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方泽又失恋了,因为这个又字,他甚至不好意思给好朋友王宾打电话寻求安慰,自己也觉得自己丢人。
方泽身心疲惫,窝在床上呼呼大睡,要不是突如其来的门铃声,他还不一定能爬起身来。
方泽家的门铃是最老式的那种,“铃——”“铃——”,跟七十年代小学课间铃一样,大声刺耳。
打开门,是位不认识的小伙子,头上戴着标志性很强的黄色帽子,上书“橙子餐厅”四个大字。方泽还没缓过神来,小伙子将手里的大盒往他怀里一塞,摸出一张票据来,说:“橙子外卖已送到,请签收。”
直到关上大门,将手中的大盒子提到餐桌上放好,打开一看,好家伙:热腾腾的虾仁披萨,一小块蛋糕,用密封塑料罐子装起来的辣汤。
方泽都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方泽赶紧摸出手机,想根据盒子上印有的电话给橙子餐厅拨去问个清楚,在此之前,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条未读短信,来信人方泽可熟,二十个小时以前,他们还是一对儿。
白坚。
方泽的心里咯噔一下。
短信的内容让方泽很无语,大狗分明是把天气预报顺手给他转了一条,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方泽瞪着那条短信来来回回读了无数遍,咬牙切齿,不知道这畜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先无视之,一个电话打到餐厅。
橙子的人表示没有送错。方泽又询问了订餐人的姓名,对方答曰:白先生。方泽于是便明白了,他挂下电话,有些懵。
天气预报和套餐外卖,方泽想,这个大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白坚只晾了方泽一个晚上,十二个小时零四十分钟三十秒,他就单方面绷不住了。
第二天起了个老早,顶着双熊猫眼就颠颠跑去公司开了个早会,等会议一结束,白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沉思。摸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
男人的眉头微蹙,他心里惦念着方泽,想这人是不是起床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初春的天气凉,可要小心感冒……
白坚兀自纠结了好半天,最后一咬牙,转了条天气预报给男人。又想了想,叫来了秘书,让她定个午餐送到幸福小区xx栋xx单元。
秘书很有职业道德的问:“好的。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吗?中餐,西餐,意大利餐,能吃辣不能?”
白坚想了会儿说:“随便吧,一人分量的就行,普通点清淡点儿,主要是卫生好吃。”
秘书得令,又问:“是以总经理你的名义?”
白坚摇头,“不用,记在你名下。”见秘书要走,又叫住对方:“算了,还是说我定的。”考虑到方泽为人小心,一般不会动不认识人的东西,白坚怕他疑神疑鬼不吃,改了主意。
……
…………
方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是没头没脑的天气短信,还是自己手机桌面那张突然冒出来傻了吧唧的大头贴,或者是诡异的送餐事件,都先无视之。
方泽心里有种淡淡的感觉,他和白坚之间,还不算玩完!
这一次的分手和齐宣民的那一次不同,有别于感情渐淡终于分开,他相信大狗还是爱着他,念着他的。
方泽望着一桌子饭菜,浅浅的叹了口气。
白坚第三次拨打电话终于被接起,白坚坐直身子,赶紧道:“沈伯伯,我是白坚,可算找到您咧。”
那边,沈贵雄呵呵一乐:“是白小子吧,很久不见,怎么想起给咱这糟老头打电话啦,稀奇!”
“都怪沈伯伯贵人事忙,我们小辈想来请个安都怕耽误您正事。”
“胡扯。”沈贵雄笑骂一句,说:“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咋么的?”
“那个……”白坚顿了顿,“我想请您跟小烟吃个饭,咱聚一聚。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安排。”
“哦,这么一茬。”另一头的沈贵雄似乎在琢磨什么,突然问道:“白小子,你是不是做什么欺负咱烟儿的事情?”
白坚冷汗都下来了。他这个沈伯伯,十几年的交情,也是看着他们这几个小辈长大的。虽说平日里慈祥可亲,可事情一旦涉及到他宝贝女儿的利益,老头子翻脸比谁都快。
“哪能呀,可能是有些误会。”白坚说:“我不是计较着婚礼的日子也近了,咋两家人坐一起商量商量。您看这事儿……”
“行!”沈贵雄一口应下,“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一句话,又让白坚心里掂量了掂量。白坚殷勤道:“可就说定了。沈伯伯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老头子略一沉吟:“就今晚吧,我把其他的杂务往后推一推,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重要点。”
“行咧。”
晚八点,帝凰饭店,包间。
沈贵雄,沈如烟,白坚。
“沈伯伯,这杯我敬您,我全干您随意。”五粮液,深口的天瓷杯,白坚一仰脖就全灌了喉咙里。沈贵雄笑眯眯的看着白坚动作,也抿上一口,示意示意。然后沈大爷发话了。说:
“白小子,咱这酒先停一停。别一来就整个猛的,我老骨头
可受不了。”
“沈伯伯说哪的话,谁不知道您那是海口的量,我这都是班固门前耍大刀,您看着笑话。”嘴上客气着,白坚也不劝,坐□来,知道这是要说正题了。
果然。
沈贵雄说:“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当年可大不相同,主要是定不下心来,一天一个样,爱折腾。”
白坚正襟危坐,点头称是。
沈如烟坐在老头子手侧。从进门开始便不怎么爱搭理人,现在也是,隔着明晃晃的红酒杯盯着白坚,就想瞧男人的反应。
白坚顿了顿,说:“沈伯伯,和小烟的婚事,我想缓一缓,咱两家人再商量商量。”
闻言,沈雄贵一顿。白坚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脸色,手心有些发汗。
老爷子倒是不急,慢悠悠的夹了口菜吃,说:“你看你们这是闹得什么事。”
“沈伯伯,你怪我吧,我知道我犯浑。这事儿是我对不起小烟,我……”
“好了好了。”沈贵雄摆摆手,“我都听小烟说了。”
“啊?”白坚看向沈如烟,对方瘪了瘪嘴,不甩他。
沈贵雄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背,“我们爷俩谈了一个晚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真是搞不懂。但是这件事,我并不赞同。”
“是是。”白坚有些糊涂,多日不见这沈大爷脾气渐好呀,这都谈到他女儿的终生大事了,老头子还这么淡定。
“这件事关系到小烟以后未来的幸福生活,事关重大,必须慎重考虑。”白坚一脸严肃,“沈伯伯,我这个人你知道,从小浑惯了……小烟是好姑娘,不敢耽误了。”
“白小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听着心里可不高兴!”沈贵雄脸一沉,说:“你不想跟我家烟儿处是怎么着?一个劲的往外推,什么意思啊?我老头子可听不懂!”
“哪能啊,沈伯伯您先别急!”白坚赶紧安抚,他看了看沈如烟,对着沈老爷子讲道理子摆事实:“当初小烟和我订婚,主要是你们长辈的意思。如烟一个小女孩,也不知道啥。我倒是年长了几岁,但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事儿到底办得太草率了点。”
“小烟今年才二十出头,大好年华!后半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跟我绑在一起,身边要是出现更好更合适的人,错过了,您说多可惜。”
沈老爷子一拍桌子:“什么叫稀里糊涂,这件事是我和老白仔细商量好的!你们小辈年轻不懂事,我们做父辈的也能不懂?早早替你们安排好,那都是为你们好,以后能少走多少弯路!现在一个一个倒是埋怨起来,你们这……!”
“好了!爸,
您说什么说呀,咱们不是谈好了吗?”一边的沈如烟倒是坐不住了,出言打断,也不给老父亲面子:“你现在那么多话,怕我嫁不出是不是,丢不丢人呀?!”
“你也知道丢人?”沈贵雄气哼哼的瞪了女儿一眼:“回家再教训你!”
“反正这件事我不赞同。婚都订了,那么多人看着呐,你们小的不在乎,我们老的还要脸!”沈贵雄一指:“白坚,沈伯伯这不是逼婚,知道吗?”
“是是。”白坚赶紧应承着。
“总之,你家老子也快回来了,下周的飞机是不是?到时候我们俩老的商量商量……再说,再说!”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不让我省心的。”沈贵雄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我也不吃了,还有别的局呢……不在这里耽误了。”老爷子站起身来,临走前还特气愤的比划比划:“你们年轻人,自己想清楚!”
“……”
“……”
饭桌上,两人独处。
白坚捏了捏嗓子,首先开口,说:“小烟,这事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怎么我瞧着你家老头态度有点……不对?”
沈如烟很不高兴,板着张俏脸,递给男人一记白眼,说:“白坚先生,我现在对你的意见很大,还不愿意搭理你!”
“……”白坚尴尬,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腆着脸给沈大小姐孝敬了块油光水滑的鸡腿,用很沉重的声音说道:“小烟,这事是哥不厚道。哥对不住你,要打要罚一句话,哥眼都不带眨的!”
沈如烟气哼哼的瞪他,说:“这招对我没用。我沈如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这件事对我幼小的心灵是个沉重的打击!”
白坚抹了把冷汗:“是!是!”
沈如烟:“你暂时就不要妄想我会原谅你!”
“不妄想!坚决不妄想!”
结果沈如烟更气了,“你什么意思啊,我说不原谅你就算了呀?没你这样做人的啊白坚!我算看透你了!”
白坚暗暗叹气,把自己往女人身边挪了又挪,低声道:“小烟儿,咱不闹这个别扭了行不行,全是哥的错。可是没办法,你坚哥我这次是真栽了,求您可怜可怜。”
沈如烟没接话茬儿,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看,半响。
“我这么好……你眼瞎了!”沈如烟眼圈发红,伸手抹了抹,“记着,是我把你给甩咯!……我丢不起那个人……”
“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白坚伸手轻轻的搭人肩膀上,拍了拍,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是真心待见沈如烟这个姑娘,可那不是爱。
r> “我爸那里,你就别操什么心。我跟他都说了,我还小,婚姻的事情暂时不想考虑。”沈如烟顿了顿,“……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担屎盆子了,我爸他脾气不好。”
“……”,几句话,白坚感触良多。揉了揉人家姑娘的秀发,发自肺腑的说了句:“好妹妹,谢了。”
吃过饭,白坚开车送沈如烟回家。家门口的时候,白坚到底忍不住开了口,说:“小烟,没事的时候也考虑考虑身边的其他人吧,别把路都给拍死咯。”
车外,沈如烟瞪了他一眼,并不回答,扭身跑走了。
直到女人的背影消失,白坚才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这一晚真是折腾。
白坚将车停在了方泽楼下阴影处,远远地,男人坐在驾驶座上点上一根烟,默默的往那一方灯火温馨的人家看了半天,才徐徐吐出一口烟来。
他想,都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没动力啊没动力……难道更年期提前了……请让我圆润的……
第五十一章
透过窗帘的缝隙里,方泽再一次看见了自家楼下的那辆黑色小车,静静的停在旧楼房层层叠叠的倒影之下,就像是等待,或者是守候。
方泽所在的幸福小区,被雨水侵蚀的墙皮里住着这个社会各色低层人物:老弱病残,打工仔,穷学生或者是像方泽这样的不成功人士。所以好像楼下那样虽然低调却依旧难掩其风范的好车是不常有的。以前,齐宣民有一辆,但很快,他就搬走了。
方泽盯着那辆小车看了很久,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他看了看时钟,已经凌晨一点,男人抿了抿唇,终于从窗前离开。
白坚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方泽站在车外,屈起食指有节奏的敲击车玻璃。
“……阿泽?”白坚愣了瞬间,陡然清醒。
赶紧将车窗摇下,白坚定定的瞪着方泽,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摸样几分傻气。
两人相望无语,竟然都生出几分羞怯来。
方泽明显是匆忙下楼,身上穿着单薄随意,脚下还踩着米老鼠棉拖鞋,看见白坚醒来,搓了搓手。冰凉的夜风中,他抖了抖肩膀,说:“你,不要在这里睡……要着凉的。”
“……”
方泽催促:“……快回去吧。”
“你怎么……”白坚终于从被抓包的窘迫中回过神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扯了扯嘴角,“我太累了,所以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方泽后退半步,虚着眼打量白坚。只见男人脸上难掩疲惫,方泽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说:“你最近很忙么?”
“是啊。”白坚点头,露出委屈的神情来:“老是加班。”
“那你还来?!”方泽一听,埋怨的话脱口而出。顿时,脸色一变,有些尴尬,“不是……你……”方泽一肚子话在喉头口转来转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在何立场,终于又咽了下去,“算了,你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