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这样的开场白,接过男人随手扔过来的那包香烟的老塔心情不错地拆开来点火抽了根,等看到坐上副驾驶座上后,气色明显不是太好的男人自己同样低下头点燃着抽了根之后,嘴里叼着烟的老头才有点疑问地补充了句道,
“怎么心情看上去不太好?不会是找人的事这次还是不太顺利吧?”
“……”
这话让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的男人稍微沉默了一下,等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车前镜里面映s_h_è 出来的那张难看又憔悴的脸后,他这才眯起灰色的眼睛不置可否地开口道,
“从来就没顺利过,也没什么还是不还是了。”
这话听着其实挺平静的,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有点不太舒服,甚至十分压抑的感觉,而每次见着他的时候也大多会说上这么句话,知道他可能会听不下去,但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塔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道,
“唉,其实也是你自己太过执着了,一个你花了那么多年时间都没办法找到的人,本身还存在于这世上的几率就很渺茫了……”
“……”
“往开了想想吧,你现在身边还有一个杨花,至少老了也不会是无依无靠的,何必要一直等着这么个完全没有指望的人呢……”
“……”
“人就该好好善待自己,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多年都找了多少地方了,就差没挨家挨户的一个个去找了,可万事万物其实都要讲究个缘分,万一你和那个人这次是真的没缘分了,你这么一直不肯撒手也没办法啊……”
老塔说这些话显然是心里真把他当朋友才这么说,放在以前他也未必会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可听他说了这么多,一直在仰着头懒散地抽烟的男人却始终没个正经的回应,而就在老塔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自己时,眯着眼睛的男人这才语调很平稳地淡淡开口道,
“我记得二十四年前,有一个人对我曾经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
“十二年前也有。”
“……”
“六年前也有,五年前好像也有。”
“……”
“不过我每一年回答的答案也都一样,除非那个人有一天自己亲自出现,然后告诉我别再等他了,否则我就一定会找到他。”
“……”
“是他说的,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我得亲口问问他,现在有没有忘记这句话。”
这话让老塔顿时哑口无言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劝旁边这个固执的要死的家伙了,还有点稍微被感动到,甚至真心有点想鼓励鼓励他了。
可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生活的男人并不需要他的鼓励,因为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是平静且毫无波澜的。
以至于老塔和之前的许多年一样把他送到范村前面的陡峭小路上又放他下来时,他眼看着再一次选择在一年即将过去时,剪去长发的男人慢悠悠准备离开时,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对着他的背影喊出了这样一番话。
“喂,山上最近好像不太太平,我好几次经过前面的j-i笼岩石都看见红色的月亮了,你可要好好看好杨花,最好有空去山上看看,千万别让你那个傻闺女出什么事。”
“……”
“还有,你还是长头发好看点,下次别再因为心情不好就随便剪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还有,新年快乐,欢迎你回家,秦艽。”
“……”
这话让背着竹篓子独自往前走的男人稍稍停下了脚步,等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过他真实的名字,而停下脚步又冲身后的老人挥了挥手后,他这才回过头淡淡开口道,
“嗯,谢谢,祝你也新年快乐,老塔。”
作者有话要说: ①龙回头:记住这个故事,后面还会出现,划重点
②记住摊主和舅妈的这段对话,这是伏笔,这是伏笔,这是伏笔
第132章 杨
一滴树叶上的水落在伤痕累累的面颊上, 略微地有些发凉。
已经在这个深坑里面昏迷了四五天, 因为极度的饥饿而苏醒的晋锁阳眼神迷茫地朝上看,只感觉到夕阳的光线让他脆弱的眼眶发红起来。
这让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就想去找自己随身携带的眼镜, 可是拿手往脸上慢慢的一摸, 他才发现自己鼻子上的眼镜原来已经不见了。
而因为这个抬手找眼镜的动作, 他无意识地牵动了身体和背脊的其他关节。
伴随着嘎啦葛拉的诡异怪响,被腿部的剧烈疼痛弄得闷哼了一声的白发青年咬着牙低头一看, 就发现他的右腿正以一个令人同情的悲惨状态瘫软在泥地里。
这种感觉……难道是……?
饿得发晕的脑子里虽然还是混混沌沌, 但整条腿完全没知觉的感觉还是很清晰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白发青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形容自己这幅不幸落难, 倒了大霉的糟糕状态。
只能在片刻的沉默后, 烦躁地拖着自己的断腿重新慢慢倒回泥地里去, 又闭上发红眼睛摁着太阳x_u_e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在他昏迷之前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么费劲地一想,重伤之下身体根本无法动弹的晋锁阳可算是想起来了一些模模糊糊的事。
等他意识到自己连同那个一起上山的石县长似乎都是被那个傻老汉给骗了,那傻老汉之前不仅将他们一起带到了一个奇怪的j-i笼型岩石边, 还忽然发狂叫喊着什么杀公j-i杀公j-i之类的话, 接着就把他一个人从岩石上面就推到了这下面来。
而被用力推下来之前, 依稀记得那面目狰狞的老汉朝自己脸上撒了什么类似禽类血液的粘稠液体,紧接着还有一群浑身长毛,身形矮小的怪物在后面发疯追着自己。
当时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动物的晋锁阳迟疑着将手指落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紧接着,他原本还算镇定冷静的面容就一下子僵硬甚至转至苍白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本来还长得十分正常的脸上好像忽然出现了什么奇怪的变化,皮肤丑陋狰狞, 疙瘩很细很小,两只眼眶分的很开,鼻子干瘪的可怕,嘴还尖尖的吓人得很……简直……简直就像什么禽类一样……
而忍着痛爬起来看向旁边的水洼又红着眼眶看向自己,下一秒,脸色苍白的晋锁阳就看到脚下水洼里有一张和一般被人类卷烟的禽类相似,还长着一头白头发的怪脸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看。
【人面禽】:中国古代因为环境,水源等病理原理而出生就形成面部畸形的活人,旧时少部分地区将这类面部畸形婴儿喂食米糠,稻谷等物,再浑身沾满泥土毛发与j-i鸭等禽类于圈中混养,待毛发无法脱落彻底长大彻底为禽,即抽出肠胃下锅宰食。——出自《三说》
这段似曾相识的文字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现在了晋锁阳的脑海里,前几天还出于个人兴趣对这种古代志怪故事研究得很频繁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这座深山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看到自己的脸上竟然会长着一张人面禽一般的怪脸。
而当下沉下脸的晋锁阳急忙什么也不管就想去把自己的那本记录了许多志怪故事的笔记找到,等发现自己的手机,眼镜似乎因为高空摔落而丢失,唯独留下那本私人笔记和金黄色的虎威掉落在一旁后。
满头大汗的他刚想再次忍着痛伸手去把自己的笔记给艰难地拿回来,面容丑陋,如同禽类的白发青年接着就眼看着自己的那本被污泥弄得很脏的笔记好像自己忽然就轻微地……原地挪动了一下。
晋锁阳:“……”
这种大白天活见鬼的遭遇可把本就身心遭受重创的晋大少给吓了一跳,但鉴于他这人打小就喜怒不形于色惯了,所以他表达自己忽然受到惊吓的方式,也仅仅只是脸色发白发僵地瞪着那本笔记本一直不吭声。
可那本忽然具备了行动能力的‘笔记本’显然无法明白他此刻复杂又崩溃的心情,因为在一阵诡异又恐怖的挪动之后,沉重的‘笔记本’底下压着的另一个东西终于是狼狈地探出头,又挥舞着四肢冒了出来。
等这趴在地上的小家伙慢吞吞甩开一身的泥点子,又一摇一晃地像只蜗牛一样地蹦跳着出现在晋锁阳眼前。
躺在地上的白发青年只脸色发白地发现,这可怜地被压在他那本笔记本底下的不是别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手脚和头部都由软乎乎的泥土捏成,只有寻常人一根手指大小,脸上还没有任何五官存在的‘小泥人’。
而这智力水平明显不高的‘小泥人’似乎也意识到一动不动的晋锁阳此刻正在诡异地盯着自己。
所以在呆呆地挠了挠头又思索了一下之后,它先是蹲下来在附近四处寻找了一下,又在好不容易找到一截树枝又费解地折断了一些之后,才捏着自己的树枝笔在地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道,
【姓……师……你……终于……醒了啊……】
“……”
【姓师……你怎么……不理我……啊……】
“……你……你是谁……姓师……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