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让我觉得只有我在虚度时光……”周国彤感叹。他马上接了莱德尔的话头说:“我的确不是鬼,但我怀疑自己真的变成了鬼……不过鬼是不会疼的吧?现在莫名其妙下半身还痛着,但不是很剧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国彤说着,又捂住了下半身:“老的时候什么病啊痛啊都来了,我还记得之前做过开腹的手术但我忘了是啥手术,c-h-a尿管那会儿真想死,羞死……唉,几十年没碰医书,真是跟不上潮流。”
“做完手术感觉会好很多吧?”莱德尔笑着问。
“完全没有……身体反而在那时候越来越垮了……对了,是因为我那时候有点老年痴呆了才记不住做了什么手术的吧……”周国彤叹了口气,说:“亏你还能活得那么潇洒,博士。”
臣是侦很是心疼周国彤,他虽然也老了,好在身体没什么问题,能走能跑能跳,比年轻人还活力充沛。但是有时候真的感觉力不从心了。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自然情况下必经的过程,我不想再老一次了,那滋味,真的太难受。尤其想起年轻时候的样子,更是想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孩子们独立之后,老伴儿过世后,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还在强撑什么……”周国彤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陷入了回忆,微眯着眼,看着有些恍惚无神。
肖富至抓住了周国彤的手,轻轻拍了拍,试图安慰他。
几人仿佛感觉周国彤在快速衰老,但其实他的脸还是那样年轻。
“啊,我想起来了……我听得到孩子们送行的声音,是侦念悼词的声音,复定的子女过来传话的声音……之后,就到处都是哭声,那时候我的心,很疼,但又不疼。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是很舍不得,真想坐起来,说别哭了好吵啊……呵呵……又怕吓着你们。我死了,很清楚地记着,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记住。”周国彤说着,低下头,眼泪从他眼睛里滴下来。
臣是侦偏过头去,不忍看这个经历过死亡和被人送行的复生人悲伤。
肖尚德伸出手,拍了拍周国彤的背。
没有人真的愿意谈论死亡,这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说这个话题。
“所以我觉得,我差不多真的应该入土为安了。”周国彤说。
“周伯伯……”年存真忍不住开口说话:“您既然还记得,就说明您只是假死状态。这样根本就不算死亡了,也就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了啊!”
周国彤很感激这个年氏后人居然试图安慰他,但他知道:“这些记忆,应该是我体内被激活的攀傀之种的记忆。”
他这么说也不无可能。
面对如今的周国彤,众人在留下他与送他走之间摇摆不定。肖尚德也开始动摇,他不愿意让的确没有死亡的周国彤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说他自私也罢,任何不甘愿让别人死去的人就是出于自己内心想要挽留的欲望,说白了这就是一种自私,无论他们留弥留者在人间是为了什么。
“国彤,且先这样好么?阮先生说过,兆示伊旅无法控制拥有强大意志力的人,你坚强起来,以后还可以和我们并肩作战!一起阻止兆示伊旅,不让他继续在世间捣乱!”臣是侦看着周国彤的脸,鼓励他活下来。
周国彤被说动了,他点点头,说自己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就这么靠在沙发上,安静地闭上双眼。
“气味,消失了……”待在房间里的阿平突然呢喃了一句。
覃净听在耳朵里,笑着朝两个充满关心地看过来的外国小朋友挥手说没事,掩饰阿平的悲伤。
阿平揉着自己的手背,轻声对覃净说:“覃大哥,从以前师父就告诉我,人死不能复生。今天我以为遇到了奇迹,结果还是……死亡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奇迹……”
覃净将阿平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两个外国孩子虽然不知道阿平为什么悲伤,但还是试图安慰。在知道阿平的亲人过世之后,他们两个更觉得应该和阿平好好相处。
“我们也没有父母,我们活着,很辛苦,但是有纳威和莱德尔陪伴,我们很幸福。”罗格斯一边说一边打手势,生怕覃净翻译不出来。
阿平用他少得可怜的外语积累说了声谢谢,让两个担心他的孩子欣慰地笑了。
覃净看三个孩子因为疲累而睡着,才蹑手蹑脚走下楼,回到臣是侦身边,汇报阿平说周国彤的气息消失的话。
臣是侦心知周国彤说的没错,他在葬礼上的感觉其实都是攀傀之种觉醒之后记忆下来的,并不是周国彤身体自身的记忆。
覃净接下来汇报的就是关于袭击案的事情。
目前袭击者已经被警方抓住,是一个疯子,真正的疯子,据说他袭击人并没有特别目的,只是听说那些老人活太久而已。刚好袭击的几个人之中有两个是攀傀之种已经觉醒的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将袭击与攀傀联系起来。
但是利小敏家里的攀坨头发是谁掉落的,覃净实在查不出来。因为现在全世界目击攀坨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当初进入封村的人见过攀坨这种东西。
众人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老人活得久就去袭击人?阮怀因决定和封时岭、单铮以及汤虎承去看看那个袭击者。
被单铮利用警察身份提出来的犯人坐在审讯室里,双手被拷在椅子上,看起来有点痴呆。
袭击者看起来很年轻,忽略那双歪斜的眼睛,相貌还过得去。单铮问封时岭相由心生有没有道理,封时岭表示虽然有道理,但是不能全信偏信。
“今晚吃了什么?”封时岭变了装,悠闲地在桌子前坐下,笑着问审讯椅子上的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嘿嘿傻笑起来,并不回答问题。
“我的衣服是黑色的,对吧?”封时岭继续微笑着问。他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米色的衬衣。
男人的手指缩了缩,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指尖。
“公园的鸽子,你喂了吗?”封时岭笑着问。
“你有病吗?”男人抬起头,不耐烦的眼神透露出他的清醒。
“谁说他是疯子的?他身边那个才是。”封时岭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墙角。
“老头你想死是吗?”男人身上的戾气很重,他死死盯着戴着老头面具的封时岭,透出杀意的眼睛里渗出些许疯狂。
“知道我们国家的法律吗?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人才会酌情减刑,你这种情况,我会委托律师争取给你判个无期的,实在是太严重了。”封时岭叹气道。
单铮愣了一会儿,问封时岭:“这种不是应该判死刑吗?为什么要让他无……”
然而单铮没说完,就被汤虎承拉住了。
“是啊,很严重,最多也只能减刑到无期,可能还得特殊照顾?我记得有专门的病院吧?”汤虎承面上同情心里却觉得非常爽快。
几个陪着审讯的警察有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给犯人减刑。
几人走出审讯室,汤虎承才跟单铮解释道:“刚才我们经历的一切你还不明白吗?人活着才是真正在经历痛苦,死人什么烦恼都没有。”
单铮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的确,死了真是一了百了。”
“但是这种人为什么没有被攀傀扫描到?你看到档案了吧,这人因为老太太收养的流浪猫半夜□□,他之前杀猫,后来不解气,连老太太也杀。他嫌弃老头早上打招呼的嗓门太大,把老头也杀了。之前不流行扇子舞么?你也知道扇子猛地打开的声音有多大,哗一下的,这人就到人家楼下蹲点,把领舞的女人给杀了……”汤虎承说。
“可我觉得这是被逼无奈杀的人吧。”封时岭冷笑一声。
“不管怎样,杀人犯法,他这辈子就在牢里发挥他的剩余价值吧。”单铮叹了口气说。
“这么说,其实攀傀对于人类的善恶还是没个标准判断吧。”汤虎承摸着下巴思考着,最后无奈地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对自己的善恶观念都拎不清,别说一个非人生物了。”
众人又打算去看看家有不死人的乔思文,也就是封时岭的学生。封时岭不打算就这样去见自己的学生,他还想化一下妆。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几人回了封时岭的家,顺便看看被封时岭藏起来的攀傀和查菱,确认他们都还好好地睡着,才放心离开。但封时岭总觉得会有人要动他们,阮怀因笑着安慰他说不会有人过来动他们的,让封时岭把箱子和棺材藏好,在柜子门上用水沾s-hi指尖,写下什么文字符号之后才让几人离开。
单铮和汤虎承惊讶于封时岭的变装技巧,他甚至可以通过服装让自己看起来更壮硕,还能增长几十公分的身高!
封时岭知道乔思文今天不上班,也知道他这个时候通常在家里看书,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学生打了电话,果然,学生正计划和符博匀出门约会呢。
一听是老师召唤,乔思文哪敢怠慢,带着符博匀就下了楼。而此时,年存真也接到了兆示伊旅的电话,说正在机场,很快就回家了,还问年存真想吃什么……年存真干脆点了一桌子菜,说要请客吃饭。
“我的私房菜馆‘港湾’见。”兆示伊旅留下这句话之后就挂了电话,众人一商量,决定就在私房菜馆边吃边聊。
几个年轻人对于要和幕后黑手见面,都是兴致勃勃充满期待,老一辈们却有些担心,怕兆示伊旅一来就放大招撂倒一群人。