磕头求饶,全然无了刚才的神气劲头。
“别管他了,走吧。”季妄怀刚刚那一下,费了他太多力气,他病还未好,此时只觉气急攻心,又无法控制地咳嗽起来。
随着三人渐渐地走出司鹤的视线,司鹤这才慢慢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这短短几日未见,季妄怀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