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做了一大锅酸笋炖老鸭汤,又炒了些家常菜,只等人来齐就开吃。
他站在桌旁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仔细想了想后豁然开朗,对路白招手:“路白,过来。”
“怎么了?”路白放下菜,将滚烫的手放在耳垂上。
“去去去,把那个许尔叫下来。”
“你自己干嘛不去啊?”路白朝他翻了白眼,但还是听话的上楼了。
路白从小就跟老舅亲,自从母亲走后,在国外学习的费用都是老舅出的,他知道老舅对她的好,所以老舅说的话他几乎是百呼百应。
他走到许尔的门前,敲了敲门:“许尔,开饭啦!”
没有人应他。
他扭了扭门把,发现没有锁,于是就打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也没有开灯,许尔看起来不在屋里,路白正打算走出去,突然听到一声声响从阳台那边传了出来。
路白忍住内心巨大的好奇心,在进去看看与马上出去之间犹豫不决。
终于,他还是被好奇心打败,走了进去。
许尔正坐在阳台上,双手抱着膝盖,低垂着头。
“许尔。”路白叫了他一声。
他抬头,那一瞬间路白确定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孤独的情绪。
那种眼神,是时常出现在他一个人在家照镜子时,镜子里的,他的眼神。
但是片刻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对他说:“怎么了?”
“吃晚饭了。”
“好。”许尔站起来拍拍裤子,走出阳台,跟着他下了楼。
楼下已经开饭了,碗筷碰撞的声音、交谈言笑的声音不绝于耳,气氛好不热闹。
老舅腾出两个位置给许尔和路白坐下,招呼他们吃菜,然后又去和其他人胡天海吹去了。
路白吃饭时不喜欢聊天,许尔更是因为一身的冷意,到现在还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于是两人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沉默着吃着饭。
吃完饭后,大家就在酒吧里玩开了,打牌的有,玩游戏的有,胡天海吹的也有。许尔和路白则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路白玩了会儿手机,玩累了就抬头看看许尔,许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发着呆。
“喂!”路白刚叫他一声,想和他聊聊天。
“我叫许尔。”
“好吧。”路白觉得自己是有些不礼貌,于是耸了耸肩,凑上前去,“你的日常就是发呆吗?”
“……我没有发呆,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哦~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路白打趣道。
许尔又不说话了,路白觉得这人实在是闷的很,但仍是不肯放弃,又问道:“你多少岁啊?”
“应该是二十四岁。”许尔想了想。
“哇,你和我一样大啊!”
“你看起来像十四岁。”许尔摇了摇头,“天真如童稚。”
“......”路白立马就翻脸了:“喂,你哪里看到我幼稚了?”
许尔沉默。
路白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人家,于是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许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垂着眼。
虽然他只是穿着很普通的百T和黑色长裤,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叫人莫名的不敢小觑他。
许尔突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路白问。
“上楼睡觉。”
许尔离开了。路白坐在原处呆了一会儿也上去了。
报社那边又在催稿。
他算是自由撰稿人,无需在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上班,只要有网络就可以随时工作,很自由,当然,也很不稳定。
他急急忙忙赶出一篇稿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发送过去再说。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很晚了,他躺在床上,想起了许尔孤独的身影,想起他的那个眼神。
他对此并不陌生。
在他小时候被母亲关在家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照照镜子,镜子里的他就是这个眼神,或者说是更大一些,在他去M国学习、生活的时候,一整天忙完,回到空荡的家里,洗脸时看到镜子里的他也是这个眼神。
孤独,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常态。
许尔很神秘。
路白和老舅只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连名字的真实x_ing也不敢确定,原本他只是打算随便应付过去,和他走完这一趟,只要没找到面具,他就会死心,老舅也会死心,然后老舅的护照下来,他们就可以离开,从此以后不必再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但是现在,他对许尔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想知道他找面具的目的,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的过去,一切。
原因,大概可能是他觉得他是同类吧。
第二天老舅就出去准备各种出行要用到的东西了,路白只好接过他做饭的任务,做了一顿勉强称得上可口的午餐。
现在虽说是国庆旺季,但是有些旅客昨天在榕镇玩了一天,今早就走了,所以现在客栈里不是很多人。
有一对大概还没在一起的男女朋友,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女生从进来客栈的那一刻起就在数落男生:“你看你找的这是什么破地方?第一次出来玩还以为你会找多好玩的地方呢。”
“冷死了,客栈里空调也不够暖。”
“还说要追我,就带我来这种地方?”
......
男生只是顺从的听着,没有回嘴。
路白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
红姨可能做这一行做久了,也没说什么,笑着招呼了他们,做完入住登记后,女生不情不愿的扭着屁股提着个包要上楼。
许尔刚好从楼上下来,看见许尔,女生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她转身对提着行李的男生说:“你把行李放上去,我在下面先吃个饭。”
男生唯唯诺诺的点头,然后上去了。
“许尔,快来吃午餐。”全程冷眼旁观的路白把许尔叫了过来,端出一碗面条给他,许尔端了面,坐到一边去了。
女生走了过来,对路白说:“我也要一碗面。”
“二十。”路白冷冷的说道。
“就这么一碗面就二十?你坑谁呢?!”女生瞪大了眼睛。
“这儿是旅游区。”
“就这破地方......”女生不屑的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没说什么,从包里掏出二十拍在了桌上。
路白拿过钱,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给她,女生端了过去,聘聘婷婷的走过去在许尔身旁坐下了。
“你是来这旅游的吗?”女生向许尔搭话。
许尔默默地吃着面,点了点头。
“你也是学生吗?”
“不是。”许尔吃完面,将碗拿进厨房。
路白在吧台前看到那个女生不甘的拿筷子捅了捅面条,然后他走进了厨房,许尔正在洗碗,他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不错啊,没有被美□□惑。”
许尔奇怪的看她一眼。
路白“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在厨房里转了转,也不想出去。
“许尔,你是天生x_ing格就这么冷漠吗?”路白没话找话。
“我只是话少,”许尔将洗好的碗放好,“并不代表我冷漠。”
“那你为什么话这么少啊?”他有心想逗他。
“如果,”许尔看向他,“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么你的话也会变少的。”
许尔说完就出去了,路白却因为他的话愣在了原地,许尔说的这种经历,他并不是没有。
小时候母亲不理他,把他锁在房子里,他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和他说话。后来他出国了,刚开始语言不通,还是没有人和他说话。
没关系,没人和他说话,那他就主动找别人说,渐渐地也成为学校里别人眼中活泼阳光的男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啊,许尔。
今天又是个雨天,自然不能出去玩,路白就坐在一楼的酒吧里听了一下午的那个女生的抱怨。
从他们对话中,路白了解到他们都是附近某个大学的学生,男生叫阿林,目前正在追那个叫倩倩的女生。
资料完善完毕。
路白在心里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说:完善个鬼啊,一下午才知道这么点。
没办法,只能怪那个女生一直在说些没用的废话,而那个男生一下午都没憋出几句话来。
路白合上电脑,去厨房开始做饭。
红姨要在柜台招待客人,自然无法帮他,无奈之下,他叫来了许尔。
“许尔,你能帮我把那块r_ou_切成片儿吗?”路白腆着脸笑,择菜什么的他还没问题,叫他来切这么一大块r_ou_显然就有点困难了啊。
许尔也没说什么,拿起菜刀就开始切r_ou_了。
啧啧啧,你看看人家,切块r_ou_都这么优雅。路白在一旁欣赏。
不过事实是许尔既不怎么会用菜刀,也不怎么会切r_ou_,看来平时应该不下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